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杏花雨
南州郊外,胡青坐在马车上,身边是胡老太和胡老爷子,今日他们受邀去城外宋家别院看杏花,玩投壶。
胡青身上已经装了一颗救心丸,打算等会给了宋清,省的他这么委曲求全,也想看看他拿上了药会不会改变他的态度?全当试探。
“古爷爷,古奶奶来了,我已经在院里备了上好的酒食,今日也尝尝我们家的饭菜如何?”
胡老爷子点了点头,被宋清搀扶着进了别院,胡青搀扶着胡老太也跟在后面。
宋家果然财大气粗,从门前威武的狮子,到里面都是镂空雕花的石廊,院子里才二月份就摆放了许多的鲜花,开的正好。
假山流水,盆景布局,和灵州与京城这些地方都不太一样,颇有小桥流水人家的感觉。
一旁走动的下人,连一丝脚步声都没有,统一青色的裙衫和银色杏花步摇,整体划一的举止,果然是随了权贵们常说的话,有底蕴得人家从丫头们就能看出不同。
陈家是新贵,虽说极得圣宠,但是从丫鬟下人就能看出来他们之间好是差了时间的沉淀。
“怎么了,他们哪里不对吗?”
宋清瞧见胡青一直在打量府里的丫头,问她。
“没,就是觉得你们家的丫鬟都那么好看。”
园子里采花的丫鬟们听见了,有些惊诧于少主的客人居然这样说,也有些羞涩于他们过于直接的目光。
“姑娘谬赞了。这边请。”
一直走到后院,只见一大片杏花林映入眼帘。
“真壮观啊。”
胡大嫂惊呼出声。这样多的杏花都能开,漫天微甜的花瓣顺着风飘落,微风吹动着树枝轻轻颤抖,互相拍打,配着这副场景如同美妙的仙境般诱人。
“宋家能人不少,能让这么多杏树同时开放?”
胡青也被眼前的情景震到了,再次感叹于宋家的力量。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就是证明,天气还有些冷,咱们去暖阁里看花品酒如何。”
一群人进了暖阁,果然比外面暖和多了,孩子们坐不住,早就冲进杏花林了玩耍了。
“那日灯会,我就知道宋府不缺钱,如今看来,有钱是真好啊。”
胡老爷子品着佳酿,看着风景,还有人唱曲,好不惬意。
胡青站在窗口看着外面起了风,花瓣飞到空中,仿佛一场杏花雨一样美丽,心里有些感慨,来到这里太久,她都忘记了从前她也见过这样的杏花林,也是这么美。
“姑娘在想什么?”
宋清端着酒来到窗口,递给胡青,胡老爷子他们正在玩投壶,簸钱,胡五山和胡六山在互相对诗。
“再想,这些风景真的好美。”
宋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外面,花瓣渐渐落下,宁静又祥和,确实很美。
“喏,给你。”
胡青从身上扯下一个荷包,递给宋清。
“什么?”
宋清把荷包捏在手里翻看 绣工真不怎么样。
“那日给你吃的药,也算感谢你最近对我们的照顾吧。”
宋清看着她,觉得很奇怪,之前好言要购买,她说没有,不给卖,如今他准备一步步攻心,还没步入正题呢,她反而主动赠药。
“多谢。”
宋清并不矫情,将药踹在怀里,与她一起碰杯。
喝了酒,胡老爷子起了性质,看见暖阁背后有一个小湖,说要钓鱼,胡老太拦也拦不住,带着孙子们去看着。
“五山兄的字颇有颜公风采。”
宋清在和五山六山讲文章,讼诗文。
“没想到宋兄也饱读诗书。”
宋清温和一小,太多的人觉得商人重利,不会花时间去学习文章,而他十三岁前没人管的时候,只能和书做伴。
“小时候寄居外祖家,家里有个书楼,我最爱去哪。”
胡六山点点头,欣赏着宋清写的字,和他本人有点不太想,很有刚硬之气。
“姑姑作弊,你离得太近了。”
这时暖阁一楼大厅传来胡家小辈嬉闹的声音。
宋清跟随者胡五山几人下去,看见地上摆了许多的瓷瓶摆件,还有几锭银子。
“这是在做什么?”
胡青的大侄子拿着竹片刚做的竹圈来。
“姑姑说这是套圈,站在线外用着竹子做的圈套,挂住不算,套种什么就拿什么,最后比赛谁套中的多,彩头是小姑姑的荷包。”
胡五山看着胡青后面摆的东西最多,问他。
“那你小姑姑赢了怎么说?”
胡青的几个侄子垂头丧气。
“我们收的压岁钱,上交。”
宋清觉得有趣,卷起袖子。
“我能试试吗?”
