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彤欣的动作隐蔽,说话声音也小,防止被人注意到。
那是一条红色长穗,流苏细密柔顺,上面还穿着两颗玉珠。
“是他送来的?也不怕被旁人看了去。”唐潇嘴上责怪,脸上却透着欢喜,“先收起来罢,等到七日过后,再与寒水剑一同拿出来。”
“是。”彤欣将剑穗收起,正要往外走,却又被唐潇叫住。
“等等,那个,他什么时候来的?”
“回公主,陆公子似乎是翻墙偷偷跑出来的,奴婢也不知他何时前来。”
彤欣回答完便福身退下,唐潇则静静地望着窗外,心绪微动。
夜深了,唐潇也已经睡下,可是雀洹宫内却闪烁着暗黄色的烛光。
“公子腿上的伤”冯昭面漏忧色,忍不住出口询问,话说到一半就被陆玦打断了。
“已经清理过了,那只是擦伤,不打紧。”陆玦忙不迭解释道。
陆玦并未说谎,只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受伤,显得冯昭有些大惊小怪。至于腿上的擦伤咳咳,是因为他在鸾清宫的屋檐上蹲了太久,下去时腿麻,不小心碰到了。
当然,这件事他肯定不会告诉别人。
“天色已晚,去睡罢。”陆玦径直走到床榻边,不像在南月国养尊处优,在这里他更衣用膳都要自己动手。
一晃就过去了七日,在这七日里,唐潇上午听欢桂讲礼法,下午和晚上跟着李氏学刺绣。开始的一两天她还有些兴趣,可到了后面她便觉得枯燥乏味,生无可恋。
啊啊啊啊啊!怎的还不结束啊!欢桂说这是必备的流程,可她并不想学那些繁文礼节,她自由自在惯了,不想为那些礼法所束缚。
还有,刺绣真的好难。这几日李氏已经绣完了好几种花,而她忙活了那么长时间,连一片叶子都绣不好。
好在今日这一切都结束了,而且从今以后,她可以出宫游玩,宫门关闭之前回来即可。
对了,唐潇取出寒水剑,又叫彤欣将剑穗取来,系在了剑柄上。
出宫前她要先去一趟雀洹宫,若是陆玦同意,就将他一同带出去。唐潇这样想着,心里却犯了嘀咕:陆玦他应当是想出宫的罢?毕竟在宫里关了那么久。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她要乘轿前去,不然就没有办法将陆玦带出去了。
于是,鸾清宫的宫人们乱作一团。
“公主殿下似是拿着一把剑。”
“公主殿下说她要去找那位质子。”
“什么!公主殿下要去杀南月质子?”欢桂只觉得这话荒谬,二公主何时与质子结仇?
“这话可别传到花嬷嬷耳中,她年事已高,再过几个月就要出宫安享晚年,莫因一些空穴来风的话,扰了她的清净。”
给欢桂传话的宫女却是急得眼泪都要出来:“哪里是空穴来风,公主腰间别着一把剑,点名道姓要去雀洹宫,大家有目共睹。”
欢桂思忖片刻道:“我去雀洹宫看看情况,你去向陛下禀告这件事。记住,一字一句如实告知,切莫夸大言辞,也不许有所隐瞒。”
雀洹宫门口,唐潇从轿上跳下来。守着的侍卫起初还觉得奇怪,可一见是她,便纷纷让出了路。
唐潇推开大门,径直闯了进去,一边往前走一边喊着:“陆玦你快出来,看看父皇送我的剑。”
快要走到内殿门口,冯昭迅速上前拦住了她:“公主且慢,公子还没起”
话没说完,内殿的门便被人打开。穿戴整齐的陆玦从里面走出来,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静静地看着唐潇。很快他便注意到了那把剑,于是他眉头轻挑,问道:“远安公主今早大张旗鼓前来,就是为了让陆某看一眼这把剑?”
唐潇没说废话,直接动手拔出寒水剑,剑身透出淡淡的寒光,剑头直指陆玦的眉心。冯昭吓得整个人都懵了,陆玦却不为所动,仔细看去,他的嘴角还透着淡淡的笑容。
“真是无趣,这你都没反应。”唐潇将寒水剑插回剑鞘,把它递给了陆玦。
“是把好剑。”陆玦将寒水剑拔出一半,仔细观察一番道,“有没有名字?”
唐潇从他手里拿回寒水剑,道:“那可是父皇赐给我的佩剑,自然有名字,我给它取名为寒水剑。”
“寒、水、剑。”陆玦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声,“为何起这个名字?”
