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在冲天而起的火光和天边炸开的烟花中，陆前理奈猛然睁开了眼睛。
腹部的疼痛和爆炸造成的耳鸣如潮水般退去，陆前理奈恍惚间意识到，自己终于从幻境里出来了。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下一秒就被人稳稳扶住后背，唇边送来一杯温热的水。
陆前理奈缓了两秒，声音喑哑：“……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替她摘掉发丝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去的木屑，轻轻应了一声：“别说话，有人来了。”
陆前理奈猛地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不在餐桌边，而是躲在不知道哪里的狭小橱柜里，身边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似乎刚有苏醒的痕迹。
是松田把他们转移过来的。
那是不是代表剩下的小孩……
陆前理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屋外初升的日光透过并不明亮的窗户，照进凌乱的房间，透过狭小的橱柜门缝，变成一道窄窄的光带，落在陆前理奈的眼眸上。
屋外有人拖着沉重的脚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细竹竿划过甲板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是卡戎船长。
陆前理奈扭头，冲松田阵平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松田阵平冲她摇摇头，小心的把门关紧了一些。
“他很危险。”
在拥挤的空间内，他近乎气音的温热呼吸落在陆前理奈的后颈，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和酥麻。
陆前理奈把头往下埋了埋。
“……姐姐。”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真希皱眉呢喃，睫毛颤动，似乎有了苏醒的痕迹。
陆前理奈飞快的把她抱进怀里，捂住了她的嘴。
卡戎船长的脚步一顿，打了个哈欠，目光落在那个陈旧的储物柜上。
他迟缓而沉重的脚步把泛潮的木地板踩的吱呀作响，手中的竹竿仿佛凌迟的长刀，拖拉中发出的声音让人心寒。
真希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惊恐的睁大眼睛，大气不敢出，吧嗒吧嗒掉下来的眼泪打湿了陆前理奈的手心。
松田阵平已经把她们挡在了身后，肌肉紧绷，随时可以反击。
狭小的空间内，仿佛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心跳。
就在卡戎船长那双破旧的牛皮靴子停在储物柜前时，整艘海盗船发生了猛烈的摇晃，陆前理奈的额头狠狠撞在柜子上，她愣是咬着牙没发出一点声音。
卡戎船长扶着竹竿站稳，喃喃道：“又遇到大风浪了吗……”
他摇晃着离开了，看方向，应该是去了甲板。
门关上后，松田阵平松了一口气，这才察觉到整个后背的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陆前理奈松开真希，又扶住刚刚苏醒过来的男孩，哑着嗓子问：“什么情况？”
“我们被游戏骗了。”松田阵平推开储物柜的门，把他们一个一个拉起来：“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海盗船，而是拉着我们通向死亡的灵船。”
他看了看已经完全升起的太阳，简单把幻境里遇到的那幅画讲了一遍，重点强调了金币和冥河船夫的故事。
陆前理奈皱眉说：“这么说的话，我们交的那所谓船费的一个金币，其实是去向死亡的凭证。”
松田阵平点点头：“没错。”