胡家大郎将自己手里的竹圈递给宋清。
“哇,好样的。”
“又中一个。”
胡青见宋清扔一个圈,中一个,有些着急。
“不行,你胳膊长,不能跟我一条线,你往后站三尺。”
宋清见胡青玩不过要使赖,也不跟她反驳,往后退了三步,比三尺还远。
“看吧,我就说你是离得太近了。”
换了位置,宋清扔的第一个没有重,胡青高兴的拍拍手,结果刚说完,宋清下一个就直接套住了那个玉如意,这可不好套。
“不算,你的竹圈得全落地才算。”
几个胡家侄子见姑姑又耍赖,嫌弃的看着她。
宋清却一点也不生气,越战越勇。
到胡青翻了白眼的时候,摆件都被他套完了,胡青拽下身上的荷包扔给他。
“那么多钱还这么卖力干嘛。”
宋清捏着手里的荷包,盯着生气的胡青,觉得很有趣。
今日过的当真是这么久以来最开心的,山坡上的路远看见宋清的笑,碰了碰一旁的阿鸢。
“你见过少主那般笑吗?”
阿鸢并没有回答他,手里一直在忙碌。
天暗下来了,宋清护送着胡家人回到胡家,自己返回了宋府,坐在书桌前,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两个荷包。
“少主在看什么?”
路远和阿鸢回来的时候比宋清还晚。
“胡青送的药。”
路远激动的上前拿起来一个荷包。
“这不是银子吗?”
宋清从他手上将装有银子的荷包爸回来,将另一个打开,倒出一个小葫芦瓷瓶,里面装了两颗药。
“居然有两颗?”
宋清点点头,胡青原本打算只给他一颗的,但是念在他今日安排的着实是贴心,胡家人都玩的很开心,又放了一颗进去。
“那银子是怎么回事?”
宋清笑笑不说话,将荷包都收起来,放在书桌的抽屉里。
“阿鸢有礼物送给少主。”
宋清看着阿鸢,她将手里的花摊开放在宋清书桌上,正是今日杏花林的情景。
漫山的杏花,隐约可见几个人在里面玩耍,阁楼上,一男一女站在窗前,看着飞舞的花瓣,身后有男女老少相谈甚欢。
“这份礼物我很喜欢,多谢阿鸢了。”
宋清仔细的描画着画中的人,眼神很专注。
“原本七巧阁姐妹是想送少主一副玉石做的棋子,今日与路远一起去别院,觉得这个更适合。祝少主安康长乐,生辰快乐。”
宋清有些沉迷,今日他的生辰,也是他渡过的最快乐的生辰,没有人顾忌他的身份或者惦记他的身份,权把他当成是自己人一样玩闹嬉戏。
第一次这么热闹,第一次不是一个人看着黑夜里的月亮熬过这一晚。
“你有心了,早些去休息吧。”
阿鸢和路远退出书房,看见书房里烛火闪耀下,宋清还趴在书桌前看画,有些难受。
“从没见过少主这样过,要是能一直如此该多好?”
路远叹了口气,不敢和阿鸢透露胡青一行人的真实身份。
“宋家人今日没人表示?”
阿鸢询问路远,他可是一直跟着宋清伺候的。
“呵,他们不诅咒少主就算好的了,还能记得给少主送礼物?”
阿鸢气愤的挥挥手。
“这群宋府的蛀虫为什么不能都杀了他们。哼。”
气冲冲的走了,路远咽了口唾液,这女人真狠,好歹是少主的血亲,少主也不想弄死了他们,这女人还想把他们都杀光,真是最毒妇人心。
辛氏从宋父房间出来的时候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宋元真是越来越让她恶心了,好歹是曾经有过短暂感情的,她总想着不要做的太绝。
可今日宋元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认识。从前宋元温柔体贴,虽然有些窝囊,一直被老家主和宋清压制抬不起头,可好歹比较绅士。
可今日辛氏去给她送吃食,居然见宋元很爱双胞胎姐妹花服食那种药物,还发了狂,将两姊妹皮肤咬的献血直流。还邀请辛氏也加入。
辛氏逃离出来后,思考了一阵觉得有些不对,宋元可从来没有这么暴虐过,怎么突然间喜欢上这些花样了?
难道是辛良?
她让丫鬟悄悄请了辛良今日来府里。
“怎么了,心肝,想我了?”
辛氏今日情绪不高,推开他。
“你是不是对宋元做了什么?”
辛良见她居然问宋元的事,面色阴沉了下来。
“你叫我来就是问我这个?”
辛氏见他的表情,就知道宋元的事确实和他有关系,走到他面前,问他。
“你到底干了什么?他是涟儿的父亲,他要是有什么丑闻爆出,对涟儿也不好。”
辛良原本就一直嫉恨着她与宋元是名正言顺的夫妻,甚至他们之前还有了孩子的事,没有折磨死宋元就好了,只是整一整他,辛氏立即就来找自己了。
“怎么,心疼了?”
辛良的手划过辛氏依旧细腻的皮肤,宋府把她保养得很好,不像辛家,如今落魄了,依靠着辛氏送来的东西勉强过着,他只能看着宋元那个窝囊废霸占着辛氏的人,偷偷的躲在这倒座里幽会。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好歹涟儿也是我的孩子。”
辛良见她周内,替她抚平眉头,将她拥抱在怀里。
“你别怕我,我只是不想让他再碰你了,给他下了写催情的药,并未做什么?”
