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是救世主
从村里到镇上，坐牛车只需要一个多小时。但是村里的牛车有固定的时间，早上五点从村里出发，十点开始回村，时间一到就发车，从不等人。
祝星星往集合点走的时候，恰好看见秦少萍边走边爱惜地摸手里的书的封面，笑得很是灿烂。
路过供销社大门时，秦少萍没注意脚下，一不小心碰到蹲在门前的小孩的风车。
小孩被外力一推，一屁墩坐在地上，右手握着的裹了麦芽糖的小棍戳到秦少萍的裤子上，在她裤腿上留下了一片糖渍。
秦少萍面露愠色，俯视跌坐在地上的小孩，小孩被吓得缩成一团，抱住头，小声求饶。
此时，一位大姐从供销社里冲出来，连声道歉：“妹子，对不住，真的对不住，我侄子他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说话时，大姐将一把野草莓塞到秦少萍手里，之后才将小孩从地上抱起。
秦少萍神色缓和了些，说：“没事，我回去洗洗就好。”
“真是不好意思，谢谢妹子你能理解，回头你有需要买东西可以上供销社找我。”大姐连连道谢。
她话还没说完，供销社里便传来同事的声音，说她负责的柜台来了客人。
大姐安慰了一番小孩，从地上拾起他的风车，又从口袋里掏出果丹皮，将他安置在更靠近供销社大门的石头坐好，才匆匆进门。
小孩的情绪被安抚好，拨开果丹皮的包装，安静地啃，偶尔抬头看行人，偶尔回头看向柜台里正在忙活的大姐。
秦少萍看向裤腿，裹麦芽糖的小棍还粘在上面，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蹲下处理裤子，往供销社里看了几眼，才与小孩对视，嘴唇微动，低声说着话。
不一会，小孩站起，直愣愣地盯着供销社内部，握住才啃了一半的果丹皮走向柜台，嚎啕大哭。
大姐一边应付客人，一边哄小孩，忙得焦头烂额，而秦少萍噙着笑走向集合点。
目睹全程的祝星星看得直皱眉，她觉得小孩刚刚的眼神很不对劲。
所幸，等到经过供销社时，小孩已经被哄好，趴在大姐的肩头昏昏欲睡。
见祝星星走近，秦少萍主动搭话：“第一次见的时候就觉得星星很眼熟，星星是哪个高中毕业的啊？说不定我们是校友呢。”
“没上过学。”祝星星回答。
她没有说谎，原主没去过学校，现代的她也没去过学校。
秦少萍有些惊讶，想起祝家姐妹吵架那天祝小娟说过的话，又想起祝星星在火车上干劲利落的救人手法，心中的疑虑更深。
“啊，我看星星在火车上救人的时候很是专业，以为你以前在卫校学习过呢。”秦少萍继续试探。
“家里有人学过。”祝星星回答得简洁。
她早就看清了秦少萍的意图，并不打算和她有过多的交流。
秦少萍心中的疑虑丝毫没有减弱，将课本平摊拿着，把封面暴露在祝星星的眼底，是两本高中教材。
“星星妹妹不想上大学吗？”
祝星星毫不在意地说：“现在不能高考，想也没用。”
“万一过几年恢复高考了呢？”秦少萍反问，说话时紧盯着祝星星的脸，观察她的表情变化。
祝星星冷漠道：“与我无关。”
按照原著的剧情，高考恢复前原主就死了，高考确实与她无关。
秦少萍没在她脸上发现什么端倪，顿时失去了探究的兴趣，只当她的救人手法真的是跟家里人学的。
在她心里，一个连学都没有上过的人根本配不上她浪费一点心思。
渐渐地，等车的人越来越多，大多人不仅买了自家的必需生活用品，还会帮邻居带，个个都满载而归。
很快，牛车晃晃悠悠进入大家的视野，赶牛车的人挥着鞭子吆喝。
大家还没定牛站定，一拥而上，赶忙为自己挑个好位置。
等知青们回到知青点，已过正午，知青点的大门正中摆了一束花，祝星星一眼便认出了绳结的特殊绑法。
但是与以往七彩的花束不同，这一束大红大紫的，颇为耀眼，绳结上还绑了一只香囊。
看到花束的配色，祝星星莫名想起前几天薛钧泽塞给她的杜鹃，开花后也是这般大红大紫。
秦霄站在祝星星旁边，小声嘟囔：“那小孩可算有点眼光了，这大红大紫不比前几天的花里胡哨好看？”
这几日，秦霄对祝星星很是热情，祝星星却对他不冷不淡。
祝星星总是透过他想起另一个与他性格截然不同的人，还有一张沾满鲜血的脸。
面对他时，总是带着无限的愧意，有时甚至不敢看他的脸。
祝星星解下香囊，将花束递到秦霄面前，没有说话。
“真的给我？谢谢。”秦霄对她的回应颇感惊喜，眼睛一亮，欣喜接过花束，搂在怀里，生怕被人抢走。
祝星星看着他的反应，嘴唇不自觉上扬。
知青点前的大柳树后，薛钧泽握拳抵住树干，一直等到祝星星的身影消失在前院才转身离开。
夜晚，祝星星坐在后院点着蜡烛看从周建设那里借来的小书。
突然，一道阴影挡住她的光。她抬起头，看见秦霄拎着一个油乎乎的纸包站在她面前。
祝星星微微歪过头盯着他。