“我不要死，我要回去找妈妈！”真希紧紧抓着陆前理奈的裙摆，哽咽着问：“姐姐，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陆前理奈也拿不准主意，只是试探性的说：“或许，我们可以把我们的金币抢回来。”
松田阵平默认了这种做法：“我刚刚观察了，冥河船夫的身上并没有口袋，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并没有随身携带金币。”
他走到狭长的走廊，抬手沉沉道：“或许，在那里也说不定。”
陆前理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老旧灰木门，门把手上粘着油腻腻的黑色污渍，已经生锈的黄铜门牌上用希腊语写着卡戎二字。
“船长休息室。”
“陆前，想必你也意识到了，幻境越来越真实，你和我都没有把握能熬过第三次。”松田阵平扯了扯领带和领口，露出一片锁骨：“我们都不行，更何况孩子们。”
他扭头，苍蓝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今晚之前，是我们最后的时间。”
片刻，陆前理奈蹲下身子摸摸两个小孩的头，他们已经宛如惊弓之鸟，再也找不到出身高贵的傲气和矜娇。
陆前理奈笑笑说：“现在我和哥哥要潜入里面找回我们的金币，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照顾你们。”
叫正仁的小男孩飞快接话：“我们可以的！我们可以照顾好自己。”
陆前理奈满意的点点头：“不光要照顾好自己，还需要你们两个帮我们放哨，如果见到坏人向这里靠近的话，要立刻告诉我们，知道吗。”
真希拼命点头，可爱的羊角辫一颤一颤。
陆前理奈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松田警官，我们是第几次合作了？”
松田阵平的声音里带着浅淡的笑意：“自从认识陆前警官的每一天，都无比刺激又有趣呢。”
-
卡戎船长的房间和想象中一样凌乱又邋遢。
陆前理奈嫌弃地两指拎起看不出颜色的毛毯，鼻子里塞着两块卫生纸，瓮声瓮气的问：“松田，你有什么发现吗？”
松田阵平和她造型差不多，此刻正靠在窗户边，借助屋外的日光，快速翻看那一堆落了灰尘的航海笔记：“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关于他冥河船夫的身份，我们的猜测并没有问题。”
笔记本最末尾用希腊文写了他们几人的名字，除了他俩和剩下的两个孩子之外，其余的全部用红色钢笔画了叉。
松田阵平想也没想就扔到了一边。
陆前理奈把毛毯掀开，木板床上除了几个补丁外空无一物，她一边摸索一边说：“其实我一直在想，找到金币之后呢，我们还是等着这艘船把我们带到所谓冥河对岸吗。”
松田阵平也想过这个问题。
命运的齿轮不停旋转，现在缺少的是一个停下来的契机。
“或许……”
“松田！”陆前理奈忽然说：“我好像摸到个机关……”
松田阵平立刻转身向她走来：“在什么位置？换我来。”
“咔哒。”
一声清脆的响声从墙边传来。
陆前理奈眨眨眼，满脸无辜：“我已经按了。”
松田阵平：“……”
他还没来及说话，就被一阵沉闷的木板摩擦声打断。
挂着渔网和锚的墙壁缓缓转动，露出藏在墙里的那一面，昏暗狭小只有一扇采光窗户的房间逐渐亮起金黄色的光，照亮了二人不可置信的眼睛。
一个精致的黄铜架子上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玻璃瓶，瓶身上用羊皮纸贴了粗糙的标签，标签上写了细小的文字。
大部分瓶子都空空如也，只剩宛如萤火虫般的细小光点在瓶中闪烁。
“松田！”陆前理奈冲松田阵平招手：“你快来看！”
她指着最后一排的几个瓶子。
两个大的，八个小的，只有四个里面有金币，分别贴着四人的名字。
松田阵平当机立断：“没时间了，先拿走再说。”
“松田，你说剩下的里面那些光点……”
松田阵平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可能是消散的灵魂吧。”
陆前理奈看向架子，那个小瓶子上贴着的名字是抚远清子，她记得那个小姑娘很胆小，特别爱哭，长得漂亮，梳着两个小包子一样的揪揪。
昨天早上还偷偷跟她说，离开游戏之后还要找她玩。
陆前理奈抬手，冰凉的玻璃宛如深海里的冰。
细小的光斑仿佛有感应一般，转了几圈，隔着玻璃贴了贴陆前理奈的手指。
