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044章顺路
晚上陈一铭在外地出差,好不容易结束工作,拉着同事一起上酒吧玩。
他平时很会玩,人往舞池中央一站,就是dancer,身体律动,随着摇晃的脑袋,他的耳钻在酒吧的灯光下格外耀眼。
谁知人在舞池里还没扭几下,酒没喝上几口,就一直忍不住猛打喷嚏。
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兆,结果没过多久,手机震动,这不祥还真就应验了。
陆星致打电话给他,让他做一个详细的工作汇报,足足花了他二十分钟的时间。
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项目合约,陆星致让他做电话报告简直离谱,他什么时候让陆星致这么不放心了。
陈一铭心思一转,严重怀疑这是某人的打击报复。
于是他一边和陆星致聊工作,一边给宋如涵发消息。
“陆总找你了?”
和宋如涵的微信聊天窗口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一直等不到回复,他心里一乐,更加激情澎湃地汇报工作。
眼看他们家小陆总就要出息了,他做点牺牲也没什么。
因为陆星致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几个同事惊得哪还有心情蹦迪,别人可不像陈一铭,哪敢敷衍了事,立马进入一级备战状态,立刻定了个包间,配合陈一铭做汇报。
包间的门一关,所有热辣的音乐都被挡在外面,电脑包一打开,搞数据的搞数据,翻资料的翻资料,一系列的配合相当默契,简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大家围在陈一铭身旁,个个正襟危坐,心底半是狐疑半是忧虑,却见陈一铭气定神闲,开始嘴上漫天跑火车。
他压根不看数据,小杨发现他汇报的内容与实际有出入,慌慌张张地把资料捧到他面前,挤眉弄眼要他修正,陈一铭置之不理。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渐渐变得难看,战战兢兢地听着陆星致沉闷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小杨屡次暗示陈一铭,换他来汇报,可陈一铭一直熟视无睹。
汇报结束之后,众人一头雾水地望着陈一铭,实在被他搞懵了,也搞不懂陆星致的突击有何用意。
陈一铭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旁紧张的小杨,唇角一弯,说:“学着点。”
小杨面有难色,不知道陈一铭让他学什么。他为人实诚,初入职场,第一次跟领导出差,遇到大老板突击,人又在酒吧里,刚刚实在捏了把冷汗。
“老板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们当他真的找我谈工作啊。”
众人仍然稀里糊涂,但看陈一铭的神色,这件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
有这通电话,陈一铭就放心了,孔雀开始学着开屏,是一件好事。
他心情不错,今晚请客,于是众人离了包间,玩得更嗨了。
陈一铭平时在陆星致身边的日子实在枯燥,今日天高皇帝远,加上心情好,他玩得非常尽兴。
酒吧里的红男绿女尽情地扭动腰肢,他一边喝酒一边跳舞,任意放纵,任凭酒精刺激身上的每一处感官。
这里有很多极品帅哥,他的眼睛四处游荡,已经做好晚上捞一个回去的打算。
他先是勾搭身旁的肌肉猛男,然后再勾搭刚进来的小奶狗,最后又去吧台和某位帅哥喝酒。
纵情恣肆的夜晚,喝得正在兴头上,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个不停,他拿出来一看,马上按掉收了回去。
他与眼前的帅哥相谈甚欢,音乐激扬,酒精上头,气氛刚好,他伸出手正准备搂上去,结果手机又震动了。
陈一铭气急败坏地接了起来,冷冷地道:“喂,十一点多了,你还不睡觉!”
他这声音夹带着些许怨气,颇有几分老妈子的味道。
“我睡不着。”
宋如涵感觉今晚有点梦幻,刚才发生的事还在她的脑子里翻来覆去,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你睡不着关我什么事?”
陈一铭幽怨的语气更加明显,他感觉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陆星致和宋如涵债了,所以他俩才一次一次地坏他好事。
“你现在做什么,有点吵。”
“关你屁事。”
陈一铭凶巴巴的,宋如涵叹气,她现在除了找他聊心事,还能找谁倾诉?她今天心情不错,就不和他计较了。换作平时,她必须怼回去。
陈一铭听到那头的叹息声,她又突然闷不吭声,他看了看快要到手的帅哥,把心一横,起身离开。
陈一铭从酒吧里走出来,外面的街道有点冷清,他周围瞬间静了下去。
“到底怎么了?”
“你为什么骗小陆总?”
“你别冤枉我啊!我怎么敢骗他!”
陈一铭嘿嘿一笑,八卦之心燃烧了起来,问:“小陆总今天找你干啥?”
