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庾一暝晚上去龙虾店兼职时，偶尔总会觉得手机震动抑或是响起，可拿起来查看事却发现是自己的错觉，屏幕上明明干净得很，一条通知也无。次数多了，就连王晨也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问他怎么了，他只推说没事，待要再问，又一茬儿的客人进门，王晨的话全堵在嗓子眼，也只能作罢。
凌晨收工出店时，会忍不住想到叶之晖之前就于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出现并等候，此刻她会不会也出现？答案当然是没有。踱步回租住的小屋时，想到叶之晖说今天白天来这地儿找过他，心头微起波澜。
后来的三天他照常出工拍戏、晚上兼职，只是会默默留心电话，可他的手机似乎只能发挥报时功能，却并未收到想象中的电话，他只能猜想叶之晖是生他的气了、所以不愿意联系他，否则以她之前数次纠缠自己的劲头儿，怎么可能拿到自己的电话号码而不来骚扰呢？诚然，他内心当然不愿意被叶之晖骚扰，但无意弄伤了人家又不知后续，心里总还是有点提心吊胆吧。话说回来，这人也真是可笑，兴致来了就三天两头找过来，兴致走了就完全避而不见。过了这么多年，她这人都是一点儿都没改变，半分也不值得当真。庾一暝原本有些不平之气，可这不平又很快消散，陌生人之间犯得着不平吗？他便也将这档子事丢到脑后去了。
又一个晚上，他刚到龙虾店，老板就找他说话，说念在他算是踏实勤干，把原本一周的雇佣时期延长到一个月，后续再视店里生意抉择。如果庾一暝是单纯为了打工挣钱的人，那他当然是欣然接受，毕竟多一笔收入谁会拒绝呢。可他的本职工作还是群演，如果把晚上的时间都固定死，以后的夜戏他就不能参与，这当然不划算，因此他婉拒了老板，说不一定能长期兼职。
等他换好制服出来忙活时，王晨却先把他抓到角落，小声斥责他：“你怎么拒绝老板的提议了呢？你不知道我对他说了多少你的好话啊？你咋不珍惜机会呢？”
难怪，庾一暝会意过来，他就说老板怎么要忽然延长他的兼职时间，他先是谢过王晨的好意，然后才说自己是为了能有更多的机会接戏。
“接什么戏呀？你该不会是做着什么不切实际的明星梦吧？我跟你说小吴，你这样的临时演员我在这儿几年也见了不少，真没几个能出头，都是年纪大了青春不再才转行，他们可后悔浪费时间了……”王晨苦口婆心的劝道，握住庾一暝胳膊的手也不自觉用力。
庾一暝轻松挣出胳膊，简单答说：“我有自己的想法，你不用再劝。”然后主动走到前台迎宾，单方面结束了这场谈话，只留下王晨独自一人原地跺脚，抱怨他真是个拽不动的倔驴。
王晨当然没有轻易放弃，也想抓住某个机会再灌输一些良言给庾一暝，总是插着空想去找他。庾一暝干脆就躲在二楼服务包厢里的客人避开王晨，王晨在一楼也抓他不着。
但他不可能一晚上看窝在楼上，有位客人对菜品不满意，他解释过后只得去厨房一趟再和厨师转达要求，而二楼又暂时没抓到其他壮丁，他只得匆匆去了厨房，结果出来时还真被王晨逮着了。
“你等等！”王晨小跑到他身边，拍他的肩膀招呼他，“你走那么着急干嘛？我问你，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庾一暝莫名其妙：“我能得罪谁？”
“没得罪谁，那就是真招惹谁了？不然怎么有女孩子来打听你？”
“谁？”庾一暝反问，但问完后他只能想起他生活圈里仅有的那么一个女孩子，便问道，“她在哪儿？她过来了吗？”说着眼睛开始在大厅四处逡巡，想要在人群中锁定某个人。
王晨却立刻挡到他的面前，踮起脚来对上他的目光，还把双手打在背后，一副领导视察的模样，“你看什么呢？”
庾一暝的头往左移，王晨的头也跟着往左移，见状庾一暝只能把头往右移，王晨照葫芦画瓢的模仿着他，偏偏要和他作对。庾一暝心里的预感不禁变得更强烈，往旁边走了几步冲到王晨身前，然后眼神在厅堂来回扫射，就发现人群中有一个女孩子很不合时宜的戴着黑口罩未摘，帽檐也压得低低的，独自坐着一桌。她胸前的波浪长发几乎遮住了上身的衣衫，偶然顺着发缝暴露些微紫色布料，短袖里露出的胳膊宛如玉般洁白，纤长的手指头捏着片薯片却又不送入嘴里。
庾一暝大踏步的走过去，来到她的桌前，女孩的帽檐又往下低了低，似乎想装作未知，庾一暝见状敲了敲她面前红色的木桌，发出咔咔的声音后问说：“你怎么在这儿？”