“松田，我有个想法。”陆前理奈扭头，漂亮杏核眼中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一闪而过。
松田阵平微微愣住，转而笑笑：“你这家伙，真是比我还冲动。”
他抬手，轻轻揉了揉陆前理奈毛茸茸的头顶，干燥的掌心宛如带着温柔的力量，奇迹般的让她心跳慢慢平静。
“去做吧。”松田阵平说：“没关系。”
-
真希正躲在柱子后紧张地盯着走廊前的门口，翘起来的羊角辫因为紧张微微颤动。
正仁就站在她对面的位置，他抿抿唇：“……喂。”
真希皱眉在唇边比了个手势：“嘘——”
正仁低下头，半晌忽然说：“你真的相信那两个警察吗。”
真希差异的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你在说什么呀，哥哥姐姐肯定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
“可是！可是他们现在自己逃走的话，肯定比带我们两个拖油瓶更方便吧……”
真希想了想，说：“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没有哥哥姐姐的话，我可能早就出局了，其实正仁哥哥也这么觉得吧。”
她的眼睛带着纯真的笑意：“干嘛要一再怀疑别人的好意呢。”
正仁似乎被说中心事，他皱眉别过脸去：“你能这么讲，肯定是没有被别人利用过而已，真羡慕你这种出生在爱里的单纯小孩。”
真希没来的及说话，卡戎船长的房间门忽然从里面被大力推开。
松田阵平从屋里飞快跑来，一手拎起一个孩子，扭头大喊：“陆前！快！”
两个小孩被夹在胳膊下，互相对视，二人眼中皆是茫然。
下一秒，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响彻整个船舱，一片冲天而起的漂亮光点从房间里争先恐后得涌出来。
陆前理奈站在一片光芒中，纤细的身影几乎被吞没，风扬起她的发梢，宛如从天而降的天使。
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动的，瞬息间就追上了松田阵平。
陆前理奈默契地从松田阵平左手里接过真希抱在怀里：“听说你格斗还不错。”
松田阵平语气带笑：“也就输给过那个家伙而已。”
“谁？”
话音刚落，甲板处传来一阵怒吼，仿佛整个木地板都颤抖了几下。
松田阵平跳上吱呀作响的楼梯，在一片微光中回过头。
“出去了告你。”
两个人安顿好小孩，卡戎船长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松田阵平率先出了船舱，对上暴怒的npc。
卡戎船长的眼眸已经变得通红充血，他用细竹竿遥遥指着松田阵平：“是你放走了我的收藏品。”
松田阵平面对体型是他两倍的暴走npc依旧无所谓的笑笑：“那是你的收藏品啊。”
“不好意思，我同事喜欢，我给她扔着玩了。”他闪身躲过卡戎船长扫来的竹竿，借力向对方攻去。
卡戎船长几乎要头顶喷出火来。
松田阵平是非常标准的学院派格斗外加拳击，招招式式大开大合透着正气。
陆前理奈是管理局学的新派格斗和各个时空杂七杂八拼在一起的野路子，不过因为晕船被削弱的一些。
两人似乎不是第一次配合，默契的动作互相弥补，卡戎船长一时间似乎完全找不到回击的空隙。
天渐渐阴沉，太阳的光被乌云完全挡住，海风变得粘稠咸腥起来。
正仁和真希躲在桅杆后，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和几乎贴着海面飞行的海鸥，低声道：“要下暴雨了。”
真希一怔，焦急的声音染了哭腔：“那怎么办！要去帮哥哥姐姐才行！”
正仁一把拉住她：“别说傻话了！我们现在出去也是给他们添乱罢了！”
“而且，”他抬头，看向船只前进的方向：“没时间了。”
隔着浓厚的雾气，一座庞大的岛已经露出了模糊的轮廓。
是冥河对岸。
陆前理奈也注意到了这件事，她扭头喊到：“松田！我们快靠岸了！！”
暴雨瓢泼，船身开始剧烈摇晃，松田阵平躲过卡戎船长的拳头，暗暗咬牙。
不会有必定死局的游戏。
可恶，出口呢，出口在哪里。
他扭头，冲桅杆后的两个孩子喊：“你们两个！快去扭转方向舵！”
真希猛得睁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正仁拉起来向雨幕中冲去：“你不是想救他们两个吗！现在有机会了！”
