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商拯将手中盛着温水的纸杯递给穆语，“感觉好点了吗？”
见她方才强装镇定，在电话中同穆谨言复述事情经过的样子，商拯开始对早晨关于她安全的判断，感到有些自责。
穆语还未退烧，经过剧烈运动后的脸颊红扑扑的，接过杯子的指尖却很是冰凉。
她弯起眼睛冲他感激一笑，反过来安慰到，“别担心，我哥派人去便利店取了监控，很快就能查到那人的底细。”
“你……还在发烧，多喝热水。”商拯说着，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昨天，不是说好一早接你过来吗？”
“说好？”穆语捧着纸杯微愣，忽又抬头睁大眼睛，“你去我家接我了？”
“顺路。”忙着否认什么似的，商拯不假思索。
穆语原本飞扬的神情黯淡下去，眼中满是抱歉，“对不起，电视台有份很重要的材料，得提前准备好，我今早一着急就……”她垂眸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掌心的纸杯，没想牵动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商拯闻声弹起身来，抽出白袍口袋中的大手向她伸去，“我看。”
穆语温顺地将贴着创口贴手心递了过去，望着商拯近在咫尺的侧脸左思右想，半天才鼓起嘴不满地小声抱怨起来，“可是，昨天你说‘好的’，好的？……哪有这样跟人‘说好’的，那得我也说‘好的’我们才算说好，不能全怪我……”
微风携着夏日草木的香气钻进半开的窗户缝隙，兜着圈掀起帘角，商拯额间碎发轻动，俯眉直看向她的眼睛，“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像是没预见他的回答，穆语腾得红了脸，抢先挪开回望他的眼神，“那个，知、知错就好！”
趁商拯困惑低头，重新替她检查伤口的间隙，穆语转转眼珠子，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嗯，李总今天在公司吗？”
“找他做什么？”商拯松开她的手，抬头反问。
穆语高举着受伤的手心，拖着椅子凑上前去满脸献媚，“我们电视台有个项目，想给贵司介绍介绍。”
商拯无视痛得龇牙咧嘴的穆语，手上来回折叠着纱布，头也不抬的替她的伤口消了毒，“危险系数多高的项目？”
穆语暂停伸长脖子对自己手心吹气的动作，仰面反驳道：“怎么可能会有危险？你当我们电视台是刚果丛林？”
商拯懒洋洋地掀起那对同发线一样漆黑的眸子，探究地打量着面前的穆语，半响才妥协地叹了口气，“他上午在公司，但你得先做完检查。”
“你不会跟我一起去吧？”
“不会。”
“那我就放心了。”穆语嘟哝着垂下眸子，出神地盯着在自己掌心上下翻飞着包扎的修长手指。
手指的主人却是停下动作，“打什么主意？”
只见穆语单手托腮抵在实验台边上，好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阿拯，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随便打人主意的人吗？”
“是。”
印着树影的光线，跃过办公室开阔的窗棂，毫不吝啬地铺洒在穆语周身，光点在她睫毛上轻跳，商拯眨眼的功夫便晃了神，蹙眉暗自思忖——呵，不让他去，他偏要去。
几经周折，穆语的观察方案才总算确定下来。
根据双方签署的隐私协议中保密条款的约定，芯片进入穆语体内的情况，只有顶创极少数核心人员知晓。
“这么酷的事情，居然不能跟朋友们分享。”穆语面露憾色。
黎薇宁见状，轻笑着摇了摇头，“小语，你的情况过于特殊，牵扯到太多问题，一旦有任何消息泄露，恐怕会对公司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穆语点头笑道：“薇宁姐，我开玩笑的，我一定全力配合，争取早日为国家的科学进步作出贡献。”
“谢谢，并不需要你贡献。”商拯冷酷截断穆语的慷慨陈词，合起手中的材料，递给一旁掩唇笑开了花的黎薇宁，抬头补充到，“每周过来观察两次，至少。”
“我可以每天都来吗！”
“……随便你。”
商拯：有事，办公室等你。
李珀收到商拯的消息，以为有什么要紧事，中途就从会上溜了出来，一路小跑回到办公室。
“穆小姐？”见着来人，他讶异上前，正准备同穆语亲切握手，就被商拯从中挡了回去，这才注意到穆语掌间缠着的纱布，“呦！这咋还受伤了？”
穆语忙伸出另一只手，艰难越过商拯同李珀握了握，抿唇微笑，“小伤不碍事。”
“芯片出什么问题了？”李珀扭头对商拯。
“没问题，”穆语摆手，将怀中事先整理好的文件夹递给李珀，“是我有事找您。”