宋如涵把大致经过说了一下,陈一铭听得差点把手机往地上一摔。
“你说什么!你让我家小陆总给你们当司机!他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你知道我在他身边多久吗?我差点忘了他会开车。”
陈一铭情绪突然有些激动,嗓门也越来越大,听上去有几分醋味。
宋如涵嫌弃地把手机拿远一点,突然“哐”的一声,手机不偏不倚地砸她脸上,她痛得闷哼了一下。眉骨很疼,她伸手揉了揉,感觉正一点一点地肿起来。
“你怎么了!”
陈一铭喝了不少酒,情绪格外激动,声音太大了。宋如涵关着灯躺在床上,感觉他的声音都在卧室里回响。
“我没事,你小声点。”
“好吧,我稍微理解你一下。如果陆总某一天给我当司机,我也会吓得睡不着。”
陈一铭喝酒之后,智商和情商简直直线下滑,变得十分话唠。一开始还在聊陆星致当司机的事情,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扯到宇宙飞船上了。
宋如涵无奈叹气,任由他絮絮叨叨地胡扯。
关于陆星致当司机一事,她一开始的确是惊吓,但现在回想,心里很开心。
她清楚,陆星致关心她。兴许他像长辈一样关心她,希望她可以专注短跑,在职业生涯上有所成就。她明白自己更应该好好努力,不要辜负他的一番好意。
她知道自己应该认清他的关心,摆正心思和态度,她不能觊觎陆星致的,可是……
她总忍不住胡思乱想,所以才睡不着。
宋如涵心底纠结,裹着被子满床打滚,她憋不住心事,所以此时此刻非常想和陈一铭倾诉,谁知道他现在像个醉鬼一样,自己不知道一直在胡言乱语什么。
“挂了。”
她结束了这场没有意义的聊天,索性起来撸铁。
宋昶半夜看见女儿在客厅里撸铁,几分欣慰几分心疼,心想她真是为自己的梦想付出太多太多了,她不成功谁成功!
隔天一早,宋如涵一如既往参加集训。教练邵文丹最近请假休息,都由助理教练带她们练习。
训练结束,中午她回来之时,远远地看见小区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她的心不由地砰砰砰地跳了起来,快步朝那里跑去。
车上的人已经看见她了,于是下了车。
那人就站在车旁,西装笔挺,高大伟岸,眉眼是那样清朗俊逸,就连一向火红抢眼的凤凰花,在他身旁都逊色了几分。
她欢欣鼓舞地跑到他面前,没想到他说的下一次,就只隔了十几小时而已,她一下子喜笑颜开。
“小陆总,您现在怎么有空。”
她朝向他跑来的时候,如同夏日里缀在枝头上的凤凰花,娇艳明媚又灿烂。
“顺路。”他眉眼微微一弯,问,“有没有好一点?”
陆星致视线往下,她的小腿看上去消肿了一些。
“有。”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连声音听起来都很欢快。
“这些都是外用药,要求叶医生都写在上面了,回家马上凃,很快就好。”
陆星致递给她一个纸袋,里面装了好些药膏。
“谢谢您。”
她脸上洋溢着明朗灿烂的笑容,陆星致的眼神浸在这样的笑容里,一片柔和。
阳光透过树叶罅隙,温和地浸润着彼此的目光,四目相对,眼神无声地交织,暗潮流动。
很快,一阵喇叭声打断了片刻的宁静,陆星致的目光越过宋如涵的头顶,落在不远处的一辆白色别克上,眼神匆匆一扫而过,旋即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注意到她眉骨上的一道青痕,隐约难辨的痕迹。
宋如涵隐约感觉身后的车辆正疾驰而来,她待要回头,注意力瞬间又转移了。
温热的指腹突然覆上来,宋如涵的肌肤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了一下,她连忙往后退了退,捂着眉头尴尬地笑了笑,说:“昨晚聊天时手机不小心砸脸上了。”
“疼吗?”
陆星致沉甸甸的目光落入她眼底,他低沉的嗓音像被疾驰而来的车轮碾压,微不可闻,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转瞬即逝。
“不疼,都怪陈一铭,要不是他鬼吼鬼叫……”
她是个直肠子,有时候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忽然觉得有点心虚,剩下的话活生生地咽了回去。
“陈一铭?”陆星致似乎在琢磨什么,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随后不痛不痒地问,“你们昨晚几点聊天?”