暴雨几乎瞬间就把女孩身上的裙子打湿，她的刘海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上，圆圆的眼睛透着坚定：“我可以的！”
正仁已经抓住了飘摇不定的方向舵，他低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准备好了吗！”
“好了！”
“看我的吧！！”
陆前理奈睁大眼睛看着无证驾驶的两个小鬼，身为交通部警察的灵魂蠢蠢欲动：“喂……你们两个……”
话没说完，就被一个猛回头的船只甩了个趔趄。
陆前理奈：“……”
真刑（拇指）。
那头松田阵平胡乱甩了甩头上的水，他拉起陆前理奈，活动一下肩膀：“还可以吗？”
陆前理奈点头：“看不起人啊。”
两人一左一右分开，躲过天上劈下来的竹竿，互相传递了一个眼神，一起笑了。
卡戎船长几乎已经在疯狂的边缘，船身越来越摇晃，终于让他注意到了正在企图开船的两个小鬼。
他怒吼一声就要冲过去，却被陆前理奈一脚正踢拦住了去向：“你的目标是我们！！”
正仁看到那边，低头对真希说：“快点！被发现了！”
话音未落，咣当一声巨响，木板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整艘船都开始明显的向左边缓缓倾斜。
“可恶！”正仁踉踉跄跄的抓稳方向舵：“触礁了！”
他咬咬牙，低头看看几乎站不住却依然稳稳抓着方向舵的真希，眼底闪过莫名的情绪。
那边松田阵平趁卡戎船长被陆前理奈的诡异身形缠住的空隙，一个手刀劈在对方的脖颈上。
卡戎船长有一瞬间的双眼失焦，身子摇晃了几下，轰然倒地。
几声连续的木板断裂声也预示着这艘船已经不堪重负，即将葬身深海。
陆前理奈护住两个小孩，皱眉看看已经看不清轮廓的冥河对岸，抬头问松田阵平：“你还好吧。”
松田阵平擦去脸上的雨水道：“我大概知道，我们怎么离开了。”
“镜中花水中月，”他缓缓站直，看向深不见底的海底：“有时候走向死亡，却不知是另一种永生。”
陆前理奈怔住：“太疯了吧，你的意思是……”
“没错，陆前。”松田阵平扭头，沉沉的说：“从第一个幻境开始，生死就是完全颠倒的，看似交船费求生，其实确实通往冥河的死路。”
松田阵平继续说：“刚刚在打斗的时候，我发现他在第一次触礁时表现的非常紧张。”
“我稍微试探了一下，他对沉船这件事在意的有些过头了。”松田阵平在暴雨中扬起一个浅淡的笑。
“陆前，我们离开的路在海里，跳下去，你相信我吗。”
船板断裂发出的巨响让陆前理奈回过神来，她随手把湿透了的头发撩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拜托，你这家伙……”她站起身，挑眉冲松田阵平笑笑：“要是敢出错的话，你就死定了。”
少女身上的连衣裙已经湿漉漉的粘在身上，冰凉的雨水让她浑身的皮肤都苍白冰凉。
明明是孱弱纤细的形象，却仿佛带着蓬勃的春光。
松田阵平低头笑了。
“跳过楼了，也跳过海了，下次是什么呢，很让人期待呢。”
陆前理奈先抱起正仁，她拍拍小男孩清秀的脸：“别绷着了，小小年纪，哪那么多烦心事。”
正仁耳朵尖微微发红，不自然的躲过了女孩的手：“你不懂。”
陆前理奈叉腰半月眼没好气的说：“我是不懂，那就劳烦你这个小鬼出了游戏好好跟我讲讲看。”
正仁看了她一眼，忽然露出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笑：“谢谢你，陆前警官。”
小少年坠入茫茫深海。
松田阵平拍拍陆前理奈的肩膀：“别担心，他瓶子里的金币还在，我们的猜测是对的。”
陆前理奈抿唇：“我知道。”
她没过多解释，转身对紧张揪衣角的真希说：“来，姐姐抱你。”
小女孩明显在害怕但是又不好意思讲出来，怕拖了大家的后腿，明明是个一年级小孩，却敏感的让人心疼。
陆前理奈正想安慰她，忽然看到正对面的松田阵平脸色一变。
“陆前！快躲开！”
陆前理奈猛地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从天而降的细竹竿打中了肩膀。
“！！”
仿佛是灵魂被带火的鞭子击中，陆前理奈直接跪在地上。
卡戎船长踉踉跄跄站起来，大笑着一把掐住陆前理奈的脖颈：“很疼吧，灵魂的疼痛根本不是可以三言两语描述出来的吧。”
松田阵平的眼睛藏在刘海的阴影下，语气听不出声调和情绪：“放开她。”
