第55章 妥协
陈远醒来后，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摸着后脖子，走到前面的房间。
陈齐正在桌子前查看奏折，白家事毕，他已经不是暂管禁军，而是名正言顺的执掌禁军了。
只等五月祭天完成，皇上就会下旨封陈齐为二品禁军统领。
他才26岁，已经是从二品京官，多少人穷此一生都做不到二品，他才当官几年，就一路高升。
多少人羡慕嫉妒的对象，每日都谨慎点万分。
“醒来了，坐。”
陈齐听到陈远的脚步声，放下手里的折子，仰在椅背上揉着眉头。
“放了嫂嫂。”
陈齐歪着头看着陈远一脸阴沉的表情，陈远和父亲太像了，有才华，温和，别人对他好一分，他还十分，别人伤害他，他也不在乎。
“阿远，我说过，你嫂嫂只能在我身边。”
陈远攥紧了拳头，向前一步和他对视。
“那你也不该这般欺辱嫂嫂，她是你的娘子，是明媒正娶。”
陈齐很头疼，他把弟妹带出来，从小亲自手把手扶养，胡青娘不过养了他们几年钱，就引着这两个和他作对。
“你安心读书，我和她的事，你不要管。”
陈远红着眼眶，声音嘶哑，看着陈齐冷淡的脸，觉得很难受。
“嫂嫂从前不曾背叛你，你去北疆她也没有抛弃我们改嫁，她一直是一个忠贞的女子，为什么你回来后她就一直要离开你，你就不找找自己的原因？”
陈远看着陈齐僵硬的表情，继续说。
“从前的你是个猎户，每日只考虑怎么过好自己的日子，当了官你身边的女人前仆后继，还没接回嫂嫂就带着宋采颜那个蠢妇。”
“态度强硬的把他们带到京城，从来不想着先哄好嫂嫂，为这几年失踪道歉，为宋采颜出现解释，为她扶养你的一双弟妹道谢，你把你觉得好的硬塞给她，她真正想要的你又不给。”
“我早和你说过你不能好好对她，就放了嫂嫂，你呢，白玉荷害的嫂嫂没了孩子，她承受了多大的伤害，你有没有心疼过，她跑，都是你的错，嫁如是嫂嫂再嫁给其他男人，那个人害了你的孩子，你还愿意看着嫂嫂吗？”
陈齐听着陈远的话，沉默了，他不会，他会亲自勒死胡青娘，再一刀一刀火刮了那个男人。
他会让所有参与的，知情的人通通死绝，他会把那些靠近胡青娘的人都折断脖子扔进狼窝里。
陈远说完不再和他交流，冲了出去，跑的方向正是正院。
陈齐看着自己的双手，他这么做是不是真的错了，胡青娘想要的是什么？
她想要离开自己，不可能，陈齐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放胡青娘离开。
陈远有一句话说错了，胡青娘没了孩子那日，他痛的要死，可大局为重，他不得不委屈胡青娘。
所以他愧对于胡青娘，才让她趁机迷晕了自己，顺利逃跑，不然，最低级的迷药怎么可能骗得了他。
他用白家人来给她肚子里的孩子陪葬，即使他答应了白玉荷饶过白玉衡一命，可早已被他喂了绝子药。
白家的女眷也被他下令特殊关照，从上到下，不会有一个舒舒服服的活着。
但是胡青娘这件事，是他唯一的执念，不管如何，胡青娘都得在他身边。
陈远自那日起，就一直守在正院，把陈嬷嬷赶出去，不让她日日在胡青面前聒噪，自己就住在正院门口的小房，陈柳要来看望胡青。
他也是冷着脸将她送走。
“你不是真心来道歉的，还是不要让嫂子看见你这副模样，给她添堵。”
陈柳红着眼，抓着帕子。
“二哥，你怎能如此说我，我是真心要来和嫂嫂赔罪的。”
陈远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像看见她这副西子抱心的模样。
“是不是你自己清楚，嫂嫂对你尽心尽力，大哥不在，她也把你当个小姐的供着，教你本事，你倒好，多少次帮着别人挤兑嫂嫂？你就是个白眼狼，比大哥还狠。”