秦霄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忙把纸包扔到他手上，说：“多买的，给你，你多吃点，要不哪来的力气拿满公分。”
说完，他匆匆忙忙转身离开，步伐凌乱，险些绊倒自己，烛光中的身影也往一边倒。
祝星星拎着纸包在自己眼前晃晃，看了很久，轻笑出声。
秦少萍躲在暗处，将两人短暂的互动和祝星星的反应尽收眼底，神情冷漠。
【宿主，秦霄是原著中的大反派，最终难逃一死。如果你配合系统做任务，秦霄就可以摆脱他的宿命。】
毫无预警，系统的声音在祝星星的大脑中响起。
【宿主，按照剧情发展，给你送花的小孩明年秋天会溺水身亡。】
祝星星闻言一怔，原著是本百万字的长篇小说，祝星星只知道主线剧情和人物，对于细小的情节并不熟悉。
小说中薛地主一家只在女主刚下乡的时候出现过，祝星星依稀记得秦少萍被分到和一个地主家的狗崽子同一块地，却被对方嫌弃手脚不利落。
这么一看，嫌弃秦少萍的人应该就是薛钧泽。
想着，祝星星忽感眼前一黑。
扑通一声，她看见小孩落入水中，无助地挣扎，却只能激起些许水花。
没多久，他的动作幅度变小，向下沉，缓缓消失在水面。
几秒以后，水面恢复平静，毫无波澜。
刺耳的笑声和凄惨的哭声同时在她耳边炸开，让她的脑袋宛如针刺。
【秦少萍重生之后利用自己在现代的知识让红星村的粮食产量大大提升，县里领导大为赞赏。红星村也因此在县里出尽风头，村里人有荣与焉，村里处处弥漫着喜悦，唯有牛棚的人因为亲人的离世小声哭泣。世事无常，他们已经想不起这是降临在这方寸之地的第几个灾难。】
祝星星脑里又冒出一段文字，小孩苍白的脸让文字显得更加冰冷。
在此后的一分钟里，小孩苍白的脸和秦霄血肉模糊的脸在祝星星脑里交织，画面迟迟不散。
【宿主，只有你配合系统完成女配逆袭任务，才能拯救他们，还有更多人。】
祝星星冷静下来，回应它。
【这个世界肯定有完整的世界观，有它的秩序。任何事情发生改变之后，它便有可能自行平衡抹杀掉另一些人的生命，那就意味着救人的同时也在杀人。】
【不，在小说的世界是荒谬的，所有人的生死都只与女主的命运有关，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平衡。】
随着系统的声音响起，祝星星脑里关于小说情节的记忆越来越清晰，小说里配角的命运一一呈现。
她惊讶地发现，这本书里的配角几乎都没落得一个好下场，死的死，伤的伤。
而那些见过的、没见过的人一一在她眼前倒下，一幕幕如电影画面般飞掠而过，看得她头皮发麻。
系统检测到祝星星的情绪波动，继续劝说。
【宿主，你是救世主，只有你能改写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为什么是我？”祝星星声音嘶哑。
祝星星突然的自言自语吓得身后偷偷观察她的秦少萍不自觉颤抖，以为她在发病，悄悄离开。
回到屋子时，一个新的计划在秦少萍脑中成形，她对着老旧的房顶无声地笑，凡是和秦霄交好的人，她都不会让他们好过。
【因为你是特别的人，所以系统才会选择你。】
又过一会，系统继续说。
【我会是你在这个世界永远的依靠。】
之后，细微的电流声消失，系统再没有说过话。
祝星星有些恍惚，想起小叔的脸，想起十岁生日的时候小叔笑着说他事她永远的依靠。
她低声呢喃：“我是一个冷血的人，背负不起这么多人的生命。”
低沉的声音彷佛是对系统的回应，但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之后，她静静端坐，直到夜深，才带着一身水汽回到屋里。
这一夜，本来不习惯睡炕的她睡得更不踏实，总觉得意识很清晰，身子却变得很轻，反反复复地看见那些人倒下的场景。
直到下半夜，她感觉身上一重，而后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才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市某条小巷尽头的屋子，有一间房灯火通明。
房内两人相对而坐，眼神都集中在桌上的信封，无言。
许久，其中一人伸手拿过信封，拆信的手微微颤抖。
他看信的速度很快，当他看到信中某处时，视线不再移动，眼底迸发惊喜。
坐在他对面的人急忙夺过展开的信纸，反复阅读几次以后，眼眶微红，声音有些低哑：“小弟。”
只一个对视，对面的人便读懂了他未说出口的话，呢喃道：“等等，再等等，等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去接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