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050章凉凉
宋如涵坐在副驾驶上，目光心不在焉地落在窗外的霓虹，外头闪烁的五颜六色的光芒在她眼中化成一片虚影。
她脑袋里因为刚才的事情乱糟糟的，因为陆星致的眼神而有些心神不宁。
她觉得自己完了，明明告诉自己应该克制，可越是克制，越是控制不住地想他。明明上一秒她还在他身旁，下一秒她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她叹着气，原来暗恋竟这么令人抓心挠肝。这么愚蠢的事，她竟然干得出来，可谁让那是陆星致呢？
“小涵，想什么？比赛的事？”
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宋昶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刚才竟然还叹了气，有点意外。
自己的女儿什么个性，他最清楚，她一向大大咧咧，乐观开朗，做事豪爽干脆，兜不住心事。
宋昶想，宋如涵如今加入省队，更加任重道远，她心里一定有压力。而且今年赛期又临时提前，情况特殊，叫很多人措手不及。
宋如涵一转头，迎上宋昶关切的目光，她苦涩一笑，有点委屈地摇头说：“老爸，我有点难受，可是我也有点不想说。”
宋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缓缓一笑，柔声问：“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宋如涵眼巴巴地望着宋昶，摇头，内心挣扎了几下，又点了头。
她心里憋得发慌，如果连老爸都不说，她想她今晚要憋死了。
她清楚自己必须专注比赛，可是现在脑子里心里全是陆星致，那她还怎么全力以赴去比赛？
从前她一心一意在比赛上，心里压根不用去权衡什么，可如今她真是纠结得快死了。
“我想好好比赛。”
“你不是每天都在准备吗？邱教练很负责任，你最近突飞猛进，简直让人刮目相看。”
“是，可是我现在心里想的不全是比赛。我感觉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出错。”
宋昶皱了皱眉，瞧了她一眼，实在一头雾水。
他琢磨了一下，脑袋里忽然闪过某种念头，顿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有喜欢的人了？”
“你怎么知道！”
宋如涵原本有点颓丧，忽然被戳中心事，突然一下子打了个激灵，吃惊地盯着宋昶。
宋昶对她不打自招的反应也有点惊讶，只是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有一个温和的笑容。
“这是好事啊？你在为难什么？”
“我……”宋如涵叹气，愁眉苦脸地靠在窗上，喃喃道，“我不能说，可是我想说。”
“不能说什么？表达你的喜欢吗？这有什么不能？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大大方方地表达你的感受。”
“他会拒绝我的。”
凭陆星致那样的身份地位，那样的年龄阅历，对于她的痴心妄想，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你怎么知道？已经说啦？”宋昶突然沉下了脸，严肃了几分，问，“哪个臭小子这么不懂事！”
“不是！”
“那你一个人瞎纠结什么？先让他明白你的心意，看看他的回应，咱们再做下一步的打算。想当年也是你妈妈先开口追求我，我现在每每回想，都觉得幸运。好在你妈妈出手了，不然我们说不定就错过彼此了。”
宋昶说这一席话时，想起青春年少的美好回忆，眼尾都在飞扬。
“小涵，你知道爸爸欣赏你什么吗？你身上有很多很多优点，最让我欣赏的是你身上的那股冲劲，就像你对短跑那样，那种满腔的热情，那种一往无前的执著，那种誓不罢休的决心……你只要一站在赛道上，我就感觉你在发光。”
“对待感情，你也可以这样，勇敢点。”
宋如涵边听边缓缓摇下车窗，窗外的冷风灌了进来，不知道是因为寒风还是宋昶的一席话，她忽然一下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从小到大，不管她遇上什么事，老爸总是第一时间开解她，而且他总能对症下药，一针见血。
她点头，心里反反复复地琢磨他的话。
夜风短暂沉寂，喧嚣的心也随之慢慢地平复下来，她脑袋里也渐渐有了头绪。
她望着夜空，遥远的星星在巨大的天幕之下，耀眼却神秘莫测，就像陆星致一样，她对陆星致的想法一无所知，他一样高深莫测，然而她想尝试走进他的世界。
喜欢一个人，不管怎么样，她总得去努力努力。
如果陆星致是个迷，那她就去解谜。
