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亲卿爱卿

    阁楼不仅三面临水，它三面还开了窗，那冷风嗖嗖的往屋里钻，吹得人神清气爽。

    借着洒进来的月色，能看到屋子的中央坐了一个人，他衣袍翩飞，然身形却稳如泰山，一动不动的坐在一处矮桌前。

    “阿富，掌灯，看茶。”

    “是，老爷。”

    随着灯一盏接着一盏的亮起，我总算看清了屋中央的那个人。

    白发黑袍，面容却不是很老，大概五十左右，他白发半束半披，束起来的那部分用黑色木簪固定，垂下来的部分散在地上，如流云般丝滑。

    老翁将最后一盏灯点好，又将蜡烛用灯罩盖住，随后他俯身道:“客人请稍等，老奴去添些水。”

    我点了点头，看着老翁提着灯笼退了出去，又将门重新关好。

    耳边只剩下轻悠悠的风声，我默默吸口气，正打算说话，却听见屋中央那人问道:“你果真是宋卿卿？”

    我立马欠身行礼，恭敬道:“正是，晚辈父亲乃宋默，母亲乃是李安素。”

    “你……过来。”

    那人声音慕然沉了几分。

    我挺直背，忐忑的走过去。

    “坐下。”

    隔着一桌黑白棋，我在黑衣人对面坐下，此刻我才猛然发现，这人的眼睛……怎么是闭着的？

    难道他不喜欢光？或者是他困了？

    “亲卿爱卿，是以卿卿。当初你爹娘学前人，讲究夫妻和睦互敬，才给你取了这个名字以不忘本心。”

    棋桌对面的人闭着眼缓声念道。随后他仰起头，鼻子皱了皱，深深吸了口气，忽语气一变，皱眉道:“季初风，你来干什么？”

    “老先生，好久不见。”

    立在灯旁的白衣公子展颜一笑，湖风从三面袭来，卷起了他的衣带和青丝。

    白衣公子语气还算恭敬，然这府里的主人并不卖他面子，仍冷声道:“你应当清楚，老子并不喜欢你。”

    此话一出，我瞬间瞪圆了眼睛……这这这……对面那人也太轻狂了，竟敢对白衣公子自称老子？！

    我愈发怀疑对面这黑衣人根本不是我阿公。

    然白衣公子的下句话就将我的怀疑击散了，面对如此拙言，白衣公子也未恼，他依旧面含笑意，态度也愈发谦卑起来，“在下自知老先生不想见我，所以在下特地同老先生的外孙女一道登门，还望老先生看在您孙女的份上给我一份薄面。”

    “你竟有脸提我孙女？”

    对面那人忽的捻起一枚棋子，直直对着白衣公子甩去。速度之快，几乎瞬间就打在了白衣公子的脸上。

    按理说，白衣公子本可以接住那枚棋子的，毕竟他的武功也不浅，然他只是静站着，待棋子落地后，他才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黑子，闭眼道:“抱歉。”

    挨了打还给对方道歉？这白衣公子的脾气也太好了吧……

    我咬了下嘴唇，端坐好，细声细气道:“那个……阿公，其实公子……人挺好的，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叫我什么？”

    黑衣人忽的面向我，面上的表情让我有些琢磨不透，我试探性问道:“您……不是李宸鹤吗？”

    记得我爹说过，我阿公姓李，名宸鹤，字六净。

    他不会真不是我阿公吧……也对，毕竟看起来有些年轻，不像个带孙子的人。

    黑衣人接下来的反应让我有些错愕，他嘴角颤了颤，苦着脸道:“没想到还能听人唤我声阿公……”

    “您……不喜欢？”

    我寻思您若不喜欢，我叫外公也行，主要是我爹教我这么唤的，他说我娘这边，都管外公叫阿公。

    然黑衣人却摇了摇头，压着嘴角道:“你娘走的早，你爹那臭小子又从不来看我，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听不到孙女叫我了……”

    我顿时哑然，想着为我爹说几句好话，“我爹太忙了，他不是不想来看您，是实在脱不开身，您看，他一直都惦记着您喜欢玉呢。”

    我赶紧将手里的木盒盛上，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对方将盒子拿过去。

    抬头一看，我那阿公依旧闭眼坐着，只是嘴上在念叨:“行了囡囡，你不必为你爹说话，他心里想的什么，我自是清楚……是他自己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

    “阿公……”

    我小心的唤了一声，认真的盯着他眼睛看了看，忐忑道:“您……眼睛是怎么了？”

    这方仔细观察，我才发现阿公的眼尾下有道不正常的赤红。

    是因为那道赤红，阿公才一直闭着眼吗？他眼睛到底出什么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