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怎么可能是她画的
“哦？那小秦知青是在说谁？”刘东方反问。
旁边的李四凡默默替他补刀：“小秦知青是在说秦霄吗？我看他最近好像迷上了木雕，前几天去男知青屋子里看到好些木头堆在墙角呢。”
刘东方恍然大悟，笑吟吟道：“哦，原来小秦知青是在说秦霄啊。不过话说回来，这木头对知青点来说确实也算个新玩意。”
“确实，那些木头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说不定就是这些木头带了不好的东西，不处理掉，万一大家都长红疹怎么办？”
有人当出头鸟，钱向前也得到勇气，接话道。
秦少萍咬紧嘴唇不出声，心里早已破口大骂。
秦霄闻言从木头中抬头，“啪”地将刻刀拍在桌上，想站起身。
“新玩意可不止秦霄手里的木头，秦知青是忘了自己上次去镇上抱了几本旧书回来吗？”祝星星托着腮，左手死死摁住秦霄的肩膀。
“唔，废品站的书堆久了，尘螨多一点，碰到了长红疹也不奇怪吧？”祝星星睁大眼睛作无辜状，心底却冷笑，那就看看谁更能装。“要不怎么跟秦霄同屋的男知青都没长上红疹，反倒是秦知青长了红疹呢？”
蒋胜男大大咧咧地说：“是咧，废品站的旧书尘确实有点多，少萍自己自己翻那些书都咳嗽了好几回呢！”
蒋胜男算是与当地村民交往得最密切的新知青，说话间带上当地的口音，掺杂她原本的沪市口音，让人听了想笑。
她的话却像一个大巴掌，狠狠地甩到秦少萍脸上。
钱向前像突然被扼住脖颈，脸涨红，丝毫无方才斗志昂然的神情。
秦少萍低着头，肩偶尔耸动，过一会，发出低低的声音：“我没有说秦霄不好的意思。”
大家默然，这场小闹剧便算过去了。
空气中一时只剩下翻书的声音以及笔在之上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但是在祝星星心里，这事可没完。
她看了看秦少萍，又看了看刘东方。
这两人虽然没有像原著那般看对眼，但是在某种意义上还是站在了同一战线。
差不多到知青们休息的时间点，大家陆续离开堂屋，只剩下祝星星和秦霄两人。
祝星星说：“秦霄，给我支铅笔。”
李老给的工具里有一把铅笔，给他描纸样用的。
秦霄将手里的铅笔递出去，顺口问了一句：“你要铅笔干嘛？”
“明天参加选拔考试啊！”祝星星看着秦少萍的背影，说。
选拔考试在第二天下午下工以后在大队部举行，大队部外站了乌泱泱一群人，其中不乏来看热闹的人。
现场一片火热，交谈的声音也不小。
“安静，大家安静一下。”李四凡抬手作向下压的动作，扯着嗓子大喊。
所有人交谈的声音慢慢变小，目光投向他。
“咳。”李四凡清清嗓子，“今天是我们红星村宣传队员的选拔考试，考试形式很简单，等会每人来我这拿一张纸，开考之后统一宣布考题，一个小时后交卷。”
他的话像一滴油滴入热锅中，使人群一下子炸开锅，大家开始纷纷议论。
李四凡看向刘东方，刘东方点点头。
“考试快开始了！要考试的来我这领纸！”李四凡大喊。
一群人向他涌过去，其中不乏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争第一的时候动作敏捷，而他们的孙辈则抱着胳膊在不远处看着众人推搡。
“慢慢来！每个人都有纸！”
一群人围住李四凡，许多手从四面八方向他伸过去，让他招架不住。
众人散去，他手上的纸已经被抢空，有些人拿了好几张，他擦擦汗，看向挤不进人群的知青们，庆幸没有将所有纸一次性拿出来。
等所有人拿完纸，祝星星和秦霄才不疾不徐才大队部走近。
“你怎么突然对宣传队感兴趣了？”秦霄问。
祝星星说：“就突然感兴趣了呗。”
她看向秦少萍，秦少萍脸上是胸有成竹的表情，彷佛拿名额对于她而言易如反掌。
李四凡看着祝星星走近，双腿开始不自觉颤抖，颤颤巍巍递出两张纸。
“谢谢。”祝星星抬头去接。
李四凡像收到惊吓往后弹跳一大步，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所有人拿好纸以后，等待了几分钟，后面再没有人来。
刘东方用胳膊杵一下李四凡，李四凡会意。
“这次选拔考试只有两道考题，考半个小时，当场出结果，每个人要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接下来，我要读题目了，大家认真听清楚。”
“第一道题是写一段鼓励劳动的口号或标语，字数不得超过二十！”
“第二道题是画一幅有关于丰收季节的宣传画。”
“考试现在开始！考试过程中不能交头接耳！”
写标语和画画，秦霄看向祝星星，想起她以前是一直待在家里的，眼神里透露出些担忧。
祝星星镇定自若，她被逼着学的东西可多着了，写一句宣传语、画一张宣传对她而言算不了什么。
因为报名的人太多，村里也找不到这么多地方摆放桌椅，大家都自带板凳，坐在大队部外面答题。