女孩这时才不得不抬起头，帽檐与黑口罩间只露出一双眼睛，讨好似的弯着：“我……我来这儿吃饭呀。”
庾一暝仍旧冷冷盯着她，不为所动。
女孩只有继续自说自话：“等你下班了，我能跟你聊聊吗？”说完还配着几声干笑，结果干巴巴笑完也没人接茬儿，只有好没趣味的收住笑声，再用无辜的眼神去望庾一暝。
气氛正尴尬间，忽然一声吆喝传来：“哎呀让一下！麻辣小龙虾来了！请慢用！”
庾一暝闻声回头让开，就见到王晨端着盘麻辣小龙虾走过来，最后轻巧的放在女孩所坐的那张桌子上，然后笑着看向女孩：“原来你要打听的人就是他呀。”边说边朝庾一暝的方向努努嘴，眼神略有些轻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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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之晖自从在片场出了那段小插曲后，心里还是后怕，便不在养伤期间往剧组跑，而是安安稳稳在酒店待着，后来的几天她也去庾一暝租的房子找过几次，但从未有一次碰见过本人，所以只能无功而返。在酒店快待到发霉后，叶之晖终于想到个去处，于华灯初上时又去了庾一暝打工的那家小龙虾店碰碰运气。
刚一进门，就被一个剪着齐刘海的服务员小妹拦住：“欢迎光临！您好，请问几位？”
叶之晖本想说自己是来找人的，可又想万一庾一暝刚好在这儿，自己说要找他恐怕会打扰他工作，便转了念头，回答说：“一位。”
“那请一楼大厅就座吧。”
这会儿正是吃饭高峰期，大厅里几乎坐满了，服务员将她带到角落的一张桌子：“这里可以吗？”
叶之晖观察一下，发现这里你能看到厨房入口，便依言坐下来：“好。”
点完一份小龙虾，服务员走去前台传单，她坐在角落里东张西望，想在穿行而过的服务员里找寻是否有那个影子。但找了半天也没见到，都是陌生的服务员。她便寄希望于楼上，希望庾一暝此刻会在楼上忙碌。
这会儿上菜偏慢，所以刚才那位齐刘海服务员给她来一碟薯片作小食。服务员见叶之晖戴着黑口罩也不以为意，横店这样或大或小的演员多了去了，正要转身离开，她却被叫住了：“你好，请问……”
齐刘海服务员礼貌的回头：“嗯？”
“你们这里有叫庾一暝的工作人员吗？”叶之晖不放心，还是问出口。
“没有听说过呀，你是不是记错名字了？”齐刘海服务员意外的看着叶之晖，不像说谎的模样。
叶之晖解释：“我前几天看见他了……”
“这里服务员的流动性挺大的……”齐刘海服务员见客人失望又问道，“他长什么样子？我在这儿干了挺久的，人应该都认得差不多了，你说说……”
叶之晖立刻眼神放亮：“真的啊？”见齐刘海女孩不疑的点头，叶之晖向她描述庾一暝的长相：“他……他长得挺帅挺乖的，眼睛很清澈很大，鼻子也高挺，嘴角会自然上翘，笑的时候会有小括弧，而且还会露出两颗犬齿……”
这一切听得齐刘海服务员越来越迷惑：“你确定不是在描述影视城的明星吗？”
叶之晖被她提醒，才意识到自己描述的是记忆中的庾一暝，是八年前的庾一暝。她忙将那个脑海中的形象擦去，又重新描摹起来：“他现在的头发很长，发型乱糟糟的，也留了胡子，眼睛、眼睛……”叶之晖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庾一暝的眼睛，是不清澈了吗？还是他眼中的世界凭空变小了？
齐刘海服务员却微一皱眉，而后舒展眉尾露出微笑，客气问道：“您说的这位服务员是姓吴吗？”
“不是啊，他姓庾……”叶之晖回答，想了想觉得也许找到点眉目，不禁问道，“你们这儿是有长相相似的服务员吗？”
“没有，应该是我记错了。”服务员滴水不露的回答。
这时，前台忽然喊道：“王晨，有客人来了！快过来招呼！”
刚还站在叶之晖面前的女服务员匆匆小跑着去了门口，迎接着宾客。叶之晖没得到想象中的回答，自然是心绪不佳。
她枯坐许久无聊的很，打算溜上楼去打探一番时，这时刚好又有服务员下楼来。先透过半截楼梯映入她眼中的是一双长腿，然后是微佝的背部，叶之晖的心立刻被提起，全神贯注的望向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那人。慢慢的，杂乱的刘海与未打理的微长头发从楼梯泄露，让他看起来缺乏精气神，只挺直的鼻梁雕琢着他身上仅有的锋芒，叶之晖毫不费力的认出来那就是她要寻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