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尸体
滴滴滴……
“嗯……什么鬼梦，噼里啪啦什么东西说了一大堆。”
闹钟吵醒睡梦中的男人。
徐楚枭，刚满十八岁，从事丧葬行业八年，俗称捞阴门。
二皮匠的针走皮面。
仵作的眼睛看得见。
棺材匠的锤叮咚响。
捞尸人的网河里荡。
这一行服务于死人，陪伴的鬼神，没有点规矩，就能乱了套。
以前还有个明确的划分，发展到现在，一家丧葬店都能把事情给包圆了。
家里干丧葬的，免不了从小就被各种鄙视，整整十八年了，徐楚枭也没个朋友。
上学永远是坐在最后，不被老师注意的那一个。
因此徐楚枭对课本知识向来就不感冒。
高中毕业后，徐楚枭就没上学了，也懒得考大学，甚至为了更加显眼一些，果断去弄了一个大花臂，妥妥的社会大哥模样。
干这一行的来钱倒是轻松，听隔壁王二狗的大婶说，他娃娃读了个普通二本，出来照样没工作。
国内的大学教育水平确实不敢苟同。
“gg（good game）”
聊天屏上，打出两个字母，今天的娱乐时间就到这了。
“过会儿，要和老莫出去了，先溜了兄弟。”
这么多年，要真说徐楚枭的真心朋友，恐怕就要数这个“the shy 我永远的神”的id主人了。
两个人的结识也是奇妙，是在一局游戏里面，有个上单菜鸡还嘴臭，开始喷徐楚枭这个打野。
谁知道这个id打下路，看不惯，就开始和徐楚枭一起喷，打完两人加了好友，久而久之就熟络了。
每天固定都得来个一两把，算是网络知己了。
客厅里，一个高大的老人正抽着烟喝着茶，电视里放着晚间新闻。
老人是徐楚枭的爷爷，被叫做老莫，因为徐楚枭和老莫并没有血缘关系。
“据悉，我市日前又出现五起尸体丢失案件，截至目前已经有89具尸体被盗窃。”
“然而案件的扑朔迷离使得警方也还在不断努力，这些尸体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案件线索极其诡异，我市警方正在全力追查。”
老人此时眉头紧皱，表情十分严肃，似乎对于这些尸体失踪案件非常关心。
“老莫，走啊，不是晚上还有活儿吗？”
听见呼唤声，老人这才缓过神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烟灰，准备出发。
一辆雪佛兰科迈罗上，老莫的眼神一直望着窗外，徐楚枭看着身旁沉默的老莫。
自从一年前的第一起尸体失踪案件开始，老莫每天都精神紧绷，这让徐楚枭也十分不解。
每次一问老莫缘由，他却又一改神情，各种理由说自己没事，表现得非常冷静沉稳。
最终徐楚枭也没办法，只好不问了。
江南市的东边是集中的停尸房地点，每天数不清的尸体会运到那里。
出车祸的啊，自杀的啊，有些装尸体的袋子都还在滴滴答答往外滴血。
“三丫头，记到我之前给你说的口诀”
“肺摆正、肠理顺、胃摆中间、心不振，死者为大，一点都不能马虎。”
停尸间里一个老头佝偻着背，但依旧约有一米九的身高，着实是有些让人震惊，嘴里的叶子烟斜叼着。
脸上一道贯穿整张脸的疤痕无比醒目，一个“力”字纹身覆盖整个右半脖颈，一双眼睛就如同龙睛一般散发威严，仔细一看眼瞳竟然是呈现金色。
“老莫，能换一个吗？我隔着袋子和口罩都能闻见味儿。”
“少扯犊子，往后遇见其他一样的，你就不缝啦？”
“咱们是死者的送行人，干的就是最脏的活，要有职业道德才行。”
徐楚枭转头看向周身烟雾缭绕的老莫，光秃锃亮的大光头着实有些显眼，凶狠的面相完全继承了老莫的风格。
这两人简直就像是两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徐楚枭的身高则是同样惊人，竟然已经接近两米。
老莫很早对徐楚枭说过，自己以前有个老伴自己叫她大丫头。
二人直到最后老伴归西都未能生下孩子，机缘巧合之下领养了徐楚枭的母亲，老莫就叫她是二丫头。
再后来就生下了徐楚枭这个男孩儿，因为老莫对女孩儿很是偏爱，索性就沿袭了之前的叫法，三丫头。
但这么多年，老莫对徐楚枭还是没得说，说是女尊男卑，倒像只是嘴上说说。
老莫看着五大三粗，但对徐楚枭倒是真的向对待孙女儿一样细心。
用老莫的话讲就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嘛。
