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傻得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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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开始化了，地面上可以看到棕色的草根，再过不久这里将会是一片浓绿。
母亲已经离开了一月有余，阿茹娜有时候会坐到她以前的梳妆镜前面，摸摸她用过的发簪。
塔娜夫人掉着眼泪摸妹妹的头发，边摸边说：“我可怜的孩子，多么心狠的母亲呀。”阿茹娜很亲塔娜夫人，我也为她们高兴，三哥不在的日子里，阿茹娜给塔娜夫人送去了不少欢笑。
羊草发芽的时候，阿牙又开始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我说了好几次他都不肯改。有时候我骑着乌嘎，他就追在我的身后，跑的累了也不停下，就像一只听话的猎犬。
有一次出门我遇到了二哥哈森，他正抱着一个露着臂膀的女人，见着我先是愣神，然后扔下那个女人提着裤子朝我走过来。
“哟！小其！你那个汉人阿妈去了哪里？”他眼里的神色让我恶心。我假装没有听见，牵着马头就要离开。谁知道他一把拽住乌嘎的马绳，“怎么？问你一句还不乐意，你那个阿妈就是个娼妇，跟野男人跑了。”
坐在马上，听着哈森嘴里吐着比狼粪还要臭的的话。我挺直后背翻身下马，然后，狠狠给了他一拳。这是我第一次动手打人，我想他也很吃惊。哈森应该从没想过这个汉人一样软绵绵的弟弟会动手。
但我的力量还是太弱了，他揪着我的领子，我的双脚就够不到地面。哈森的眼睛像头发狂的野兽，我确信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想杀我。一阵蛮力我就被扔到地上，然后他轻轻地用靴子尖踢踢我的脸说：“滚回去，不要来我这里。”
刚从地上爬起来，远远地就听见阿牙气喘吁吁的喊我：“小其、小其…”一声一声的就像唤一只听话的小狗，但我不是狗，我是尊贵的乌日更家的六王爷。所以我给了他一巴掌：“不许这么喊我。”阿牙很是委屈的看着我。我骑上马，想了想有些愧疚于是对他说：“上来，你来驾马。我累了。”
果不其然，他马上忘记了刚才的那一巴掌，欣喜地上马。他的胸膛离我很近，呼吸可以打到我的后脖颈。痒痒的触感让我心烦意乱，“走吧，愣着做什么。”身后久久没有动静，就在我忍不住要甩马鞭的时候，他忽的搂住我的腰然后大喝一声：“驾！”
我们在草原上跑了很久很久，一直到胡杨林的最北面他才放慢了脚步。我喘了口气回头锤了他一下：“你做什么跑的这么急！”他的喉头跟着他喘气的动作一上一下的移动，沙哑的嗓音问出了一句让我羞愤的话：“小其、你摔倒了？衣服…有土。”
“你嫌弃我？”衣服有土那句话让我想到刚才和哈森的较量，我不想回答阿牙，只好扯到别的事情上。他急的额头冒汗说话更不流利了：“没有…嫌弃、小其，我……喜欢。”
阿牙的认真劲儿让我发笑，他温柔的看着我，我收了笑声摇摇头低声说：“真是个傻子。”
回到包里已经是下午了，自从那天说过我摔倒，阿牙简直成了我的影子，他恨不得替我走路，帮我骑马。他的小心翼翼讨到了老阿妈的欢心，有一天我看见老阿妈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握着一串白珊瑚珠子，口里喃喃道：“长生天，感谢你为小主人送来了如此忠心的奴仆。”我听得一阵失笑，又觉得暖心。
起初阿牙的出现，让营地里的人们警惕，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但是骑术精湛的男人总会让他们提防。后来见阿牙只是冷冰冰的站在一处，并不会偷他们的东西也就接受了他的出现。
草原上的人就是如此单纯，只要你不骗我，那我们就是好兄弟。但是阿牙还是没有融入他们，他们觉得阿牙长得像个汉人，不是真正的蒙古兄弟。
地面都变绿之后，阿牙开始神出鬼没。往常我醒来他要么是在喂乌嘎，要么站在营地看天。现在我醒了，他不见踪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这已经是最近的第三次了。
中午的时候阿牙回来了，他只穿了一件内衫，外衣被他抱在怀里鼓鼓囊囊的。他见到我从走变成跑，但又要小心的抓着衣服，所以看着很是滑稽可笑。
“做什么去了？”我站在那里，等着他靠近。他献宝似的把衣服举到我的面前。