陆玦面色古怪,冯昭的心情也跌宕起伏。
寒水剑,寒溟剑,听起来像是,咳,一对儿。
“自然是按照你的剑名起的,怎么,这个名字不好?”唐潇很疑惑,她觉着这个名字很好听,也很适合自己,为什么这两个人反应如此奇怪?
“无事,公主开心便好。”陆玦喉咙发紧,说话声音也干巴巴的。他已经能想象到,等唐潇离开后,冯昭会是个什么反应。
唐潇没把这些异常放在心上,她握住剑柄,朝陆玦晃了晃,问道:“这个剑穗,你送的?”
转移了话题,气氛也轻松了许多。陆玦温言道:“公主及笄可是件大事,我自然要送些贺礼,以示心意。”
可惜他这里没什么好东西,那条红色剑穗是他亲手做的,只有那两颗玉珠勉强看得过去。
唐潇心情好极了,她背着手朝院里走,一边踱步一边道:“看在礼物的份儿上,本公主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走出几步,她又转过身,脸上带着狡黠的笑:“你想出宫么?”
这句话犹如滔滔江水,“砰”地撞击在陆玦与冯昭的心头。
“你说的是出宫?”冯昭过于震惊,连敬称都忘了说。
陆玦没有说话,但他紧紧抿住的嘴唇,以及暗中用力的大拇指,暴漏了他心中的想法:想啊,他可实在是太想了。
他被关在这雀洹宫,除非皇帝传召或者自己溜出去,他不能踏出这里半步,否则便会引起他人猜忌。整整五年,除了唐潇经常前来,他几乎没见过其他的人。
陆玦忍住心中的想法,失笑道:“公主莫要戏弄我,我身为质子,能安稳住在雀洹宫已是陛下恩赐,哪敢奢求出宫去呢?”
陆玦的笑意不及眼底,眼神中透出淡淡寒意。
唐潇觉得陆玦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而且听这意思,他并不想出宫。
“你我相识多年,这样冷淡做什么?我听说宫外可好玩儿啦,你真的不随我出去?”唐潇继续尝试着将陆玦拐出宫,若只有她出去也没什么意思。
“这样罢,我们来比试比试,你攻我躲,若是你半柱香内赢了,那我就答应你。”陆玦似是无奈妥协。但冯昭知道,陆玦武艺了得,他绝不会输。
“好。”唐潇举起寒水剑,以免失误伤到陆玦,她并没有剑从剑鞘里拔出。
唐潇挥动右臂,朝陆玦的心口等部位连连刺去。陆玦时而后退,时而侧身,寒水剑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唐潇心急火燎,攻势也越来越猛,两人打到了雀洹宫门口,突然有人喊道:“皇上驾到!”
听到这话,两人直接停在了原地。唐擎一进门便看到两人齐齐向他看去,他的女儿拿着剑,正要刺向质子的脖颈。
“潇潇,不得无礼!”唐擎皱紧眉头,声音威严庄重。唐潇默默收起剑,讪笑道:“父皇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唐擎被唐潇气得不行,这丫头当真胡闹,平时偷偷跑来就算了,今日竟乘着轿子大摇大摆地过来。他看了眼跪在一旁的陆玦,说道:“起身罢。”
“多谢陛下。”陆玦缓缓起身,双眼望着地面,温声道,“陛下此番前来,有何要事?”
此时已到五月,微风吹过,粉白色的花瓣从树上飘落。唐擎走到树下,道:“朕与质子有事要谈,潇潇你先回去罢。”
“啊,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听的?”唐潇自然不想走,一来她还没能和陆玦一同出宫游玩,二来她想听听父皇究竟要和陆玦说些什么。
唐擎似是被噎住了,他“哼”了一声,拂袖走进主殿,留下一群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唐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陆玦才开始向主殿走过去。
宫人们都低头守在院子里,冯昭也在静下心来后去了偏殿。一国之君与人密谈,没人敢去打扰。
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唐潇:“”父皇这是默许了?她朝四处看了看,然后跟着陆玦一前一后去了主殿。
“父皇,我就是来看看热闹,你们当我不存在就行。”唐潇眨了眨眼睛,非常自觉地挑了一个离两人都比较远,但能听清他们谈话声的位置待着。
即便如此,唐擎也拿她毫无办法。唐潇好奇心重,这副性子也是他和林焕娇生惯养出来的,他哪里舍得罚她?
“朕早就知道,潇潇时常出入雀洹宫,朕本意不愿让她与你接触,但这是她的自由,朕不会干涉。只不过,如今潇潇已经及笄,再这样下去难免会传出一些风言风语。”
说到这里,唐擎多少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他当初还是管一管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