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倾和十八年，东凌国二公主唐潇年满十五，皇帝于宫中大设宴席，朝中大臣前往祝贺。
“这五年你练得不错，都快赶上我了。”陆玦将手中的寒溟剑收回剑鞘。
彤欣守在一旁，见两人切磋完毕，便走到唐潇面前，将丝帕递了过去。
唐潇接过丝帕，擦拭着脸上渗出的汗珠，道：“那是当然，说明我在这方面有天赋。”
陆玦对此不可置否，转而提起另一件事：“今日是你十五岁生辰，你不去参加自己的生辰宴？”
唐潇一脸嫌弃道：“我若是去了，还得和那些大臣说些客套话。有那闲工夫，不如到你这里来，喝茶练剑，这多快活。”
陆玦笑道：“可惜啊，再过几日，某位公主可就不能这样清闲了。”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件事来，唐潇就烦得要命。按照东凌国的风俗，年满十五岁的女子要行及笄礼，及笄礼会在十五岁生辰过后的三日举行。
举行及笄礼的当天，家中的女性长辈会为少女梳妆打扮，挽发髻，插发簪，这一点唐潇还可以接受。可是在及笄礼结束之后，长大成人的女子还要学习女红和礼法，时间长达七日。
在这七日里，唐潇需要老老实实地待在鸾清宫，什么地方也不能去。
唐潇叹了口气，扔下手中的树枝，道：“前几日我向父皇要了样东西，为了它，熬过那几日便是。”
“哦？”陆玦若有所思地看着唐潇道，“能让你愿意把自己关在鸾清宫，你要的是件什么宝贝？”
唐潇笑盈盈地回道：“自然是件宝贝，我可是和父皇磨了许久他才答应的。想要一把佩剑当做生辰礼，这简单的很。”
陆玦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按理说一把上好的剑要经过数月时间才可锻造完成，东城为东凌国的都城，精通锻造之术的人并不多。
那么，唐潇的这把佩剑只可能是一早就在准备，因为要给公主的佩剑决不能粗制滥造，只有早做准备才能将其作为唐潇的生辰礼。
“要一把佩剑当礼物，你父皇竟未曾觉得奇怪？”
听到这话，唐潇先是一愣，又忍不住开口大笑。她轻轻招手，示意陆玦靠近，但是出于某些顾虑，陆玦并没有这样做。
“啧，怎么不过来啊？”见陆玦站在原地不动，唐潇只好自己走了过去。
她踮起脚尖靠近陆玦的耳畔，还没来得及说话，陆玦便后退一步躲开了。
唐潇是想告诉陆玦，其实宫中很多地方都有暗卫。这五年来，她时常出入雀洹宫，附近的暗卫早就知道她在和陆玦学剑，并且将事情禀告给了她的父皇。
也只是因为这个，父皇才会答应她的请求，找人专门为她做一把剑。
父皇知道她在学剑，她也知道父皇知道她在学剑，虽然两人从没提起过这件事，彼此却心知肚明。
陆玦对于唐潇的靠近反应有些激烈，这让唐潇心中不解。只是说几句话，有这个必要吗？
半晌，陆玦憋出一句：“男女有别。”
唐潇：“”
对于陆玦的回答，唐潇显得不太高兴。明明都这么熟了，正常的交谈而已，扯上男女有别做甚？
殊不知陆玦也有自己的考虑，唐潇年满十五岁，陆玦自己也已经二十及冠。虽然在东凌国，女子大多是十七八岁成婚，但在南月国，大部分女子在十五岁及笄礼时，就已经被许配给了别人。
如今他们两人都已到了婚配的年纪，总该要避嫌的。
“今日是我生辰，你不祝贺也罢，怎的还这个态度？”看着陆玦的脸色，唐潇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陆玦微微低头，目光不去看唐潇：“抱歉，今日身子不适，扰了公主雅兴。”
“你！彤欣，随本公主回鸾清宫！”唐潇被陆玦疏离的态度气极，带着彤欣离开了。
见唐潇走远，冯昭上前问道：“公子今日身体不适？”
陆玦摆了摆手，道：“无事，刚才是诓她的。”
冯昭不知陆玦为何说谎，却也没问，只跟着陆玦走进内殿。
唐潇觉得今日陆玦很是奇怪，她快步走着，气冲冲地回到鸾清宫，却在门口看到了唐擎身边的几个宫女。
“公主殿下，陛下吩咐奴婢接您去参加生辰宴。估摸着时间，生辰宴已经开始，公主快上轿罢。”
领头的宫女见到唐潇之后赶忙行礼问话，彤欣知道唐潇不想去生辰宴，而且刚才唐潇还在气头上，于是她小心观察着唐潇的脸色，又朝着那位宫女轻轻摇了摇头。
然而，唐潇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傻了眼。
“彤欣，你去叫欢桂出来，你们两个随本公主一同去生辰宴。”
“遵、遵命。”彤欣心中不解，可碍于旁人，她不能询问唐潇，只好进去带出了欢桂。
内侍抬着轿辇将唐潇送往宴席处，彤欣则一直在队伍后面跟着。
