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社奉行假充鹰司勇，神里氏三进桂木园
数日后，鸣神岛，桂木园。
鹰司家花了重金，在游池中央的金阁小岛上包场一日。说来也讽刺，建造这座园子的人，如今也需要花钱包场——这要是放在几年前，就仿佛是说雷电将军进天守阁也要买票一样荒诞不经。
但鹰司勇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太需要这场宴会了——既是为了改变一些事情，也是为了证明一些事情从未改变。
宴会很快开始了。少了许多昔日的繁文缛节，这场贵族沙龙反倒多了几分轻松的气息。三大奉行代表渐次入场，平日清幽侘寂的舟游园地也变得喧闹起来。
娴雅娉婷的白鹭公主依旧是众人的焦点。她身着绮丽的“十二单”女房装束，将满头银丝梳成瀑布般的大垂发，一颦一笑之间尽是端庄贵气。无数清狂少年抑或纨绔子弟，都忍不住觇视那神里氏的姬君，仿佛她是通体烨然的神明。
托马紧随在绫华身后，既是负责她的安保工作，也是为了搜集家主大人需要的情报。毕竟，神里小姐需要和别人逢迎往来，这种盯梢套话的事情，自然就需要一副白手套来代劳了。
柊千里也穿着“十二单”装束，却显得心事重重。九条镰治喊了她几次，才唤醒了这恍惚无措的姑娘。
相形之下，九条裟罗就淡然得多了。如今她的两位兄长分别执掌了兵符和政务，反倒让她一身轻松。既然无从企及天领奉行的大权，倒不如本本分分地做一介治安官、一家的大小姐。毕竟，解去许多伪装之后，人便得以直面不完美的自己，反倒畅快。
这样一来，今日的宴会上反倒是裟罗和绫华走得更近。而从前那个活泼好动的柊千里却变得疏离冷淡了，只和大家寒暄了几句，就躲到角落里自顾自地咂起抹茶来。
众人致礼问暖已毕，便按尊卑长幼列坐席间。忽而有太鼓铮铮，墙边一面大幕徐徐拉开。宾客皆屏息凝神，期待着接下来上演的剧目。
其实，能乐剧目并不是稻妻宴席的固定程式。如果我们要弄清楚今日大宴之下的波谲云诡，还得把时间拨回一个时辰前。
彼时，金阁岛上的宴会还在做最后的准备。除了主办方天领奉行的人员以外，还有一帮社奉行的剧目组，也在宴场边上张望。
为首的一人戴着面具和大帽，在身材矮小的稻妻人中间显得格格不入。两位鹰司家的负责人见了他们，便上前询问。
那戴帽子的人似乎对鹰司家很是熟悉，一眼就认出了来者是鹰司家大少爷鹰司宽和二少爷鹰司仁。
鹰司家有四子，皆负才名，俱是稻妻名门笔头之格，人称“鹰司四虎”。鹰司家主给他们取名字时，特意以“宽仁并济”四字列序提名，一时传为佳话。
太郎鹰司宽，年少成名，曾于天守阁下与将军学问吟味，拔得魁首。将军称之曰能，以为其刀术与文赋俱佳，堪承鹰司氏大业。
次郎鹰司仁，稍逊风骚，然极富心机，善于经营。他效仿社奉行的终末番，也建立了一支属于鹰司家的秘密部队。平日里，他们大都充作天领奉行的同心、与力。然而一旦鹰司氏认为有必要时，他们就将倾巢出动，只为主家效死。
三郎鹰司并，年方弱冠，然性极刚勇，孔武有力。家主尝比之终军，以为稍假时日，其必可令敌酋俯首系颈。
四郎鹰司济，方及总角之年，亦是聪颖过人。日前将军游幸町街时，曾以时事问之。济以武尊之典故设喻，言治天下者，必以威以谦而服人。将军曰善，谕赐足金以勉之。
此番鹰司家设宴，家主鹰司勇并未通揽全局，而是将诸多繁芜事宜放予鹰司宽、鹰司仁两兄弟。此事堪涉千头万绪，须照顾到三大奉行各家。故此两兄弟也分外珍惜此次机会，事无巨细都要过问。
于是乎，在准备工作接近尾声时，宴场上突然出现的几个奇装异服的家伙，显然很难逃过鹰司家两兄弟的眼睛。
“社奉行古田雄，参见鹰司家大少爷和二少爷。我等是受神里大人所托，来此为宾客们奉上能乐演出《武尊传剑》，权助酒兴。”
鹰司宽有些惶惑。父亲在同他交代宴会有关事宜时，并没有提到什么能乐演出。若是社奉行好心来添彩，倒也无可厚非。鹰司宽怕的是有外人打着社奉行的旗号，混进宴会里来。赴宴的可都是三奉行的大人物，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鹰司宽就是长了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你说，你是古田雄？”鹰司仁倒是不客气，径直走向那戴高帽的青年，有些咄咄逼人地说道：“我虽然和古田家的人不熟，但几个头面人物还是认得的。我看你，不像古田雄。”
戴高帽的青年比鹰司仁高出半个头，现在像看小孩儿一样俯视着那气势汹汹的公家少爷，显得很是滑稽。正当众人相持不下时，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破了这无解的僵局。
“古田家的人是我邀请的，忘了和阿宽阿仁你俩说了。是我考虑不周，让大家困扰了。”
“父……父亲大人？原……原来如此。那，我们现在是让他们开始准备剧目？”
“嗯，”鹰司勇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走过鹰司仁身边，“你们俩忙自己的去吧！我对他们的剧目也挺感兴趣的，先去后台看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鹰司仁面带微笑，右手却从腰间摸出一柄手里剑，冷不丁朝鹰司勇掷去。那老头却毫不惊慌，只轻轻一抬手，也从袖口下甩出一只手里剑。两柄暗器凌空相击，擦出一串耀目的火花，而后双双坠落在地。
“不错不错，我儿的忍术又有长进。方才若不是我反应得快，恐怕就要失手了。”
“哪里哪里。我辈的忍术，和父亲的修为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儿臣这就告退，勤加学习去了。”
“嗯，去吧！”
鹰司勇摆摆手，然后自顾自地跟着古田氏的剧组转到幕后去了。
那戴高帽的青年仔细锁好了门，随即“哧溜”一声跌坐在地，不住地喘着粗气。
“鹰司勇”只轻笑一声，直起了身子，将下属扶了起来。
“神里大人，您模仿鹰司勇也太像了！神态、声音、动作，无不惟妙惟肖。说实话，在转到幕后之前，我一直都提心吊胆，生怕来者是真正的鹰司勇啊！”
“呵呵，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一手创建了终末番的人。这点小伎俩，我还是手到擒来的。”
“那鹰司家祖传的手里剑技呢？您还特意去学了？”
“他们家的忍术是师承自古代的鸣神妖族，与终末番的套路系出同源。我只需稍稍更改出刀的手法，便可以不变应万变了。很简单的。鹰司仁想用这种方式来识别敌我，还是有欠妥当。”
“那接下来怎么办？”
“你拿着我的衣服，扮作鹰司勇，从这儿出去。你要是实在害怕，就不要说话，故作深沉，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剧目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交给我就行。待会儿绫华来了，你记得留意一下。我怕敌手众多，托马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