辛氏抬起头,看着他。
只是催情的药吗?那宋元为什么那么疯狂。
“可是刚才宋元好可怕,把那对姐妹花咬的浑身是伤。”
辛良也纳闷了,他给姐妹花让下给宋元的药,确实是催情的,强力催情的。
原本是想着想让他在姐妹花身上获得快感,顾不上和辛氏亲密,最好多用几次,能让宋元直接成个废人最好。
“不对呀,我给姐妹花的确实是催情药。”
辛氏和辛良对视一眼,辛良给姐妹花的药真的是催情药的话,那姐妹花应该不会蠢得换药,毕竟换药受伤的可是她们,那宋元为什么会成那样?
辛氏害怕有什么问题,推着辛良让他赶紧先回去,自己要好好查一查,别是有人冲着宋元下手了。可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宋元只是一个傀儡家主而已。
“你先回去,等我消息,我怕会有别人也参与了。”
辛良点点头,在她唇上又亲吻了许久,才小心的离开。
等白天,宋元清醒了,辛氏带着人来到厢房姐妹花的住处,见她二人好不可怜,浑身牙印,掐痕。
“夫人,您放过我们,我们不能再伺候老爷了,会死的呀,老爷他……”
辛氏让人将她们扶起来,先躺在床上,慢慢问话。
“为何昨日老爷忽然发狂了。”
两个姐妹互相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辛氏,深吸一口气才说。
“我们是辛老爷买来的,从小就被人培养床上技巧,辛老爷送我们来的时候说只要我们能缠住老爷一年,专房独宠,就放了我们的身契,许我们离开。”
“是啊,辛老爷还给了我们催情的药丸,可以爆发男子的精力,让他觉得自己雄风不减,我们也用了几次,没想到昨日就成那样了。”
“其实也不是突然发狂的,前几次我也觉得老爷总是在床上喜欢动粗,之前不严重,只是掐掐打打的,没想到昨日会那样折磨我们。”
“所以你们每次用药后,老爷都会有些粗鲁?”
两姐妹点点头,姐姐忽然想到了什么,拍拍妹妹的胳膊。
“你去看看,老爷昨日吃了几颗药?”
妹妹爬到床的另一边,打开药盒。
“遭了,昨日他吃了双倍的药,怪不得折磨了我们一夜。”
辛氏点点头,她从进来就在屋子里检查了半天,没有其他的迷香,催情的东西,现在看来,宋元是最近在姐妹花身上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渐渐暴露出了本性,一服药,就觉得自己精力振奋,很有男子气概。
将他这些年的窝囊,怒气都发泄在两姐妹身上,昨日吃了太多药,以至于药性太猛,激发出他暴虐的内心出来了?
那这样自己若是以后不得不与宋元同房,岂不是也有危险?
辛氏写信讲情况告诉了辛良,辛良给她直接送了四个貌美女子,还有两个清倌人。
告诉她,让这八个人伺候宋元,辛氏自己万万不能与宋元接触,以免宋元在她身上发泄。
八个身经百战的人轮番伺候,不用一年 宋元就再也不算个男人了,不足为惧。
宋清看着账簿,听着路远谈听到的消息,有些讽刺的笑了。
宋元啊宋元,当初为了辛氏,那样苛待他们母子,害的自己要带着这副孱弱的身子一辈子,让自己永远都孤寂,痛苦的回忆着从前。
都是为了辛氏,和宋涟。
没想到辛氏爱的不死你,和辛良联手要害你。
“由得他们去,只要别整死了家主,我可不想每日还要出去应付场面上的事。”
路远点点头,和正院里的人说明他们的任务了。
宋清放下账簿,站起身,走到里屋,看着挂在墙上的画,又温柔的笑了,想起了那日杏花林里的美好。
摸着胸口的荷包,觉得心胸也舒服了许多,不那么闷了。
只可惜了,他永远都只能躲在阴暗里,看着他们笑,想着他们的欢乐。
胡青那样美好,鲜活,有着蓬勃的生命力,都是他所向往的。
可是她是别人的妻子,就算真的和离,自己这副模样,又能如何陪伴她长久?
终究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京城之中,同样有一个痴情人,望着墙上的话,心痛如绞。
“爷,子五还是没有夫人的消息。”
陈齐的手摸着画中人的脸颊,慢慢滑倒画中人的脚踝。
“我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陈松,点点头,让人抬进来一个沉重的大箱子。
“去,送到南边,让他们给我打出一副最牢固的铁链。”
陈松听着陈齐的话,后背有些发麻,了。
“爷,您三思,如此会将夫人……”
陈齐摇着头,点着画中人的胸口。
“没事,她不爱我又何妨,我要的是她永远都不能离开我,别的,我可以慢慢等。哈哈哈哈。”
陈松被陈齐的笑声吓得不轻,自从胡青逃跑后,陈齐每日都找很多事让自己忙碌起来,实在没有事情可以做的时候,就会像这样,一直看着夫人的画像,几乎要疯魔。
比起三年前夫人逃跑的那一次,更吓人。也不知道这次找到夫人之前,陈齐会不会真的疯掉。
但愿子五加把力,能在陈齐成魔之前,安全的将夫人一家带回来,胡家能活命 他们这些属下也能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