“哎，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欢桂轻轻拍了彤欣的肩膀，小声问道。
彤欣想着在雀洹宫里发生的事，但是她要保密不能往外说，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没什么，就是想着还有三日便是及笄礼，不知咱们二公主能不能耐得住性子。”
彤欣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欢桂脸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
及笄礼过后的那七天，花嬷嬷要教二公主女红，自己则要教二公主礼法。想起这几年来，因为教唐潇读书写字而闹出的乱子，她不免感到头大。
一路上，彤欣与欢桂再没说过话。到了延席宫，两人跟在唐潇身后，走了进去。
延席宫内，大臣们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唐擎与林焕身居主位，见此情景也感到心情舒畅。
见到唐潇之后，殿内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空气安静得都能听见唐潇的脚步声。
众目睽睽下，唐潇不能像平时那样随意。她双手交叠，对唐擎与林焕行了一礼。
“儿臣来迟了，还请父皇母后赎罪。”
林焕满脸笑意，温柔说道：“皇儿不必多礼，今日是你的生辰宴，坐到本宫身边来。”
欢桂与彤欣在林焕旁边布置了案桌，唐潇缓缓坐下，边吃水果边与林焕交谈。
看着二公主与皇帝皇后的亲昵，殿内的大臣心思各异。这二公主已满十五，按理说应该挑选未来的驸马，可是皇上皇后那边没有动静，二公主本人似乎也没有这个意思。
丞相韩维眼珠子一转，朝那三人瞥了一眼，又轻抿一口酒。
前些年听闻，大公主饱读诗书，气质卓然，这东城中的世家子弟皆入不了她的眼，大公主自己也没有嫁人的想法。
可东凌国就这两位公主，大公主不成，世家们便将目光放到了二公主身上。若是族中哪位小辈能尚公主，那便是光宗耀祖，福泽绵长。
案桌上，唐潇吃了一粒葡萄，又向四周望去，却没看到自己要找的人。
她悄悄靠近林焕，低声询问道：“母后，今日生辰宴，皇兄怎的没来？”
她与皇兄一同出生，生辰宴自然也是要一起办的，没有她来了而唐浩却没来的道理。
林焕的语气带着些无奈，她道：“浩儿说他今日要背书，可他那性子哪里背得进去，现在大抵是在凌书房挨训，再过会儿就来了。”
两人正说着，延席宫门口便走进来一人。少年衣着华贵，眉眼柔和，可这殿里的人实在太多，少年走进来时眼神中还带着怯意。
没等唐浩行礼，林焕便发了话：“案桌已经布置好了，皇儿快坐罢，陪你父皇说说话。”
唐浩忙行礼道：“多谢父皇母后。”
见人到齐，唐擎立刻吩咐宫人上菜。美酒佳肴备齐，丝竹雅乐响起，众人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欣赏歌舞，甚是快活。
歌妓声音婉转动听，舞妓身姿曼妙可人，唐潇却觉得无趣，才浅浅看了几眼，便只顾着吃菜聊天。
若不是陆玦惹她生气，她才不会来这生辰宴。她本就不怎么在外露面，这些年东城传言，说东凌国的二公主体弱多病，天天靠着喝药才能保住一条命。
她若是不来，那些大臣只会认为她身体抱恙，不会怪她无礼。
唐潇心想着，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应付那些大臣，还不如去御花园逛一逛，赏景喂鱼。
唐潇是这样想的，同时也是这样做的。她借口自己身体不适，要回鸾清宫休息。
唐擎和林焕知道唐潇不喜这种场合，便让翠珠送唐潇三人离开。
刚走出延席宫，唐潇便转身对翠珠说：“有欢桂与彤欣陪着，母后不必忧心，你且回去复命罢。”
将翠珠打发走，她便坐上轿辇去了御花园。如今正值春日，园里的玉兰花已经开了。
“还是这些花花草草赏心悦目。”唐潇嗅着花朵的香气，走到御花园的亭子上。
过去了这么多年，这凌云池里的鱼儿还和从前一样。大小胖瘦都没变，依旧活蹦乱跳。
站到这个地方，唐潇不禁回想起了五年前。和那个时候相比，现在陆玦似乎显得更高、更瘦了一些。
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如此奇怪，真是莫名其妙。唐潇想起陆玦就气得慌，只好喂凌云池里的鲤鱼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