少女纤细的脖颈仿佛一折就断，卡戎船长一字一顿兴奋的说：“不——可——能——”
松田阵平平静的说：“砸了你瓶子的是我，偷了金币的也是我，如果你担心我不好控制的话。”他拿出船上不知道哪捡来的一把匕首，丢在卡戎船长脚边：“你可以先捅伤我，我不反抗。”
卡戎船长似乎真的在考虑。
松田阵平看向陆前理奈低垂的头，似乎已经失去意识了，他语气依旧不紧不慢，只是双手已经微微颤抖。
“不用考虑了，你也心动了，是吧。”
他慢慢向卡戎船长靠近，对方摸着胡子，慢慢扬起一个笑：“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建议，不过……”
他把匕首踢回给松田阵平：“你自己动手，别想耍花招。”
松田阵平弯腰捡起来，毫不犹豫的刺向自己的左肩膀。
瞬间血流如注，混着雨水，低落在甲板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松田阵平脸色苍白，却带着浅淡的笑：“履行你的承诺吧。”
他慢慢向卡戎船长走去，卡戎船长也慢慢把陆前理奈放在地上。
“我倒数三下，你就放开她，三，二……”
没等最后一个数字说出口，一直没出声的陆前理奈忽然抬手，抵住了松田阵平的肩膀。
温热的血液从她指缝间滑落，在米黄色的裙摆上绽开一朵朵红梅。
陆前理奈微微抬头，透过湿透的刘海，只能看到她颤动的睫毛。
“疼吗。”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松田阵平睁大眼睛，清晰的看到少女手心卷起的宛如漩涡般的小小气流，那气流没入自己的伤口，带着微凉的风，连疼痛都减轻了几分。
陆前理奈慢慢笑笑：“谢谢你啊，松田。”
松田阵平身后就是已经残破不堪的船板。
她微微用力，重力控制的运用导致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被推出去的松田阵平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徒劳的伸出手臂，却只擦过了女孩冰凉的指尖。
下一秒就坠入深海。
卡戎船长一把抓住陆前理奈的肩膀：“这不可能！你为什么被打中了还能动！？”
陆前理奈费力的咽下喉咙间的腥甜，笑着嘲讽：“你这个低维度游戏npc，在跟我这个高维度人类叫嚣什么啊，废物。”
卡戎船长怒吼着掐住了陆前理奈的脖子，慢慢收紧了手指。
茧游戏的规则是只要有一个人或者出去就行。
松田阵平已经出去了，相信主角团那边也没问题，这把极限一换一怎么算都是稳赚不亏。
能回家了。
陆前理奈慢慢闭上了眼睛。
忽然卡戎船长痛呼一声，猝不及防的松开了手。
陆前理奈摔在甲板上，咳嗽两声，猛地睁大眼睛：“真希！！”
真希死死咬住卡戎船长的小腿，不论那人怎么甩都不松开。
咣当一声，船只开始解体，缓缓下坠。
“姐姐！你快跳下去啊！！”真希被卡戎船长拎在半空中，胡乱挣扎：“来不及了！”
“真希！！”陆前理奈伸手要抓她，却因为剧烈的摇晃再次摔倒在地。
“姐姐，其实正仁哥哥说的不对，”小姑娘停止挣扎，眯着眼笑，眼泪不停的掉下来：“我才不是在爱里生长的单纯小孩。”
“我爸爸妈妈早就离婚了，他们利用我，假装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做给媒体看。”
“我从小就会撒谎，我不是个好孩子。”她说：“肮脏政治家的孩子会变成肮脏政治家，我以后也会变成和爸爸妈妈一样虚伪的大人。”
“姐姐，谢谢你告诉我不是这样的，”她眨眨眼，笑了笑：“我以后，也想成为和姐姐一样的警察。”
“我会去找姐姐的。”
竹竿带着凌厉的风声向陆前理奈劈来，她下意识的一躲，却一脚踩空，落入了大海里。
被海水淹没的最后一刻，她看到那个她从开始一直保护的小女孩，冲她招了招手，说了句话。
“谢谢你呀。”
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把她吞没，眼角温热的液体被冲散，消失在水里。
她从一开始就不停的逃避，却总是有人过来，自顾自的告诉她，你是个好警察。
为什么啊。
她明明不是。
她只是想回家。
寂静的深海中，陆前理奈慢慢闭上了眼睛，在光线消失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见了松田阵平模糊的身影。
-