宋如涵终于清楚她最近为什么这么纠结困扰了，面对陆星致时，她总是极力克制自己的感情，一味想着防守和退却，一点都不像她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心情才跟着大起大落，无所适从。
有了宋昶的点拨，她一下子醍醐灌顶，心里不由地激动起来。
“谢谢爸爸，你靠边停车好吗？”
“怎么了？你要做什么？”
“我现在要去摘星星，我打定主意了，下定决心了。”
她说这话时眼神充满光彩，眸光晶莹透亮，神采奕奕，整个人都鲜活了。
宋昶刚把车靠边停下，宋如涵拉开车门，拔腿跑了出去。
她作为百米短跑运动员，步伐矫健，身轻如燕，明亮的街灯投映在地上，一道道的虚影飞快地掠过。
透过后视镜，宋昶见她往训练基地的方向飞奔而去。
已经接近凌晨，他不放心就这么让她一个人离开，于是调转车头，跟了上来。
车子刚才在等红绿灯，才刚转过两条街，宋昶一路往回，见她冲进了训练基地。
他心里恍然大悟，这个时间点还待在训练基地里的，她的心之所向，她要去摘的星星，除了她的邱教练，还能有谁？
宋昶把车停靠在树下，周围沉寂如海，熄了灯之后到处黑黢黢一片，只有他那双眼睛透出了光。
他心想，难怪宋如涵那么纠结，原来喜欢上邱教练了。宋昶与邱昊扬有过几面之缘，知道他一表人才，又很有魄力，宋如涵喜欢他也不意外。
只是——
宋昶突然有些忧心忡忡，队里是有纪律的，她和邱教练是不可能的事。
他心想，邱昊扬身为教练，他会好好劝她的。
除了顾虑之外，宋昶想起她刚才神采奕奕的模样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而去，心底也有点惆怅，莫名泛起一丝苦涩，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捉摸不透。
女大不中留，宋昶暗自叹息，带着某种难以明辨的情绪掏出手机，开始搜索邱昊扬的相关信息。
而某人踩碎了脚下的月光，一口气往回冲。
风呼呼地从耳畔溜过，额上的碎发凌乱，在寂静的夜里肆意飞扬。
她日常出入基地，保安都认得她，见她这个时候匆匆跑回来，以为她有什么急事，大老远就给她开了门。
“谢谢大叔！”
她丢下这句话，如一阵风般，迅速钻了进去。
宋如涵往训练场跑，一进来，黑夜里，路灯掩映下，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正朝她的方向走来。
难道是心有灵犀？她原本早就狂跳不已的内心，此时更加激动，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心脏抑制不住地疯狂跳动，感觉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她满心期待，顾不得自己那样强烈的心跳声，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那道晦暗不明的身影，静静地等待他从黑暗里走出来。
漫长的几秒钟，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划破寂静的黑夜，捣碎了一颗激动狂乱的心。
“宋如涵！”
她站在路灯下，对面的人，早一步认出了她。
那道她格外熟悉的声音，毫无意外地怒吼而至，沉着有力，敲山震虎般的气势，如同当头棒喝，她一下子打了个激灵，整个人瞬间清醒。
见鬼了，心有灵犀个屁！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邱昊扬步步紧逼，说话间已经来到她面前，没有半分好脸色。
他一身黑色的运动衫，又刚从黑暗里走出来，阴冷瘆人的寒风突袭而至，此时此刻他还真有点像来自地府的阎罗王。
宋如涵差点哆嗦，视线越过邱昊扬，他身后哪有半个人影？
她一颗躁动的心早在碰见邱昊扬的刹那，瞬间冷寂了下来，脑袋里没有什么思绪，只听见邱昊扬的声音从头顶上一句又一句地砸下来。
浑厚如钟，她整个脑门嗡嗡的。
“我同意你加练，并不代表你可以随意透支你的身体！宋如涵，如果你听不懂人话，就从我的队里滚出去。”
邱昊扬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身后路灯透过来的光，她站在阴影下，安安静静地接受他的一顿痛骂。
夜风寒凉，他的话音一落，只剩下空旷的寂静，冷森森地令人不知所措。
宋如涵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因为她最近加练的时长远超邱昊扬规定的时间。
从加练那一天开始，邱昊扬已经认真严肃地和她谈过，必须严格按照他的要求来。
因为他和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接下来眼前的这场比赛，而是青一队备受瞩目的未来……
她承认，最近因为取得一些进步，她有些忘乎所以，急功近利了。