宋如涵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应该十一点多,快十二点吧。”
她不知道陆星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却见他的眸光里似乎隐藏着一丝不悦。
“他那么晚找你聊天做什么?”
此时此刻,陆星致心里有道模糊的声音在喧嚣放肆,一种不同寻常的滋味缓缓地漫上心头。
“不是他找我,是我……”
宋如涵立刻闭上嘴,她真的多说一句都会露馅。她昨晚打电话找陈一铭谈心,那些肖想陆星致的话都没说出口就挂了。
她突然暗暗地松了口气,好在昨晚没有冲动对陈一铭说,那个死家伙万一和陆星致说,那她不就完了!
“嗯?”
陆星致还在等她回答,他的眼神看上去不是那么明朗,令人捉摸不透。
此刻他脸上没有笑意,整个人显得严肃清冷,她不敢放肆。
“嗯……”宋如涵挠了挠脑袋,绞尽脑汁,突然灵光一闪,说,“我有些常识上的东西不懂,陈一铭见多识广,所以我问问他。”
“比如?”
“比如……怎么开宇宙飞船!”
她不擅长撒谎,昨晚陈一铭喝醉了,的确和她讨论飞船来着,只是她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陆星致的目光仍落在她有点局促不安的脸上,见她仓皇无措,唇边有了一丝笑意。
“小涵,我没发现,原来你这么热爱学习。”陆星致眉头微蹙,饶有兴致地问,“那……宇宙飞船到底怎么开?”
宋如涵一怔,憨憨地笑了起来,实在心虚。
“我没听懂。”
“看来陈一铭这个老师不怎么样嘛,不如你换个老师。”
“啊?”
宋如涵思绪还未转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绕到换老师这件事上。
“把你手机给我。”
宋如涵把手机递给陆星致,他不动声色地在她的手机里存进了自己的号码。
“小涵,如果你有需要,不管是宇宙航天,还是人文地理,我乐意相授。当然,我也可以把中国博大精深的基础文化教给你,好比‘不可思议’和‘不可理喻’的区别。”
他一脸真挚想教她学习成语,宋如涵尴尬地笑了笑。她昨晚回去查了这个成语,原来小学四年级已经学了。
她心底暗自叹息,她果然被嫌弃了。
“至于陈一铭,近墨者黑。”
宋如涵疑惑不解地看向陆星致,他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说:“陈一铭太野,会把你带偏,以后少搭理他。”
陆星致喉结上下滚动,欲言又止,刚才那辆疾驰而过的白色别克,扰乱了他的思绪。
其实,他真正想要她远离的,是另外一个人。
陆宴太危险了,他最近受了不小的刺激,做事更加无所顾忌。
陆宴与陆荣之间残酷的游戏,不该牵连无辜的人。
但如果这么对她提起陆宴,干涉她的生活,给她造成困扰,也是陆星致不愿做的。
转瞬之间,陆星致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
“哦。”
宋如涵乖巧地点头,她不知道陆星致今天是怎么了?
陈一铭有时候确实过于浪荡,和她说话也一直口无遮拦,不过宋如涵心里清楚,不管是陆星致还是陈一铭,都对她很好。
想必陆星致不知道,她早就和陈一铭处成了姐妹。她心想完蛋,如果搭不理他,她铁定又要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了。
陈一铭是不是惹陆星致了?她望着陆星致深邃的眸子,难辨情绪。
她正琢磨着陈一铭昨晚是不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忙不迭从书包掏出一堆贴纸,塞进陆星致手里。
“给你,我还有很多。”
陆星致看着手里一堆贴纸,没想到她记得这件事,觉得有些好笑。
他拿出一张,剩下的全都还给她。
“给我一张就行,我好好想想可以贴在哪里。”
陆星致望着她,他的眸光比夏日的阳光更加炽热耀眼,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短暂一面,匆匆而别。
陆星致还有事必须先走,车子开了两条街,他停了下来,拿起那张鲜艳的国旗贴纸,轻轻地摩挲。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夏日的中午,水泥铺就的道路,阳光炙烤大地,面前一片热烈耀眼的光芒,刺入他的眼。
他心里的那个人,就像那片光芒一样,纤尘不染又热烈无比。他没有打开车窗,顾忌外面灼热滚烫的气息,不知道会在哪一刻将他吞没。这窗一旦打开,将一发不可收拾。
陆星致攥着贴纸在想,她也许不懂,他要的不是手上的这一张纸。
贴纸牢牢地压在他掌心里,渐渐有了温度。鲜艳夺目的颜色,一张又一张,都是他缴械投降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