陈柳听着陈远的话，伤心的呜呜直哭，她如何不知道嫂子对她好，可她在京城没有雄厚的家事。
出去交际，多少人都排挤她，白玉荷出手相助，由不得她不被算计，最终伤害了嫂嫂，大哥二哥都埋怨自己。
可她也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愿意啊，二哥怎么能这样说她呢。
“赶紧走，自进了京就一副别人都欺负你的样子，看的人烦，走走走。”
陈远将她们主仆二人退出去，关上院门。
胡青早已看到陈柳来了，把陈远和陈柳的对话都听了干净，心里也很舒畅。
陈柳从前就怯懦的很，怕她长歪，她一直小心的呵护着，在村子里的时候，村里的女娃娃们，加一块都没她过的滋润。
谁知道被陈齐接走，短短几年就变了样，柔柔弱弱，耳根子软，还偏听外人的话伤害自己家的人。
可毕竟不是自己亲妹妹，她不能直接教训，每次看见她圣母心泛滥帮着白玉荷恶心自己，就厌恶的很。
今日看着陈远亲自教训她，撕破她的脸面，心里就暗爽。
“嫂嫂，你休息好了？”
胡青娘小产那日出血太多，落了病根，气血亏损的厉害，总是没什么精神。
太医们的药都有加了安神得成分，喝下去总会迷糊一阵。
胡青点点头，拍着旁边的座，让陈远坐下。
“阿远，柳儿还小，你慢慢教，不要说的太严厉，她受不住。”
陈远一脸气愤，眼里都是厌烦。
“嫂嫂别心疼她，喂不熟，嫂嫂那般对她好，她都忘了，我们都是普通人出身，到了京城见了繁华锦簇，就迷了眼，若再由着她，迟早把一家人都害了。”
胡青无语，她那里是心疼陈柳，她不过是客套一下。
陈远和胡青抱怨了一番陈柳，和胡青聊起她脚上的材质。
“我查阅了古籍，这种东西是北疆出的玄铁，半年难遇，辰国只有皇宫里有一部分，应该是大哥在皇上那里要的，没有刀刃可以劈开。”
胡青看着陈远一心为她考虑，稚嫩的脸上都是愧疚，心里也有些软和。
“辛苦你了，眼睛都熬红了。”
这几日，陈远让小厮替他去书院取了好多古籍回来，日日点灯研读，想找出可以解开这铁链的办法。
“没事，我派人去打听了，胡家人应该是被安置在丰连巷的院子，就在咱们府后面，大哥拍了很多暗卫守着，我进不去。”
胡青一脸担忧，陈远赶紧说。
“不过我在后山那观察了，胡爷爷他们都还好，只是精神不好，没什么大碍。还有就是……”
陈远忽然支支吾吾，看着胡青有些疑问带着着急的表情，赶紧补上。
“胡二婶，不，王氏，知道你们回来了，来陈府非要见你们，被侍卫吓走了，又一直去丰连巷那纠缠。”
“大哥下令直接赶走了，可她好像不好过，一直在丰连巷出没。”
胡青来了兴趣，她们送走王氏之后竟是没有想到她如何，不过她这么费心纠缠，应该是不好过吧。
“我的小厮去打听了，王家的徐姨娘好厉害，把控着王老爷子，整日磋磨王家几个媳妇，幸亏王氏聪明，一直把银子藏着不肯一次给完。”
“徐娘子拿她没办法，撺掇着王老爷子和王家人想着法的哄骗王氏手里的银子，不到半年，她身上的银子已经下去了一半。”
陈远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好意思张嘴。
“那个，那个，徐姨娘知道你们回京，就一直撺掇着王氏来找你们要钱，要回来让五山哥孝敬，王氏来过一次，被咱们府吓着，怎么也不肯再来。”
“徐姨娘，就，就和王大郎合着伙，找人把王氏给，给那个，王氏好像对那人动了心，就甘愿帮着王家来胡家要银子。说要三千两，就不再纠缠了。”
三千两？胡青大吃一惊，王家人不简单呀，三千两他们也敢想？