缺氧后猛然获得氧气的感觉就仿佛整个肺部重新开始运作。
陆前理奈大口喘息，眯眼看向四周。
是刚进入游戏时的待机场景。
五扇石门已经全部关闭，只剩陆前理奈一人倒在虚空的中心。
她沉默的看了看平整崭新的衣服，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光：“出来吧。”
片刻，一个脚步从阴影处传来：“你怎么发现我的。”
陆前理奈没有回头：“管理局的系统虽然动不动就出bug，但是不可否认，它是凌驾于所有次元的最高科技。”
“当你靠近我的时候，我自然会察觉到，你和我相同的气息。”陆前理奈缓缓站起来，回过身：“我想，这也是你费劲力气也要切断我的系统的原因吧。”
“诺亚方舟。”
“陆前警官好聪明。”那人缓缓从阴影里走来：“看来是我多辞一举了。”
陆前理奈看着他：“不变回你自己的样子吗。”
“正仁”一愣，转而笑笑，一阵光芒过后，已经变成了十多岁的清秀少年模样：“你是怎么发现的。”
“正仁那孩子，冷静过头不说，似乎从来没有说过幻境的事。”陆前理奈笑笑：“最重要的是，我能从你身上感到相同频率的电流波。”
诺亚方舟一愣：“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一段程序？”
陆前理奈不置可否。
“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呢。”
“啊？”陆前理奈挑眉：“说到底，你其实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吧，泽田弘树。”
泽田弘树低下头。
半晌，他说：“我从来没有跟同龄人一起玩过，本来我看中了伦敦开膛手游戏里的那个眼镜男孩，但是无意间读取到了你身上的未知科技系统，所以最终还是选了你，不好意思。”
“你开心吗。”
泽田弘树愣住抬头：“什么？”
“和大家一起玩，开心吗？”陆前理奈半弯下腰，笑着说。
片刻，泽田弘树眯眼笑笑，眼角闪烁着一丝晶莹：“开心。”
他深呼吸一口：“我性格孤僻很糟糕，做了错事，诺亚方舟的出现可能还为时过早，数据毕竟是数据，不能和人类感情相提并论。”
他扭头，认真的对陆前理奈说：“等大家都出去后，我会销毁诺亚方舟的主系统，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人工智能了。”
陆前理奈看着这个绝对称得上天才的少年，轻轻的说：“我有一个朋友。”
“他从小和我一起在陌生的环境里长大，小时候的他乖张孤僻，除了我几乎没有朋友。”陆前理奈仿佛陷入了回忆，嘴角还带着笑：“但是他电脑技术非常厉害，几乎没人能比得过。”
“那他现在呢。”泽田弘树忍不住问。
“现在啊，”陆前理奈挑眉：“表面笑眯眯，实际上依旧乖张孤僻。”
“不过。”她低头，揉了揉泽田弘树的头发：“他有了很多好朋友。”
“所以性格有什么关系呢，愿意了解你的人永远会站在你这边。”陆前理奈认真的说：“所以，弘树。”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时空管理局？”
泽田弘树睁大了眼睛。
-
一阵眩晕后，陆前理奈睁开了眼睛。
各个「茧」已经全部打开，小孩们笑着冲向爸爸妈妈，脑内频道也滴滴滴滴响个不停，藤江无野絮絮叨叨的声音几乎要把耳膜震破。
陆前理奈眯眯眼，看向站在她游戏仓旁边的松田阵平。
啧，臭着脸。
陆前理奈站起来，决定先发制人：“疼吗。”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缝，但依旧沉沉道：“陆前警官还真是勇敢。”
陆前理奈用食指戳戳对方的左肩，似有所指：“你还不是一样。”
没等对方说话，她就蹦蹦跳跳的去找佐藤美和子了，后者叉腰，好好检查了一下女孩有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揉了揉陆前理奈的头顶。
松田阵平紧绷的脊背终于松懈下来。
似有所感一般，陆前理奈回过头，看向松田阵平的方向。
隔着人海，女孩眯眼笑笑，像是毛茸茸的小动物，狡黠可爱。
她比了个口型，趁对方没反应过来，拉着佐藤美和子开开心心离开了。
松田阵平，忍不住笑了一声。
说什么谢谢啊，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