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长亭外，古道边
下午，梦羽和辉祥两个人去了孟阳家，刚一坐定，梦羽便摆出一副包公的姿态来，道：“孟阳，你昨天去哪了？”
“没去哪儿。”孟阳漫不经心地回着，实则心已经不淡定了。心里有事儿，别人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能被误解。
“没去哪儿？”梦羽眯着眼睛，道，“好啊，吴孟阳，有了女朋友竟然不告诉我。”
“我没有。”孟阳被说中了心事儿，豁然站起反驳道。
“切，你就别骗我了，昨天我都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
“当然是……”梦羽没往下说，看着孟阳一副做了贼的样子，转而说道，“你紧张什么，不就是谈个恋爱，至于吗？”
孟阳没说话，坐下了，是呀，不就是交了一个女朋友吗，搞得就和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亏我还想着给你找一个呢，没想到你竟然有了。孟阳，不错嘛，终于开窍了。怎么样，有女朋友的感觉，是不是很美妙呀？”
“还好，就那个样子吧。”孟阳实话实说了，他真是这么想的。
“什么叫还好呀，亏你还画画呢，你这人真是一点浪漫都没有。你没觉得谈恋爱是一件……怎么说呢，唉……我真是跟你们这两个木头形容不来。”
“我们都没你懂，你最浪漫，最懂，行了吧？”孟阳不想再听他长篇大论，敷衍道，“好了，你们两个找我有事儿？”
梦羽见他们两个都不感兴趣，自觉没趣，也没再说下去，看向辉祥，道：“辉祥，你自己说吧。”
“辉祥，发生什么事了？”孟阳转头便问道，以为辉祥又出了什么事儿。
自打那次知道辉祥家里出了事儿，他不想念书以后，孟阳一直都很关心他，虽明面上没说，但心里很替他忧虑。他常常拐着弯子说些开导他的话，每次见辉祥都笑着点头，他才放下心来。也许这些话没用，但说得多了，总是会有用的。
虽说是一句轻飘飘的话，但它还就是那么神奇，偏偏就能战胜现实里真实存在的可怕。
“没什么事儿，就是我妈想通了，同意了。”
“真的？”孟阳简直要叫出声来。
虽不是自己的事儿，可看着他们渡过去了，孟阳自己也浑身轻松。
“嗯。”
“你妈是怎么同意的？”
“就那样子就同意了，可能是看我真不是块学习的料吧。”辉祥自嘲道。
孟阳知道，他虽说得轻松，其实，期间经历过的争执，冲突，度过的那些数不清的无眠的暗夜，只怕只有真正体会过才知道多难。但好歹，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那你打算去哪打工？”
“我妈和我爸商量了商量，想着还是打算回老家。”
辉祥的老家是甘肃的，当年为了辉祥读书方便，照顾妈妈容易，他爸就把他们都接了过来，在这里租了这个房子。这里的人倒也热情，知道他们家难，左右都会帮衬着点，这么些年，虽然不容易，也都挺过来了。
三个人在一起这么久，现在辉祥突然说要回老家了，还是离这里很远的甘肃，孟阳一个男生，心里不免也难过起来。
三个人坐了一会儿，梦羽突然说道：“走吧，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说着，梦羽便拽了孟阳和辉祥走了。
三个人坐车到了后山，两个人不明所以，不知道梦羽闹什么鬼把戏，待要问他，他也不说，只是笑着：“去了就知道了。”
上了山，三个人找了个地方就地坐了下来。梦羽从背包里拿出了酒和酒杯，难怪刚刚来的时候，梦羽跑回家了一趟，原来是去拿酒了，也亏他想得周到。
梦羽知道孟阳是个不喝酒的，道：“就当是提前饯别了，孟阳，这酒总得喝一口吧？”
“当然。”虽说不会喝，孟阳还是耐着烈灌了下去。
虽说难喝，但酒下肚，一股说不出的畅快盈满了孟阳整个身心。
杯干以后，梦羽又给他满上了。
风，霞，酒，良辰美景皆有，人生的快意也不过如此了吧，不愧是梦羽，竟想出了这么一出。
三个人都不说话，并排坐着，看着尽头的红日头一点点落下去，消失在地平线下，红霞也渐渐被蓝色吞噬而尽，直至夜的星取代了她的美。灯火亮起了一片，一盏灯，便是一个房，一个房便是一摊琐碎。
风，诉说着这黑白交替之际的深沉和悲凉，偌大的落幕冲击着他们本就年轻敏感的心，在这深沉的广袤面前，他们的心被狠狠冲撞着，各有一番说不出的感慨。
多年以后，也许会不记得当时因何而来，又为何而走，但那种深入到心的感受，仍会在余下的生命里时时回响。别小看这些回响，有时它就像鲈鱼莼菜一般，猛然间改变既定的路线。
明明还有很多话，可面对即将到来的分别，竟然相坐无言，正所谓“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友情替代了爱情，也同是如此。
后面三人又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我私以为，此时，一切过多的记叙都成了余赘。此情此景，唯有以诗和之方才与之相配。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浊酒尽馀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情千缕，酒一杯，声声离笛催，
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草碧色，水绿波，南浦伤如何，
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