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038章知交
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陆星致怔了一会儿才收了手机。
他一个人待在书房里,房间内静得出奇,唯有一盏孤灯,静静地落在他身上,漆黑的眸子在灯光下越发锐利深沉,平静又清寒的神色,却渐渐掩盖不了内心的烦躁。
宋如涵就在陆宴的身边,陆宴到底在谋划什么?
他明知宋如涵与陆荣毫无瓜葛,为什么还和她待在一起?
陆星致清楚陆宴的个性,他平时交往的女生,娇媚又性感,和宋如涵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车祸之后,他有点摸不透陆宴的心思。
一直以来,陆宴并不是孤军奋战,现在,陆星致只希望他能沉住气,不要一意孤行。
今晚的这通电话,除了看不透的陆宴,还有举动异常的宋如涵。
陆星致不想让她卷入陆家的是非里,他才尽早地将她推开。他不动声色地将她的父母从国外捞回来,她好不容易回归自己的生活,眼下更不能让她待在陆宴身边。
他扫了一眼外头的夜色,现在这个时间,她和陆宴去了江北大桥,她明明连游泳池都畏惧,怎么可能有心思看江景?
陆星致莫名地有些心神不宁,身旁的茶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喝完了,只好起身去换茶。
刚走了几步,低头一看,拖鞋上那抹鲜艳的色彩还在。
他盯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她之前翻窗的事,唇边不知不觉有了笑意。
这双拖鞋对他来说实在太小了,但他也不愿意更换。想起那晚她翻窗进入花园,还是小孩子心性,他觉得无奈又可爱。
从前爬铁门,现在翻窗,都长这么大了,真是本性难移,有时候还真拿她没办法。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她可以一直保留着这样的性情,要是永远这样多好,不像他,早早就被残酷的现实磨灭了纯粹。
陆星致兀自想了许多,心里的烦闷倒是不知不觉减少了些。毕竟,他把这匹小野马放回大自然了,她可以无拘无束地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令他觉得心安。
所以以后哪怕他孤身一人对抗那些可怕的黑暗和现实,他都不会有半点的迟疑和顾忌,因为他早早地铺好了路。
陆星致重新泡了盏茶,感觉时间尚早,他心里记挂另外一件事,于是打开微信,给远在北京的老朋友邱昊扬打了个电话。
邱昊扬现任国家队田径短跑教练,陆星致和他已经是将近二十年的好友,这些年一直有联系。
邱昊扬本是男子田径200米主力运动员,几年前在比赛中负伤,后来一直在国家队任教,培养了很多金牌选手。他凭借魔鬼式的训练在体育界名声斐然,手段极其严苛,令人闻风丧胆。
陆星致每每想起这位多年挚友,心中总是欣慰。尽管邱昊扬没能继续跑下去,但他的梦想并没有因此折断。他换了另外一种方式,依然在追梦路上发光发热。
陆星致电话一拨出去,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嘿,大老板,今天怎么有空?”
一道很爽朗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依然是那个熟悉的邱昊扬。
“撬墙角当然得勤奋一点。”
电话那头的邱昊扬眉头一皱,感叹道:“今天又要开出什么价啊?你还真有毅力,在商场混的人果然不一般呐。”
陆星致很多年前就邀请他回清辉市任教,只是邱昊扬一直不肯,他凭什么放着国家队的教练不要,去地方吃苦。
邱昊扬从来没答应过陆星致,这大半年来,他们的通话里,陆星致给他开出了各种条件,还是得不到他的一句准话。
陆星致知道他一向心高气傲,瞧不上他开出来的条件,听着他的调侃,眼底带着几分明朗又无奈的笑意,顺着他的话答:“我向来和你一样兢兢业业做事,可从来没混。”
陆星致惯于收敛情绪,一向沉稳温儒示人,此时深夜一人独处,又和老朋友聊天,神色松懒了几分,整个人比平日里鲜活了些。
他眉目含笑,继续说道:“老邱,只要你肯来,条件随你开。”
“哎,阿致,我知道你心里有遗憾,如今决心为体育事业做贡献,这我很支持,不过也不至于在我这颗树上吊死吧。”
“没办法,你是最好的树。”
“我当然知道我很优秀,可去了清辉,我能做什么?都说好马配好鞍,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有资质的选手上面。”
陆星致微微一哂,问:“我给你的资料,你看了?”
“你说腾风队啊?”
邱昊扬那天晚上收到邮件的时候瞧了几眼,不过就没有下文了,因为他见过的优秀选手实在太多了,腾风队确实还不错,但和他手里的这些人相比,还相距甚远。
“清辉有很多潜力股,需要你这个伯乐来带。你把目光再放长远一点,难道就为了打造几个金牌选手吗?这不是国家教练的基本水准吗?你挤在他们中间,能有优势吗?反之,一旦你在我这儿发现一两匹野马,那就不一样了,你将来肯定名扬千古。”
“得得得,别用你那一套说辞来忽悠我。”
“老邱……”陆星致眼底噙满了笑意,问,“难不成还在为从前的事记仇?”
