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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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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嘉就这么每天晚餐蚂蚁搬家似地传递给萨沙一切有关那架先进轰炸机的资讯。她甚至搞到了真正ar234的驾驶舱内部照片,两相对比,感谢伟大的飞行模拟器!如果萨沙能戴上vr,模拟操作一次该多好啊!模拟器里还有敌机拦截情节,萨沙他是不是多练练成功率就越高?模拟器的开发方还说在二战时飞机根本没有灵活的转向舵和电子系统,空战胜负基本就看飞行员的个人能力。

    萨沙的能力怎样?他那天在她耳边承认他会开飞机,但思嘉根本找不到机会再细问萨沙从前具体是开哪种飞机又怎么会沦落到这儿,她怕隔墙有耳给萨沙带来危险。

    但有些事她还是可以打听的。

    廖沙。是萨沙的狱友。同为苏联战俘。思嘉来第一晚就注意到萨沙时时关照廖沙。

    今天萨沙在机场那边干活。早早穿越过来的思嘉将充完电的手机交给希特勒近卫后,又在集中营晃荡。她找到了在一块空坪前挖坑埋球茎植物的廖沙。只因为举办那可笑舞会的大厅从玻璃窗外可以看见这块地。斐迪南随口命令要在这种上荷兰郁金香。

    作为集中营的园丁花匠,廖沙近来吃饱穿暖,干的活也比之前轻得多,大男孩儿状态还不错。

    “小姐!”

    “别,叫我思嘉同志。”思嘉纠正他道,“德国人才喜欢叫我小姐。”

    跟着她的党卫军尾巴都在较远处。

    思嘉索性大方拿着她的照相机给廖沙咔嚓了几张,和他攀谈起来。

    廖沙,二十岁,布良斯克方面军第13集团军步兵。他参加了1941年9月份的基辅包围战,所在连队在那次惨败中成了残部,艰难辗转熬过了冬天却在之后的某村庄小规模遭遇战被俘,押送至德国。

    “我们连队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廖沙声音低落。“我那时精神恍惚,现在我都想不起来为什么我会举手投降而不是和德国人拼了——我想不起来。我只记得政委第一个冲出掩体屋子,嘶吼大家跟着他冲!他早没了子弹,拿着的是军工铲——我最后只记得一颗子弹击穿了他的脖子。我为什么没有跟着——”

    年轻人抹了抹眼泪。

    “你的政委可能更希望看到你活下来。”思嘉轻声说,“活下来,保存有生力量。活下来就还有希望。”

    “嗯。我知道。”廖沙抬起了脑袋,“萨沙当时和你说了一样的话。他发现我想自杀——去冲击德国人那种自杀法。他用血糊糊的手一把拉住了我。我低头一看,他当时的状况居然比我还差。我不想再丢下一个兄弟。”

    “唔,当时他什么状况?”思嘉干巴巴地问。

    ——在听到萨沙身上的弹片居然是廖沙用烧过的一截断勺子帮忙挖出来的时候,思嘉既震撼又痛苦。

    “他是哈尔科夫那边的游击队成员。在森林里作战所以侥幸认识有种路边的植物可以敷在伤口减轻发炎。也是他认识树林边上可以吃的果实和草根,但那也只有一点点。德国人没有给我们任何食物和水,我们靠早上苔藓上的半口水活下来,我觉得自己的胃都在消化胃。太饿了,七天七夜的驱赶,谁栽倒爬不起来就会被当场枪毙,德国人押着我们路过村子,村民也被禁止给我们一口吃的,谁给我们食物会遭到痛打——所有的路标都被毁掉,萨沙说我们在往西边走。后来看到了铁路,德国人又把我们像塞草垛一样塞进车厢,天气变热了,暴晒下铁皮滚烫,所有窗户都被封得死死的,同志你可以想象一节车厢里的人全部中暑而死是什么情况。我记得我还有一个认识的战友瓦西里,他和我们一样熬过了一切来到这儿。可第三天,纳粹就活活打死了他,只因为他的囚服上少了一颗扣子!我发烧那天要不是萨沙拽着我肯定在晚上集合时被枪毙了,德国人让我们干完活还站在暴雨中两个小时。幸好那时候思嘉同志你已经来了,送了糖果和药。唔,萨沙摆明了喜欢你,在医务室养伤时他就一直惦记着你,我都看出来了。他只是不像我一样把心爱的姑娘名字挂在嘴边。”