听到老莫说的话在理，徐楚枭稍微犹豫一下，还是看向眼前的停尸袋，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是徐楚枭第一干缝尸体的活路。
这在古代，被叫做二皮匠。
为了死者的体面，二皮匠会缝好尸体之后，转交给葬仪师化妆。
有些手艺精巧的二皮匠，封出来的伤口完整精细，不露一点破绽。
据说这具尸体是从城中村的一间出租屋的发现，当时被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有些发臭了。
而且死相相当凄惨，而且在尸体旁边还有一堆鬼画桃符的符箓，地上用血图画出奇奇怪怪的图案。
这人推测是个什么邪教的信徒，似乎还他丫的信奉的是某个西方的恶魔。
“啧……草（一种植物）！”
徐楚枭感受到一旁老莫灼热的目光，只感觉周身不适，如同你期末考试，结果监考老师就在一边上一直站着，看着你作答一样。
索性心一狠，硬着头皮，血压冲顶，双眼微眯，手猛地伸向存尸袋的拉链。
“吱吱吱吱……”
拉链头子如脱缰的野马朝着袋子底部飞奔而去，阵阵尸香从袋子中传出来，顺着鼻腔直冲天灵盖。
歪日，这味道不摆了，千年臭鸡蛋都比不上这玩意儿的十分之一。
徐楚枭原本微眯的眼睛，瞬间瞪大，胃止不住的翻腾，左手死死捂住嘴巴，右手继续往下拉。
“嗯……呕。”
徐楚枭最终没有绷住，直接把晚饭干干净净的全给吐了出来，而拉链最终还是停在了尸体的胸口处。
老莫看看徐楚枭，微微摇头，看样子对于现在的徐楚枭，强度还是太高。
“走开走开，在旁边好好看着！”
老莫佝偻着身子，脚步却格外矫健，两三步便走到尸体前。
而徐楚枭则是已经退到停尸间门口处呼吸新鲜空气，抓紧时间缓一缓，等会儿还得观摩。
这二皮匠缝尸体，还有不少禁忌。
一是不缝孕妇，不可一尸两命。
二是不缝婴儿，有损阴德。
三是不可将两人缝在一起，容易触怒死者。
时代在发展，捞阴门本就是禁忌，自然做事也就没什么禁忌，只要是家属的心愿基本都会满足。
老莫唑了一口嘴里的烟卷，对着天空长出一口气，口中缓缓念叨着。
“黄良大道同天途，命理乾坤齐天数，先人叨扰，先人叨扰……”
存尸袋的拉链缓缓拉开，眼神微眯，所有的动作突然停住了，似乎是对于眼前的尸体感到一丝诧异。
“我去，这什么啊！”
尸体身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诡异的符号。
那是一颗眼睛，周围一圈菱形将眼睛围在中间。
一个眼睛紧紧堆叠在另一个眼睛旁边，如同周身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水泡。
眼睛朝着的方向，也不相同，仿佛是在监视着天南地北的四周，恐惧而诡秘。
而这些符号很明显是用小刀，一点一点在身上剌出来的。
“三丫头，这个有点麻烦，我来处理，你先回去，把门关好，今天早点休息，不用等我了。”
“但是今天练习还是不能少，你自己回去吹，然后拿手机录好，我回来检查。”
徐楚枭一听，先是一愣，他从没见过老莫这样的表情，眉毛都已经堆积在了一起，似乎是很棘手的事情。
老莫入行至少有个五十年头了，从徐楚枭记事开始，老莫就没有过这种表情。
老莫的年龄，徐楚枭不清楚，但似乎并不是江南市人，徐楚枭偶尔听人说过一嘴。
老莫是六几年的时候，来江南市圈地修的房子。
而且一修就是三栋，要知道一九六几年的时候，全国都穷的不行，谁会有这么多钱。
最后，这三栋房子现在全用来当做丧葬店的铺子。
“老莫，你没事儿吧？”拍拍老莫的肩膀
“我能有什么事情，赶紧滚！”
老莫的脾气徐楚枭是了解的，说一不二，不苟言笑。
看起来七老八十佝偻着背，但心里住着个固执的小孩子，身体上也没有丝毫的毛病。
徐楚枭现在和老莫掰手腕都还不一定能必赢。
徐楚枭听搬尸体的伙计老刘说过。
老莫几年前，都还能单人扛着装着尸体的棺材，在坟山上行走数十里地。
到山顶之后根本不喘气，五十多岁的老刘，看了直摇头，这身体完全就是牲口。
“行行行，我走，你自己注意啊……”
臭鸡蛋外加腐肉的味道确实令人此生都难以忘怀，徐楚枭走出停尸房，都依然能感觉自己身上的那股尸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