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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鹰司仁豪夺八咫镜,段钱方反参社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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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松浦葵对于鹰司仁的出现毫无准备,但他此番毕竟是带着十余名全副武装的勘定奉行卫士;况且,他鹰司仁也没有神之眼,那么这场决斗就全然是武力的比拼了。于情于理,人数占优的一方都不该气馁。

    “左右,莫要惊慌,”松浦葵俯身抽出了一柄纹钢太刀,双手握持,厉声道,“此人不过是来寻衅的,孤身无援。我等擒下他,正如赤子手捻!先夺其首级者,有赏!”【1】

    诸卫士闻言,争相向前,转瞬就团团围住了那鹰司家的二少爷。鹰司仁却也不慌,只将一手放在嘴边打个呼哨,另一手摸到腰间,冷不防旋出几柄手里剑来。

    众卫士自恃有胴甲大铠护身,迎戟便接。谁料,那看似飘忽无定的手里剑竟能这般凶猛,先迎头斩断了大戟的锋刃,再顺着袖甲直杀进旃檀板里去。待松浦葵再看去时,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几名卫士,已然尽数被贯穿了心脏肝肺,眼见不得活了。滚滚的鲜血携着绀紫的碎肝直冲出来,顺着倾斜的洞底一路溜到了松浦葵的脚下。

    现在,松浦算是知道对方不是个好惹的主了。

    “可惜,晚了。”

    松浦氏闭上了眼睛,接着便有一股钻心的痛,从仿佛被劈开了一般的下半身窜入他脑海,让他仰面翻倒在地。鹰司仁缓缓走上前去,用一只脚踩住了那柄嵌在松浦葵大腿里面的暗器,嘴角浮出一丝阴骘的笑。

    “此番……算我输了。八咫镜……就在那边的坑里埋着……你自己去取便好了……”

    “呵。”

    鹰司仁望着满头汗津的松浦葵,轻轻转了转踩着暗器的脚,那可怜的老头子顿时痛得濒临昏厥。被暗器尖上的十字螺纹搅起的碎肉和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并涌出,湮没了鹰司家二少爷的视与听。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怎么说呢……难道你就不好奇,我身为鹰司家的人,本应和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为什么却突然出现在这里为难你?”

    “我怎么……怎么知道你们这帮人……在想什么……”

    “啧,这可不是我想听见的答案哦。”说着,鹰司仁又踩了踩脚下的暗器。

    “呃啊!!”松浦葵痛得连连抽搐,但身体又被鹰司仁牢牢压制,只得用头猛撞身后的石头,弄得满壁都是錾出的鲜血,仿佛一幅古老的赭色岩画。

    “啧,既然你说不出来,那不妨听我说说,”鹰司仁直起身子,只用鞋尖点着那暗器的木柄,“天领奉行和勘定奉行的主家都没落了,所以居于副职的鹰司氏和松浦氏便彼此联络,计划联手夺取大权。这是我们彼此议定的,对吧?”

    松浦葵面色苍白,无力地点了点头。他现在甚至有了祈求鹰司仁一刀结果了自己的想法,毕竟眼下的处境实在太折磨人了。

    “鹰司氏派人取了八尺琼勾玉,松浦氏则取走了八咫镜。两家约定,先分别将神器藏好,再统一行动,分别架空各自的主家,最终以神器之赐福,登临大位,对吧?”

    “是的……难道,我们松浦氏……违背了哪一条约定吗?”

    “呵,这可得问您自己咯,”鹰司仁抱着胳膊,轻笑道,“架空主家,可不是让您直接赶走主家。伪造告白信,让柊千里嫁去九条家,您便可以在勘定奉行中呼风唤雨、为所欲为了,不是么?今天,您能带人来杀一介卫士,那明天,您怕不是就敢霸占整个离岛了?和您这样的人合作,我们鹰司家恐怕也得提心吊胆咯。毕竟,说不准下回被活埋进洞的,就是我鹰司仁了。”

    “哧,我还当是什么不得了的罪名呢,”松浦葵别过脸去,嗤笑道,“原来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罢了!你们鹰司氏干的勾当就少了?利用桂木园宴会换脏钱的,是你们;就连九条镰治的婚事,你们也从中捞了不少吧?!这些败坏声名的事情,又有哪一样是跟松浦氏商量过的?璃月的公旦尚有恐惧流言之日,你们倒先把人缘败光了。这样,就算将来你们真能执掌天领奉行,又怎能服众?”

    “我倒也无须和你废话,恶人自有恶人磨。”说罢,鹰司仁往后退了几步,从腰间掣出一柄短刀,走向了跪在一旁瞠目结舌的新之丞。

    “拿上这刀,先把你自己胳膊上的绳子割了,再替我宰了这老头儿。听见没有?!”