    “娜塔莎是吧?我都知道。”令廖沙魂牵梦绕的姑娘是13军团的医务兵。可思嘉根本不敢去想那姑娘在基辅会战后的结果——廖沙或许也心里有数,但他选择相信她还活着,战斗在前线或后方。

    看到他们说话的时间太长,那个党卫军朝这边走了过来。思嘉立刻拿起照相机,“嘿,摆个姿势!”她大声用德语说。

    那人停下,真的摆了个朝元首致敬的著名礼——令人呕吐。思嘉把所有纳粹集中营里的看守全都清晰拍下了长相。她不允许战后有一个人逃过审判。

    底片胶卷,会在最后交给萨沙。但愿那一天……思嘉却说不出早早到来这话。

    他走了,我其实不想再来这地狱。可是,安妮廖沙和那位厨师雅各布怎么办?斐迪南肯定会杀了他们。而让这几位全部搭载上萨沙那架轰炸机一道飞走的概率等于零。太难了,他们无法和越狱小队汇合。

    我要在这里保护他们。在这我也许还可以打听到萨沙的消息,没准他会重新加入苏联军队,一路奋勇作战,直到解放萨克森豪森集中营!这不就又可能再见到他了吗?

    思嘉遐想着苏联坦克雄赳赳撞飞这谎言铸铁大门而萨沙从坦克上跳下来的那一幕。好吧,萨沙不是坦克手。他是飞行员。

    很快,她又意识到大功告成那天前欺骗希特勒还有两道关卡要过。如果说施陶芬贝格刺杀他之后思嘉还可以用“你不是没死嘛”来过关。但盟军西线登陆这关——希特勒能问她大杀器,来日就肯定会问她是不是加莱海岸。

    她估计保不住佞臣地位了。

    怎么办呢?算了,别想那么远。到时候我总会有计划,现在的重点是保证萨沙逃跑成功。

    她匆匆赶往劳役场通往机场的门,迫不及待见萨沙。啊,他正拽着一箱沉重的弹药在地上拖!太重了!他的旧伤口会迸开吗?该死的德国人!思嘉匆匆跑过去,一把挽他胳膊。“你从前用勺子挖弹片的地方在哪儿?”

    唔,这事他的姑娘也知道了?她心痛他受过折磨——那表情实在太明显。飞行员微微一笑,一把单手就将思嘉轻松抱了起来,贴着自己迅速转了个圈,放她落地。

    “不过是在这边肩膀下,离心脏远着呢,我现在证明自己很好。”他低声说,亲了亲她发顶,“你大概二百四十磅吧?”

    思嘉……

    “不许你说我体重!”她轻拧了他胳膊一下,佯装生气了。

    她放心了,她的男朋友飞行员,身体恢复得非常好。

    1943年四月,春天在不知不觉中到来。某个周六舞会的那天恰好是斐迪南生日。于是根据集中营风俗,这座三层楼房里的所有仆从,都得向长官送上礼物祝福。

    太恶心了。

    思嘉想。那晚她可不让萨沙来。

    纳粹少校在那一天前,居然纡尊降贵来到了厨房。他的视线掠过琳琅满目丰盛的食物,看到了守在炉膛前孜孜不倦赶着烤大列巴给苏联人的思嘉。烤炉的火光映得她细腻的脸颊红彤彤,他看了她良久,终于走向她,主动说,“你不需要送我任何礼物。”