比赛日子临近，每一天她都恨不得燃烧掉身体上所有的能量。
“对不起教练。”
邱昊扬盯着她，她虽然嘴上道歉，但脸上依然带着一抹倔强的神色，不卑不亢。
他突然从她的神色里，似乎看见了某人年轻时的模样，这种感觉匆匆地一闪而过。
他清楚宋如涵骨子里的冲劲，也知道她有点不服气，以她目前的身体素质，这种程度的加练不在话下。
但半年以后呢？一年两年后呢？
盲目地训练，过度地消耗自己，等于自取灭亡。
年轻人，总是不知好歹！
邱昊扬眉头紧皱，脸色依然很不好。
“明早休息，不准过来！”
宋如涵吃惊地抬头，要知道，她们最怕的不是被罚加练，而是“休息”俩字。这如同一盆冷水从头顶直贯而下，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邱教练，我知道错了，我……”
“知道错了就立刻马上给我回去睡觉！”
邱昊扬响亮有力的声音在寒冷寂静的夜里传开，空旷而又晦暗的主道上，产生了回声的错觉，压迫感十足。
他的话一向是命令，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他平日里就板着一张脸，十分不好惹，这种情况下，威严而冷寂，更令人觉得瘆得慌。
宋如涵一言不发，目光落在道旁黑魆魆的树上，轻轻扬动的叶片寂静无声地抵抗寒风，她沉默了两秒，放弃了挣扎。
“知道了。”
她扭头就走，可是心里始终还有一件事没放下。
陆星致走了吗？
她脑袋里一片混乱，今晚的错过，注定成为她的遗憾。她此时仿佛坠入了无底洞，巨大的黑暗吞噬了她。
她不甘心，她想找到陆星致，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他。
可是现在似乎不是一个好时机，宋如涵心里百转千回，挣扎不已，往前走了几步，咬了咬牙，再次下定了决心。
她刚准备转身回去，身后一道巨大的身影忽然悄无声息地覆了上来。
“走吧，太晚了，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她错愕地盯着邱昊扬，瞬间感到晴天霹雳，差点当场气绝。
“我谢谢你！”
宋如涵咬牙切齿的感谢差点脱口而出，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邱昊扬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她现在不需要他的贴心！
邱昊扬一向刀子嘴豆腐心，她明白他的好意。只是这突然的关怀，却令她欲哭无泪。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可她的邱教练有绝人之路啊！
她的邱教练，一定是她人生中的绊脚石。
她心里暗暗叫苦不迭，愁眉苦脸地望向他身后的训练场，脚步僵硬地跟着邱昊扬向前迈。
“行啦，就一个早上，至于哭丧着脸？”
“邱教练，我想……”
“不，你不想，赶紧回家！”
他打断了她的话，也斩断了她最后的倔强。
邱昊扬就在她身旁，这种情况下，她能和陆星致谈什么？
所有的烈焰在刚刚碰上邱昊扬的时候已经瞬息被扑灭，就连最后的死灰，也难以复燃。
宋如涵放弃最后的挣扎，她耷拉着脑袋，跟着邱昊扬走出了基地大门。
“我爸在等我，谢谢教练。”
宋如涵的声音细若蚊蝇，颓丧到了极点，礼貌性地冲他匆匆鞠了一躬，头也不回地跑了。
车上的宋昶看见邱昊扬，远远地冲他点头致意，目光落回宋如涵身上，见她的神色有点严肃，有点失落。
他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宋如涵失败了？
宋昶暗暗松了口气，可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断了前途。此刻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再看看邱昊扬，他如往常一样，双手抱胸，在原地站定，一贯沉寂如松。
邱昊扬倒是没注意宋昶的神色，他眼看宋如涵上车，于是往回走。
他无奈地捏了捏鼻梁，对着黯淡的月色长叹一声。不仅队员不省心，还有一个令人不省心的损友，现在这个时间点，把他从睡梦中吵醒，冒着寒风，要他一起去兜风。
他搞不懂，陆星致并不是闲得发慌的人，最近老往基地跑干嘛！
邱昊扬边走边想，心里突然浮出一个念头，瞬间有点来气。
陆星致一个资本大佬，的确在基地和队员上下了不少血本，但不至于这么不放心他吧！
他俩之间有什么不能说清楚的？他有什么顾忌？他们之间如果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陆星致煞费苦心地挖他来干啥？
邱昊扬越想越来气，步履匆匆地往训练场而去，准备找某人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