    新之丞艰难地背身拾起短刀,割了绑缚自己的绳索,随后颤颤巍巍地走到松浦葵面前。他拿刀的双手不停地哆嗦,很快便“咣当”一声把刀丢在了地上。

    “行不行啊?”

    “恕小人驽钝……小人虽是卫士,却从未杀过人……更何况,松浦大人他……他是我的……”

    “他是你的什么?难道是你老爹吗?看好了,杀人是这么杀的!”

    说着,鹰司仁一手捉住刀柄,将刀刃狠狠捅入松浦葵的腹腔。一时间,腥红的翻浆连同黏湿的小肠一起涌了出来。新之丞已然被吓得面无人色,一屁股瘫坐在地,不敢直视。

    “拿着刀,像我这样,上下捅个七八回,他就死透了!”

    “鹰司少爷饶命……小人,小人实在做不来啊……”

    “做不来是吧,”鹰司仁偏着脑袋,咬了咬舌根,“要不要我在你身上再示范几下啊?”

    新之丞已经快要晕过去了。他扶着洞壁踉跄起身,犹疑再三后还是捡起了那血淋淋的钢刀。

    “松浦大人,对不住了……”

    神里绫人和旅行者赶到鸣神岛山中那座神秘的岩洞时,已经差不多半夜子时了。

    鹰司仁拎着两只血淋淋的包裹,正倚在岩洞外面遥望月下樱色。新之丞则蜷缩在一旁,把头埋在双膝之后,不愿多看外面一眼。

    “事情都办妥了?”

    “嗯,”鹰司仁走上前去,笑吟吟地递出两只包裹,“这一只里面是八咫镜,另外一只则装的是松浦葵的人头。请您验货。”

    旅者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绫人,而社奉行大人显然也没有料到这般结局,迟疑了好一阵子才接下了包裹。

    “松浦他……反抗得很厉害吗?我让你尽量留活口,将来好让将军审判的啊……”

    “是的,即便我已经击毙了他全部的随从,他也还在负隅顽抗,挟持了新之丞,试图要挟我。考虑到新之丞的安全,我不得已下手杀了松浦。还望神里大人见谅。”

    旅者担忧地忘了一眼蹲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新之丞,问道:“新之丞他……没什么大碍吧?”

    “没什么,估计就是吓着了。回去休息几天,让柊小姐多宽慰宽慰他,应该就没事了。”

    绫人借着月光,迅速地看了一眼血淋淋的神器和松浦葵的人头,随后便朝鹰司仁点了点头。

    “神里大人,我这回可是按照您的要求,从传信给新之丞一直到夺回神器,策划了这一整局。您给我的不会就只有这么一个点头吧?”

    “呵,”绫人摇了摇头,说道,“我听说,在异国有一种鸟儿,舌头特别长,叫声也很好听,总是围着人叽叽喳喳。我倒想请鹰司少爷猜一猜:那个国家的人遇见这种鸟儿,一般都会怎么做?”

    “怎么做?”鹰司仁显然被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还能怎么做?养起来当宠物?”

    “呵,实际上,恰恰相反。这种鸟儿不会捉虫,长得也不好看,一点儿用都没有,只会叽叽喳喳地聒噪。人们就算碰见了它,也只会把它的舌头剪掉,丢到窗外去。鹰司少爷,对于人来说,鸟儿的价值决定了它们的命运。我想,您应该不难理解这个道理吧?”

    “价值么?我自然是明白的。不过,我对于您来说,或许就是只光会瞎叫唤的鸟儿,而您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再会了。”

    “呵呵,有意思,再会。”

    旅行者和绫人先将新之丞送回了勘定奉行。柊千里听说了他的经历,一时震惊得瞠目结舌,赶紧安排侍女们扶新之丞去屋里休息。绫人又交代了几句。柊千里深感时局纷乱,请求社奉行大人暂时代管八咫镜,待到三大神器重新聚齐之后,再作计议。绫人正有此意,于是笑纳,起身拜别。

    返回神里屋敷的路上,旅者一直忧心忡忡,一会儿看看绫人手中的两只提袋,一会儿又望望绫人那波澜不惊的脸庞。

    “神里大人……”

    “怎么了?奶茶都还在吗?”

    “啊,都……都在。我想说的是,那个鹰司仁,恐怕并非善类。神里大人还是当心一点为好。”

    “哦?那我该当心什么呢?”

    “比方说……那个什么,八咫镜……如果我是鹰司仁,我可能会考虑把它调个包,只给您一只赝品,自己把真家伙偷偷藏起来。我建议您还是仔细检查一下为妙……”

    “呵呵,不用看了,我手里这个肯定是假的。至于真家伙,现在大概正在鹰司家的某处仓库里头躺着吧!”

    “这……神里大人既知如此,为何不与鹰司仁当面对质?!”