李珀挑眉看清文件夹上电视台的标志，恍然大悟到，“哦！你们电视台这事我知道，之前媒体中心的刘主任联系过我，专访的时间已经叫公关部去协调了，暂时还没安排下来。”
听他这么说，穆语了然地点了点头，想到刘伟人居然在李珀这个“毛头小子”身上碰了壁，不由心下暗爽，再抬头看他时眼中多了些拜服。
毕竟就算是刘伟人有求于人，能轻松摆脱那条老鱿鱼的纠缠，也得真有两下子才行。
“李总，我不是为专访的事情来的。”
穆语胸有成竹，眉眼间不似常日，反透出些成熟女人的稳重，“即使我们新闻部的项目组对顶创做过再多调研，于专业范畴内的业务认知，也只能流于表面，这种情况下做出的方案，想必很难打动你们，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反对这个项目。”
李珀心想这小姑娘有点意思，抬眸瞥了眼商拯，边压下心中的好奇，边招呼穆语坐下说。
“今年为了响应国家号召，电视台集中策划了一系列科教题材的节目，我们新闻部同样有一些想法需要实现。但采访的前提，必须建立在双方良好的独立与平衡性上，这中间不仅需要信任感，更需要构建信息对称下，你来我往的交流感，而我们对高新技术专业几乎一无所知，就算再努力，也只能勉强成为一个合格的聆听者，却很难做好那个具有正确导向性的传播者。”
听完穆语的一番话，李珀终于敛容翻开手中的文件夹，轻念表头醒目的项目标题，“‘忙时’？”
聊起项目穆语两眼放光，屁股朝外挪了又挪，身体前倾恨不能怼在李珀脸上，“是的李总，我带给您的是我们新闻部联合新媒体中心的合作项目，这可是独一份的。”
“直播？”李珀顺着条理清晰的副标题一路扫了下去，饶有兴味地摸着下巴上刚冒出点头的青胡茬，“这两个网站我知道，想法倒是挺新鲜。”
“我们电视台的新媒体中心，每年都会同各大网络平台，签署一系列战略合作协议，方案上提出的，只是我们根据项目受众，预选出的两家直播平台而已——青年群体活跃的c站和流量优势明显的浪吧，根据后期项目落地情况，也可以有其他选择。”
穆语话锋一转，自信将目光从李珀的眉心转向他的眼中，直视道：“如您所见，自立项开始，便是我们在选择平台，而不是被平台选择。”
穆语弯着眼睛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倏然将谈话反客为主，李珀缩了缩脖子轻笑出声，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女孩，“穆小姐，不，穆记者的意思是，现在也是你们在选择我们喽？”
“您可以这样理解，”穆语不加掩饰，露出明晃晃的笑脸，“我也是看在阿拯的面子上，有好事当然得想着你们。”
没料这小姑娘竟反身跟他来了套“情分与本分”的双面夹击，阿拯？这家伙可以啊？
李珀飞快向商拯投去一个揶揄的眼神，复又扶额苦恼起来，自己刚在穆谨言那个老狐狸跟前栽过跟头，难不成还得在他妹妹这只小狐狸跟前再认栽一回？这不可能！
李珀迅速抓住方案漏洞，牵起嘴角轻松反击，“穆记者，在实验室中布置直播摄像头，24小时不间断播出，如何保证我们的核心技术不被窃取？这风险太大，公司可承担不起。”
穆语眼下只觉李珀过于轻敌，面上笑意更盛，“李总，‘忙时’是指在通讯系统中，24小时内业务体量最大的那60分钟。”
她像是根本没打算回答他的问题，拐弯抹角的将重点转移开来，“拟定与顶创同时参与项目的，还有世界百强企业合讯，以及国内最大造星工厂嘉木互娱，你们就象征着那公众视野中最顶尖、最具有神秘感的60分钟，我们首先要保证的，当然是企业的安全。”
与业务涉猎甚广的龙头企业“合讯”，还有以影视帝国著称的“嘉木互娱”相比，自家的小公司确实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但论专业性，他们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公司，却能轻易撼动国内乃至全球科技领域的步伐。
“直播信号经过电视台流媒体中心全程加密处理，转播画面的清晰度将维持在观感舒适与无法高度还原之间，我们不仅能保证顶创的安全，还能保证气死任何妄图窃取顶创机密的对象。”
见李珀的态度有些松动，穆语再接再厉，“李总，电视台有信心与企业达成双赢，意愿也只是做好一个将企业带入公众视野的媒介罢了，既然在专业上，我们很难达到与贵司同样的高度，不如最大限度地调动全网讨论量，让企业暂时步下神坛，直面公众，相信我们都会有所收获。”
语毕，李珀饶有兴味地将文件夹放回桌面，看向穆语的眼光中多了些不言而喻的欣赏，“穆总知道自己损失了您这么个人才吗？”
“当然，穆谨言做梦都在哭着求我帮他。”穆语一本正经的将没受伤的手掌递给李珀，“那么李总，合作愉快。”
李珀正准备再次同穆语亲切握手，却又被商拯从中挡了回去，“我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