“你少用激将法了,我是那种人嘛,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是爷们就得愿赌服输。”
陆星致故意提邱昊扬耿耿于怀的事,果然正中下怀,电话那头音量都提高了不少,只是他嘴上不肯认。
陆星致承认,从前的自己过于张狂,曾经让邱昊扬丢了面子,邱昊扬现在憋着一口气,死活不愿意从了他。
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年轻时的赌局,不分出个胜负哪会死心。
刚进训练基地那会儿,他当着邱昊扬所有队友的面,跑赢了他这个专业选手。
想当初为了这件事,邱昊扬两三月不和他一起吃饭,现在想想,有点好笑。
“行。”
凡事点到为止,毕竟还有点时间,挖墙脚的事陆星致今天就罢了。
此时邱昊扬躺在床上,回想他们当年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心里浮起阵阵柔软。
“阿致啊,你知道当初你有多猖狂吗?人不能再年少,现在看你这么沉稳圆滑,我都感叹青春不再,好怀念从前。”
听见邱昊扬的感慨,陆星致只是淡淡一笑,他并不想怀念从前了。
只听见邱昊扬继续说道:“我现在有个队员个性很像当年的你,嘿嘿,不过他惨了,碰上我这个教练,有脾气也给他磨到没脾气。”
“你在江湖上的名声有点臭,你到底有多少条清规戒律?”
邱昊扬想了想,笑道:“嘿嘿,不多,也就二十三条。”
陆星致眸色一沉,突然想起一件事,问:“你有没有严格把控队员的作息时间?譬如晚上必须几点前入睡……”
“怎么突然问这事儿?看情况咯,当然有要求,尤其是比赛期间,肯定不能让那帮兔崽子胡闹。”
陆星致笑而不答,他在心里掐算着日子,他虽然徐徐图之,但势在必得。让邱昊扬过来,只是早晚的问题。
不知不觉,和邱昊扬聊了许久,陆星致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外头漆黑一片,静意十足。
他盯着窗外想了一会儿,于是起身,进了花园。
邱昊扬聊着近况,陆星致有一句没一句搭着,他半椅在大理石上,伸长了腿,手臂支着身体,悠闲地泡着茶,感受无风也无月的夜晚。
这一晚和邱昊扬相谈甚欢,但待在花园里,思绪又不由地牵扯到宋如涵身上。
脑海里是她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的身影,陆星致的心情,竟像这闷热的夏夜,一点一点地变得烦躁了。
他故意把她打发回去,为什么此时他脑袋里会钻出一些不该出现的念头。
许是这沉寂的夜晚作祟,他想,她要是像那天晚上一样陪他一起待在这里,那就好了。
他在这里喝茶,赏月,抑或是处理工作,而她就静静地坐在不远处,要么荡秋千,要么躺在摇椅里。
什么都不做也行,只要她在就好了。
想起秋千,陆星致的嘴角泛起一起笑意。但他始终很清醒,他清楚自己内心所求,只是他从来不给自己机会而已。
他唇边的笑意稍纵即逝,心底的苦涩已经不知道从何时潜滋暗长了。
他从来不敢奢求这么宁静惬意的时光,她离开的那一天,暴雨倾盆,他在陆鼎集团里,望着窗外迷蒙的雨帘,心里百感交集。
这段时间她暂时寄住在云山别墅,是柳怡清有意为之。
或许她是柳怡清刻意接近他的工具,而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思虑至此,陆星致眉头不由紧皱,柳怡清到底在试探什么?
如今她走了,远离他的生活,远离陆家,远离是非之地,这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她永远不会知道这些事,也不会为之烦恼和难过。
尽管陆星致明知道自己的决定有多么正确,但有些心思有些念头,却在这几天变得肆无忌惮了。
他很清楚,自己在想她。
要知道,那些日子她除了训练,几乎都围着他转。
她的眸光她的笑,坦率又明媚,突然有一天,再也看不到那样热烈而欢喜的表情,怅然若失的感觉便一下子缠上心头,叫人有些无所适从。
她的出现,点亮了他枯燥而又灰暗的生活,他知道,他上瘾了。
只不过自始至终,他从来没正视自己的内心罢了。
“阿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陆星致乱了思绪,已经半晌没有动静,突然听到邱昊扬略带不满的声音,这才收回了神思。
“我在听,你继续。”
“继续啥,我都说完了。”邱昊扬叹气,道,“得了,我知道你是大忙人,不扯了,咱们改天回聊。”
“行。”
结束通话,陆星致将手机放在一旁,继续喝着茶。
今晚的夜空晦暗无光,看上去索然无味。陆星致刚准备走,一起身,忽然发现大理石边缘有一抹红色格外显眼。
仔细一看,原来是国旗贴纸。他弯唇一笑,心想她还真是格外热衷做标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连他的地盘,也不知不觉成她的了。
她到底买了多少这种贴纸?那天送她回房,不管是床上还是置物架,几乎随处可见。
纯粹又可爱的小爱好啊,有一天会不会贴到他身上来?
陆星致漫无目的地想着,心里突然怔了一下,她不在的这几天,好像处处有她的身影。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点一点地侵占他的思绪?
陆星致想了好一会儿,忽觉唇边的茶汤泛涩,回过神来倏地将手里的茶杯撇下,他不想继续深究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