“怎么了？”我摸了摸那件衣服，还是不明白。他见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压低声音说：“宝贝，这里是宝贝。”
宝贝？他神神秘秘的样子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跟着他进了蒙古包里。
他这才如释重负一般，把衣服放到桌上。里面是一些蘑菇还有几根人参。“你从哪里找到的？”我抓起一个蘑菇，盖子很厚是很少见的那种蘑菇。
“小其吃，吃了好。”说干就干，不等我说话，他就把老阿妈领进来，因为他不怎么会说蒙语，只能连比划带说的。我告诉老阿妈，阿牙让她给我做饭。老阿妈看见那些人参也睁大眼睛，惊喜的摸着。
人参是好东西，尤其是这样多的人参。平时只有父亲的大帐会有一些，但也不会很多。这么好的品相更是少见。阿牙的手掌上有一些细小的伤口，我拉着他的手问他：“是为了那些东西吗？”
他不太在意的把手背到身后，阿牙长得很俊美但是表情又总是很憨厚，形成了一种极大地不和谐感。
老阿妈煮了一大锅放了人参的羊汤。我还是初次喝，很香很香，我想到了母亲做的饭菜的味道。母亲说汉人会用药材做饭，称作药膳。这就是药膳的味道吗？我不知道。
阿牙又走了，这次他带回来几只兔子。我开始期待他衣服里的东西，有时候是一些果子，有时候是一些小动物。
后来他还给我摘花，一大簇，或是一大捧，颜色各异、气味芬芳。我倒是不怎么喜欢，都送给阿茹娜了。阿茹娜开心的不得了一连串的编了好多花环。
夜里阿牙又开始喊着头疼，我又如法炮制的喂他蜜糖水，这次不管用了。他的动静惊醒了守门的奴隶。我点了火烛，阿牙的脖子一鼓一鼓的，他很痛苦，牙齿咬得很紧。我只好替他揉，手指缓缓在他的太阳穴移动，阿牙猛地睁开眼睛，他的眼睛里面全是红的血丝。
眼神没有焦距，只是一味地喊疼。“阿牙，阿牙？”他被我唤醒神智，紧紧握着我的手：“小其……不要走。”
“我不走。”
他的脑袋靠在我的腿侧，用手摸着我的肚子，嘴里胡言乱语一些汉话，说的又快又急我也听不清，困倦袭来，我再也忍不住了，窝在床脚睡着了。
早上的时候，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摸我的脸，那个人手上的茧子很多，沙沙的感觉在脸颊上移动。
我困得不行，想要拨弄开那只做乱的手。那人噗嗤一声笑了，那声音瞬间让我清醒。
“三哥！”
果然是他，头发长了些，眉眼更深邃了，皮肤也更黑了。
三哥回来了，这个消息像鸟儿一样传遍了整个额济纳部落。父亲很是高兴，要为三哥接风洗尘，父亲的大帐前久违的升起了红红的旺火，男人们喝酒吃肉，女人们跳舞唱歌。
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明明灭灭，心思都被放在暗处，面上其乐融融。
“巴雅尔，阿爸今天要送你一个礼物！哈哈哈哈哈哈。”父亲拍拍手，就出来几个漂亮的女人，她们的头发乌黑油亮垂在臀尖，男人们发出调戏的口哨声。三哥只是喝酒，头也不抬。
“喜欢吗？我的儿子！额济纳的□□！”父亲拍着三哥的后背哈哈大笑。
那些女人还是被送到了三哥的大帐里，他没回去，他在我的蒙古包里喝了一夜的酒。
我看着他一碗一碗的喝，比喝水还痛快。“好喝吗？三哥。”我不会喝酒，这也是他们耻笑我的一个原因。
“尝一口，小其。”三哥随手拿起一个碗倒了很少的酒，浅浅的遮着碗底。我抿了一口就被辣的张不了嘴。三哥看我一脸痛苦哈哈大笑，我生气的想要打他，反被他拉到怀里。
“我的小其都长这么大了。让三哥好好看看。”
深邃的的眼睛撞进我的视线里，三哥的眼睛还是那么黑，还是那么亮。他的嘴巴上还留有刚才的酒，嘴唇湿润亮晶晶的。
他举着酒碗大口的吞咽着那些辛辣的液体，眼睛却直直的看着我好像一头盯着猎物的狼。被他这样看着我觉得三哥很陌生。
“三哥，我给你看个东西。”别扭的离开三哥的怀抱，三哥晃了神，似乎没有听见我的话。我撩起裤脚给他看两年前冬天被狼咬得伤口。两年过去伤口平缓了许多，但是疤痕还是留下了，在腿肚上很吓人。
“狼咬得？那些畜生。”
“我以为你回来了，就去等你，结果遇到狼了。”我满不在乎的要放下裤子，三哥却按住我的手，他摩挲那处伤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突然想到三哥有一箱的狼牙，“三哥，老阿妈说身上带着狼牙会辟邪，我记得你有，拿出来给我一个。”
谁知道往常对我百依百顺的三哥听到这句话，打着哈哈，把我按在怀里呼呼睡了。
第二天早晨，我醒了看见三哥冷着脸坐在桌子前，地上跪着被绳子绑着的阿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