    “我是现任社奉行,按理说应该只见过草薙剑,对其他两大神器的模样一无所知。因此,就算我当面指出了八咫镜的问题,鹰司仁也可以此为由搪塞过去,将来再反参我一手,说我对勘定奉行的神器十分熟悉,怕不是在图谋不轨。”

    “这……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啊!如今八咫镜从松浦氏手里转到了鹰司氏手里,不就是赶走了狼又来了老虎吗?!我们还是只能干瞪眼,鹰司氏则会同时据有两大神器,变得更加强大……”

    “呵呵,你对三大神器了解多少?”

    “老实说,一无所知。”

    “那我来和你说说吧,”绫人望着挂在林梢上的月亮,轻声说道,“我儿时一直以为,神器都拥有着无穷的魔力,足以胜过天下诸般兵器。直到有一天,绫华在玩闹时,无意碰掉了高高挂罥的草薙剑,被它砸伤了小腿腓侧。”

    “天啊……”

    “我当时也紧张极了,没想到父母却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更令我吃惊的是,没过几天,绫华的伤居然自己好了,又变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所以说,神器……其实都只是普通的兵器?”

    “连兵器都算不上,只是古董而已。后来,我当上了家主,曾悄悄把草薙剑送到了天目流的铁匠铺里,只说是新近淘来的古董,让天目老头和他徒弟帮我看看货色。两位铁匠研究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说这是一把上古的青铜礼仪剑,收藏价值不错,不过年久失修,已经不堪大用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所谓三大神器都不过是一些普通的礼器,只是在民间被神化了?而三大奉行的主家,则心照不宣地保守着这个秘密……”

    “正是。我从来都不担心鹰司家和松浦家偷窃神器一事。我真正忧虑的,乃是两大奉行主家都风雨飘摇,万一真被各自的番臣推翻了,那稻妻恐将陷入大乱。身为社奉行,也作为神里家主,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原来如此。”

    “更何况,”绫人露出了一丝难得一见的得意之情,“就算我让鹰司仁全胳膊全腿地回去了,他又能拿我怎么样呢?难道还能去将军那里告我不成?他自己一身勾当都还洗不清呢!”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神里屋敷的门前。尽管已至后半夜,但绫华和托马却都满心担忧地伫立在奉行府门前,翘首盼望着家主大人的身影。

    “哥哥,你可算回来了……等等,啊,旅行者你也在啊……真是,真是太好了。”

    “家主大人,我在小炉子上为您温着一盅抹茶,快趁热喝了吧!旅行者也要吗?我再去沏一杯……”

    众人说笑着,走入了那椿纹庇佑下的茶亭。月沦沧海,浮光跃金。不时有几只惊飞的麻雀,在清风蝉鸣间振翅远去,没入了苍翠的高岭。

    就让这静谧安适的一刻,再多停留一会儿吧。

    可惜浮世事,留驻难。

    “报!神里大人!终末番急报!”

    “怎么回事?”

    “据终末番埋伏在天领奉行的内线回报,鹰司氏有人起草了弹劾您的奏折,说是证据确凿,不日就要呈递给将军!”

    “嗯?弹劾我什么?他们自己都一堆破事忙不过来,还有心思找我的麻烦?”

    “弹劾您在稻妻内战期间专擅弄权……好像还拟写了十余条罪状,从暗查勘定奉行、在九条阵屋劫法场一直写到暗通珊瑚宫、出卖幕府。分条罗织,句句切实,大有置您于死地之势啊!”

    “……起草人是谁?我明天就去天守阁,先下手为强,向将军检举他。我就不信,他们鹰司氏有哪个人屁股上是干净的。”

    “哦,对了。起草人还说,要连神里小姐一起检举。理由是,神里小姐骗婚。”

    “什么?”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骗婚?骗什么婚?我宁愿相信绫华去偷东西,都不相信她会骗婚!”

    “等等,兄长,我知道他是谁了,”绫华若有所思地说,“而且,您还真不一定能找得到他的把柄。”

    “是谁?”

    “鹰司朝秀,也就是前任天守阁段钱方大人。内战期间,我和托马在桂木园大宴上,为了挑拨九条氏和鹰司氏的关系,也为了掩人耳目,曾谎称我已经与他订婚。想来,如今他是讨这宗债来了。”

    “这样么……”

    绫人略一思忖,旋即对妹妹说道:“绫华,你现在就和旅行者一块儿去一趟鸣神大社,指名要见八重宫司大人,其余的事情我来应付。明白了吗?”

    “兄长大人……”

    “情况紧急,我也是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辛苦你了,绫华。”

    “为了神里氏,为了兄长大人,为了稻妻,绫华自无怨言……”

    绫人点点头,蹙眉远望着海天之际的昏黑夜色。

    明月落矣,然则日出亦未远。

    注释:

    【1】赤子手捻:日语俗语,原文为“赤子の手を捻る”,尤言“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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