王氏当时走的时候她们可是把二房带的银子财物都给了她，即使不够她锦衣玉食，也足够她衣食无忧渡过一生。
谁曾想这徐姨娘这么大的胃口，七八百两，一半至少三百多两，居然能从王氏手里挖出来，不容易。
当初交代好王氏，一定要把钱藏好了，一点点的花用，不要让王家人察觉了她藏着那么多的钱。
结果还是没了一半。
徐姨娘和王大郎又是怎么串通在一起的，竟然招人勾引王氏。
“王大郎怎么会帮徐姨娘？”
胡青询问着陈远，看见他涨红了脸，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那个，王，王大郎，和徐姨娘，有了苟且。”
胡青点点头。
“因为银钱？”
陈远红着脸点点头，他小时候有哥哥护着，后来嫂嫂早早将他送去读书，还一直把他保护的很好，他竟不知，这世间居然有庶母和儿子搅和在一起，还找人勾引姑姑，做坏事的。
“你知道引诱王氏那个人的事情吗？”
陈远点了点头，喝了口清茶，恶心的感觉略微平复。
“那人是个小倌，王大郎在京城鬼混时候认识的，年纪也三十多，不受欢迎了，王大郎花了三十多两买了他，让他勾引王氏。模样生的不错，斯斯文文的。”
胡青点点头，这就说的通了，三十多岁，上了年纪，待不了客，但年轻时候也红过，王大郎和徐姨娘挑的好呀。
三十多岁，不知经过多少人调教，对于王氏这种村妇出身的人不正是擅长的很。
不青涩，又长得好，关键和胡二田不一样，是个斯文的，正好附和王氏的喜好，短时间就能勾引的王氏死心塌地的听他的话。
可是这样的事要是传了出去，对五山和六山名声有损害。
“阿远，你能不能让王家人离开京城，回西灵去？”
陈远很快就明白胡青的想法，点了点头。
“嫂嫂是担心五山哥他们吧，你放心，我来办。”
陈远看了看胡青，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大哥他还是舍不得嫂嫂的，沈家听见胡家逃跑，本来坚决要退亲的，被大哥压住了，已经找先生去和他们商定成亲的日子了。”
“五山哥也不小了，不过嫂嫂放心，我不是替大哥说话，你要是坚决不想和大哥过，先委屈些，少受些罪，我再找别的法子救你出去。”
胡青看着陈远坚定的眼神，有些暖心，果然她当初一直善待这两个孩子，也不算太亏，这不是还有一个好的嘛。
不过五山的亲事确实拖延不成了，沈月夕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也适合胡五山。
“也好，早日让五山成亲，早日了一桩心事。阿远，我出不去，五山的事麻烦你和你师傅了。”
陈远点点头，他很不喜沈家过于看中家事势力，原来看在先生的面子，很高兴的答应了婚事，后来看着胡家人逃跑，觉得会惹怒陈齐。
着急忙慌的找先生退婚，被大哥找人威胁一通，才敢再提。
他早已和先生说过，希望先生可以对胡家五哥的婚事多出些力。
陈远走后，胡青看着陈远方才留下的沈月夕姑娘的八字，心里一阵悲哀。
陈齐从头到尾就没打算真的任由她跑出去，沈家退亲，估计是她们刚刚逃出京城就有了，陈齐一直不同意，就是打算找回了胡家人和自己，再继续这门亲事。
胡青揉着自己还有些酸疼的退，上好的药就是有用，才多半个月，她就恢复了很多。
这辈子她估计得一直待着京城，陈齐不会放过她了。
这样像个动物一样被拴在院里，和胡家人分离，不如妥协，坦然面对，自己和胡家人都少遭些罪。
晚上陈齐来的时候，陈远守着院子不肯让他进。
“阿远，让开。”
陈远站在院门，双手撑开挡着院门。
“你不能进，嫂嫂不想见你，除非你解开她的链子。”