他的话音刚落，有不少人就开始抓耳挠腮，干巴巴地写下平日里听得最多的“劳动者最光荣”或“劳动者最伟大”这些耳熟能详的标语。
对于第二道题，大多数人都束手无策，他们中的大多数最多就是日常里翻翻小人书，从没想过树上的小人是怎么来的。
秦少萍听到考题，嘴边依旧噙着笑。
她是写小说的，第一道文字题对她而言简直是信手拈来。
至于第二道，她以前做过手抄报，而且这些天临了十来幅书上的插画，起点比许多人都高。
刘阳也是自信满满，刚听完题就提笔在纸上唰唰地写写画画。
“刘干事，李干事，我答完了。”
开考五分钟不到，刘阳便自信交卷，然后自然而然地站到两人背后。
不久，秦少萍和知青点的其余人也陆陆续续交卷，站到一旁等待。
祝星星在纸上写下标语，“以辛勤劳动为荣，以好逸恶劳为耻”。[1]
宣传画她本来想画以前在现代纪录片里看到的丰收场景，临下笔前改了想法。
广阔土地在她手下逐渐显露轮廓，玉米地与小麦甜相接。
玉米杆上玉米一左一右排列的很满，玉米穗迎风飘扬，稻穗弯下了腰。
一群人扛着农具从远处走来，脸上的表情画得并不细致，但是喜庆的氛围十分到位。
祝星星还在人群中加入了秦霄和薛钧熠的形象，手一抖，白纸上多了一条长线，她低头再画上一个人。
手上画着，祝星星的思绪却飘远，等她回神，洁白的纸上多了一个大头侧写。
她撕下大头侧写，放入裤兜里。
恰好，一旁的秦霄挪动板凳，发出些声音，看向她。
祝星星朝他点点头，两人几乎同时站起朝刘、李二人走去。
收卷子的人变成了刘阳，他手里拿着一摞有些皱巴巴的纸。
“考试结束！”李四凡擦擦额上的汗，喊道。
剩余的几个人不情不愿地将手里的纸张交到刘阳手里。
纸张收好后，干事们到大队部里进行讨论，其余人则在外面等待。
在等待的时间里，大门紧闭的大队部里偶尔传来一两声副队长的惊呼声，断断续续能听到一些话语。
很快，刘东方拿着一张小纸条出来。
“我宣布一下选拔结果，刘阳、秦霄、薛力行、祝星星成功入选宣传队。”
“方舟和秦少萍也很优秀，选为后备队员，等我们红星村的宣传队办起来就吸纳你们为正式队员。”
结果宣布结束，没入选的知青们脸上有些失望，但很快就调整过来，笑着恭喜入选的人。
村里的年轻人大失所望，落寞离开。
而有一些大娘则美滋滋地跟在自家儿子身后数自己手里的纸。
入选的人就表情各异了。
刘阳拳头抵住嘴唇，嘴角上扬，笑着感谢知青点恭喜的人，透过人群与李四凡对视一眼。
秦霄则有些惊讶，还没回过神。
薛力行是唯一一个入选的村里人，五官清秀，鼻梁上架着笨重的镜框，穿着发黄的粗布衣裳，对于结果他并没有很惊讶。
祝星星亦然。
“不可能！祝星星连学校都没去过，她怎么可能入选？”秦少萍听完结果，耳朵嗡嗡地，眼前景象晃动。
刘东方面对秦少萍的质疑，皱起眉头，说：“秦知青是不相信我们所有干事的公平性？”
“祝星星她根本没上过学，她怎么可能写得比我还好？画得比我还好？”秦少萍指着祝星星，脸上的面容扭曲。
她的标语写的是“弘扬劳动精神，讴歌劳动创造”，昨天刚好临了一张与丰收季节相关的图。[2]
尽管可能线条不太好，但是怎么说都比祝星星一个没上过学的人好。
知青点其余人才走出几步，听到声音转身，被她的表情吓到，在他们印象中，秦少萍向来是以温柔的形象示人。
她平时说话声音也比较柔和，从未发出过如此尖锐的声音。
“这些是入选队员和预备队员的原卷子。”□□走出来，手上拿着几张纸。
秦少萍上前将纸夺过，快速找寻，最终在最后一张找到了祝星星那张缺了一角的纸。
虽然只是铅笔画，但纸上的画面构图很好，细节刻画也很到位，秦少萍只一眼就透过其中感受到了人们丰收的喜悦。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是祝星星画的，秦少萍视线抽离画面，想。
她看向刘东方，眼底迸发恨意，绝对是他，绝对是他为了祝星星特意找别人画的。
刘东方眉头皱得更紧，面前这位女知青的眼神包含着很多情感，让他很不舒服，他不记得自己以前有和她接触过。
“让我看看画得有多好。”祝小娟从她手里拿过祝星星的考卷。
看了两眼，祝小娟语气里带上了嫌弃：“这可比我二婶画的丑多了，而且怎么说她也在家跟着我二婶学了十几年，会写标语，会画画很奇怪吗？”
“我二婶可是燕北大学毕业的。”祝小娟继续说，语气里有些骄傲。
接着，她将考卷往祝星星怀里一塞，双手抱臂，抬头下巴往上一点，说：“祝星星，现场给她画把麦穗让她开开眼。”
祝星星看着祝小娟神情复杂，但是既然秦少萍自己都将脸伸过来了，她不打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祝星星接过秦霄递过来的笔，将自己的考卷反过来，随手在纸上画了几笔。
然后她将拎着纸的两角将图展示给秦少萍看，寥寥几笔，一簇饱满的麦穗跃然纸上。
秦少萍哑然，一脸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