    ……有病?还有比这更明显的索要暗示吗?反正我没有。思嘉想。“这不是你的生日蛋糕。那边的才是,喏----”

    费迪南望着她,她挽起了头发,一抹面粉粘在下巴上,她像个女工一样做面包烤面包,却是为了送给苏联人当礼物。他挺直了原本就笔直的脊梁,“其实,小姐你已经送了我非常好的礼物。”

    “什么?我送了你什么?”思嘉不敢置信地问。你可不要乱说啊。

    费迪南摘下檐帽,金发在炉膛前闪闪发亮。“我的表兄弟,海因茨。小姐。谢谢你之前向元首提议的交换俘虏。他是第六集团军的军官,虽然丢了一只胳膊,但终于回到家了,这是珍贵的礼物。”

    ……这可不是我想送的。思嘉皱眉,“够珍贵,我看他最珍贵的价值是以一比三换了苏联伤员,我很高兴终于有相应的三位苏联被俘军人能回家了。虽然他们的家被你们这群德国人野蛮砸烂。”

    “小姐。”费迪南还是很有礼貌,“德国军人为国奋战,希望您能恰当地尊重一些。您并不是不知道尊重军人。”

    “想要我像尊重苏联军人一样尊重德国军人?”思嘉冷笑了,“等你们什么时候能明白苏联人也是人,而保家卫国永远比侵略者高贵百倍值得尊重百倍,再说吧!”

    这场厨房谈话就这么不愉快的终结。

    晚上,生日宴会,思嘉一眼看见那架琴又被抬了出来。呵,他要是敢叫她弹琴,她就来一首神圣的战争。有本事谁冲她掏出枪!

    斐迪南并没有这种激怒她的行径。他只是站着点点头,表示对所有人送的东西很满意。

    可偏偏他的副官,那个叫约瑟夫的家伙,笑着问思嘉能否为长官弹一曲。

    思嘉刚要发火,陪伴在她身边一直留意她表情的安妮却握住了她的胳膊,怯怯地站了出来,“小姐感冒了……不太舒服,我愿意来唱一首。”

    斐迪南许可,“谢谢。”思嘉看着他,觉得这家伙在杀人的时候似乎也能保持彬彬有礼。

    安妮站在了一群党卫军军官和看守前,这可怖的灰色军衣令她禁不住微微颤抖,捏紧了衬衫裙边。同时思嘉也后悔了,她应该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安妮是害怕她触怒纳粹才挺身而出。她唱什么歌呢?要不要自己打个圆场?

    随后思嘉知道自己小瞧了这姑娘,安妮她开了口。犹如一只夜莺栖息枝头。

    她唱着,饱含深情与痛苦。

    众人意外听到了天籁之音,全被震住。

    一曲毕,所有人,包括坐在沙发上的党卫军都起身,鼓掌。

    宴会在热烈的气氛中迎来了切蛋糕,巨大的三层蛋糕。琳琅满目的食物,猪肘香肠啤酒。思嘉知道没吃完的食物都会被仆从们分享,还有多的甚至会被他们拿去偷偷救济同胞。雅各布大叔就每天找机会塞给他劳役营的孙子。

    熬完了所有流程,思嘉带着安妮正要离开时,一名集中营的军官朝她们走了过来。思嘉看着他的脸,并不熟悉,似乎是名新人?

    他真心赞扬了安妮的歌喉,并询问那首歌的名字。

    “雪落时分”。安妮眼神忽闪,低声说。

    “请问您能否再单独为我唱一遍呢?”对方提出请求,“今晚您如果累了就请去歇息。我只希望改天能有机会聆听。”

    原本戒备拉高的思嘉看着这个二十多岁的雅利安人党卫军,他的目光飘忽,又落在安妮身上,再看看偏过头不肯和他视线接触的安妮,她忽然确定,这两人并不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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