陈齐一脸铁青，陈远居然守着正院大门，今日陈柳来哭诉，她去找胡青，被陈远拦着了，自己找胡青有正事，居然也被拦着。
“二少爷，属下有个文章想问问你。”
陈松揽着陈远的肩膀，拉着他往外走去，陈远挣扎着不肯，哪里比得了陈松一身腱子肉，被拖着走远了。
陈齐深呼吸几次，才缓步走进正院，胡青还是坐在窗口的位置发呆。
“腿如何了？”
胡青看了他一眼，继续扭头看向外面，陈齐无奈的叹了口气。
胡青就是吃准了他舍不得真的杀她，换作其他人逃跑几次，反过来还和他置气，早已被他丢到军营了。
“五山的亲事定了，五月初八，祭天大礼三天后，我跟皇上求了个弘文馆校书，五山年纪大了，春闱耽误了，不如先去那里挂个职，慢慢考，四山就跟着我从禁军做起吧。”
胡青看着他，怀疑他会这么好心？
“青娘，只要你好好和我过日子，我可以把胡家人捧成世家，你的几个兄弟我都可以慢慢给他们找职位，你的嫂嫂们也都可以成为人上人，我这次是气的很了，委屈了你，明日我让人解开链子。”
陈远的话，陈齐考虑了好长时间，他想让胡青安心留下来过日子，不能只依靠强硬手段，从胡家人入手，慢慢转化她对自己的看法，打动她才是上上之策。
“但是青娘，若是你还想着逃跑，我就真的拿胡家……”
后面的话陈齐没有说，胡青也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
她看着自己脚上的链子，但愿陈齐说到做到，真的可以将这个链子去掉。
罢了，罢了，既然逃不出去，不如让自己过的开心最重要。
胡青自己开解自己，但是依旧不肯和陈齐沟通，不过她已经主动要求陈远给她带些新奇画本，或者和他聊聊京城里有趣的事。
陈齐就已经觉得很好了，起码她现在看开了许多，对她温养身子也是好的。
宋清一行人赶到京城时，已经是五月了，祭天大礼才举行完成，京城发生了很多事。
白家人都落幕了，郭嫔娘娘封了贤妃娘娘，武义将军成为从二品禁军统领，清远书院院长嫡女出嫁，夫家是新任九品弘文馆校书胡青岩，陈统领的小舅子。
为了给胡青岩撑场面，陈齐请了南楼书院院长做媒人。
贤妃娘娘的幼弟，林家嫡孙一同迎亲。
聘礼六十八抬，抬抬都是实诚的金银锦缎摆件，没有虚的。
还有太后娘娘上次的如意做头抬，给足了沈家颜面，沈丘不仅不计较女婿家逃跑的丑事，还喜笑连连，直呼贤婿。
宋清到的时候，胡五山正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新娘子的花轿和迎亲队伍兴高采烈的往回走。
路远看着宋清没什么表情的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鸢站在身后，等喜乐的声音小了下去，才缓缓开口。
“咱们离开南州没几天，画像就送到南州了，南州知州的下属刚好常去胡家的店铺买糕点，立刻就报到了京城，陈统领带着禁军亲自去的。”
“属下收买了去陈府唱戏的戏班，了解到胡青娘是被用了手段绑回去的，一直闷闷不乐，陈统领为了哄她开心，时不时叫戏班子或者说书的去陈府逗夫人开心。”
阿鸢看着宋清的手，攥的用力，皮肤有些苍白，犹豫着说出她的猜测。
“戏班的人说他们去了几次都是在正院的院子里唱的，胡青娘都是坐在床边看，从没有出来过。”
宋清转过头看向阿鸢。
“什么意思。”
阿鸢低下头，不敢看宋清的脸。
“听说胡青娘腿断了。”
宋清白了脸，踉跄着扶着围栏的木头。
陈齐居然把胡青娘的腿弄断了？真是狠毒啊。
那样爱自由，潇洒恣意的人，以后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