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以儆效尤
晚饭过后，裴照清没直接回教室，去了操场看台坐着。
蒙阴七中是没有饭后小花园这样的硬件设施的，所以这个点儿，操场上人很多--尤其是小情侣很多。
这个地儿虽然穷，但是蒙阴七中还是比较开放的，起码学校领导老师并不会干涉学生恋爱这件事。
霞光铺满天空，洒在暗红的跑道上，洒在每一个少年的身上。
好像在告诉他们：你们满身是光。不仅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还是满怀希望的明天。
操场角落里的那棵杨树正枝繁叶茂，年复一年，见证着太多少年的相遇、成长和告别。
裴照清拿出昨天刚买的诺基亚按键手机，上面赫然有三条未读短信。
[寒远]：小五，我们的奖杯已经搬回俱乐部了。
[纪书娴]：清清，新学校怎么样？还适应吗？
[花]：大爷！我给你打了几百个电话你倒是回一个啊！你不会被拐卖了吧？！
裴照清只是看了一眼，就按了删除键。
手机上弹出一个窗口，裴照清毫不犹豫的按了确定：
[确定删除全部未读信息吗？]
[确定]/[取消]
裴照清抬头看时，那棵老杨树上，一片略微发黄的叶子随风飞起又轻轻落下，成就了更多叶子的新生。
他离开莱城tct的那天，寒远把解约合同递给他的时候说：“小五，你要想清楚，你走了，不只是你自己的遗憾，会是很多很多人的遗憾。”
“而且，如果know知道了真相，他会内疚一辈子，永远无法弥补。”
“电竞圈的改朝换代有多快你比我更清楚，会有遗憾的，只有tct。”裴照清认真的把合同看完，签完字之后说：“于tct而言，只是少了一个小五；于我而言，只是少了一个代号。”
“但是却能换来更多人的新生。”
裴照清在走出俱乐部大门的那一刻，和寒远说：“会有内疚，但不该是know。他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大家都很清楚。但是他为什么会走的这么不容易，我想——没有人会比你更清楚了。”
全网都说，寒远给了know全部的偏爱，也给了小五所有人都得不到的温柔。
但是他就是没问，华洛知要不要这份偏爱，裴照清又稀不稀罕他的温柔。
“哟，大少爷这么悠闲？”宋君辞沿着看台楼梯走上来，站在裴照清下面一层，笑着问：“坐这儿伤春悲秋呢？”
裴照清抬头看了一眼他戏谑的表情，没打算搭话。
宋君辞往上走了一步，坐在裴照清旁边，也抬头看着正在下沉的夕阳。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君辞突然开口：“其实我挺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读书。”
宋君辞原本想问他为什么会重新选择读书，但是知道裴照清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还是换了个问题。
宋君辞十指交叉，胳膊搭在腿上，看着跑道上手牵手的那些情侣，眼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临城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放弃了hw年薪百万的offer，25岁成为临城最年轻的教导主任，裴照清轻笑了一声：“您为什么会做这样的选择？”
宋君辞抬头看他，眼里带着些不可思议：“你调查我？”
裴照清眉眼微弯，眼里没什么感情，“您来找我聊天之前，不也已经做足了功课吗？”
宋君辞轻笑了声，重新十指交叉胳膊搭在腿上，“难怪他们都说，kpl就你最难缠。”
裴照清没搭话，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对这个话题的抗拒。
宋君辞也知道他的抵触，换了话题：“你对收心考有多大把握？”
裴照清不假思索：“没有把握。”
宋君辞：“你说，你要是考个倒数第一，会不会丢人丢回莱城啊。”
裴照清漫不经心：“有什么关系？”
宋君辞被他这一句话噎的哑口无言。
宋君辞还想说什么，晚自习上课铃响了。
宋君辞看着空无一人的操场，脸上满是笑意，拍拍裴照清肩膀：“小子，你迟到了。”
裴照清起身边走边说：“你记我呗。”
宋君辞看着他嚣张至极的背影，无奈摇头：“还真是难缠得紧啊。”
晚自习是语文，他们语文老师前段时间去爬山中暑请了半个月病假，学校里没有及时给他们安排代课老师，所以目前他们班的语文课一直上的自习。
裴照清从后门进了教室，还没坐下就听到前面有人喊了他一声。
抬头去看，是班长兼语文课代表，年级第一靳许乐。
靳许乐站起来，一双小眼紧盯着裴照清：“你迟到了你知道吗？”
裴照清抬头看了一眼讲台上方挂着的表，上课十分钟了。
点头：“知道。”
“为什么迟到？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提前和班长说明原因？”靳许乐从桌洞里拿出小本子，装模作样的说：“你最好都说清楚，要不然我就扣你的分了。”
裴照清原本是站着听他说的，听完他的话，二话没说坐下了。
坐下之后抬头问他：“我说清楚了你就不扣我分了？”
靳许乐一噎，马上说道：“当然还是要扣，但是我作为班长，有权知道你的迟到原因！”
裴照清翻开语文课本，翻到第一课《长恨歌》，抬头直视靳许乐，薄唇轻启：“你有权知道个锤子。”
裴照清话音落得那一瞬间，听到了半个班同学倒吸冷气的声音。
还在写历史知识点的肖逸安抬头看了一眼，程冉就站在前门门口。
而显然裴照清和靳许乐这两个风暴中心的人还没有意识到，靳许乐气急，说：“你等着，今天这件事我绝对会单独和程老师说的！这就是你对待班长的态度？！”
“对待班长的态度？”裴照清放下刚拿起来的笔，嗤笑一声：“那请靳班长告诉我，对班长应该是什么态度？”
裴照清眼神里的不屑，让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的肖逸安都觉得新奇。
裴照清是个不太善于情绪外露的人，但是最常见的，就是他时时刻刻不屑的眼神，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没什么配得上他的东西。
就像游戏里的一句台词：天上天下，为朕独尊。
偏偏只是个不屑的眼神，他又能演绎出无数种不同的情绪。
不屑里带着卑劣，不屑里带着探究，不屑里带着嘲讽——就像现在。
“咳——”靳许乐还想说什么，但是被程冉打断了，程冉走进来，站到讲台上，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感情：“靳许乐，裴照清，你们俩出来。”
裴照清淡淡的看了一眼程冉。
双手插兜，从教室后门往外走。
高三年级历史办公室。
因为今天是语文晚自习，历史老师不上课，所以办公室里只有程冉一个老师。
程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脸上带着怒气的靳许乐和满不在乎的裴照清：“说说吧，怎么回事？”
靳许乐自觉自己没有任何过错，于是抢先开口：“他上课迟到，我问他原因，他不说，老师您看他这是什么态度！”
程冉听着靳许乐的话，转头看向裴照清，裴照清眼眸微敛，看不出什么情绪。
程冉刚要问，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这么热闹？”宋君辞带着些笑意的声音传来，在这个气氛压抑的空间里显得格格不入。
程冉看了他一眼，问：“宋主任有事？”
“没有。”宋君辞挑眉摇头：“所以过来看看热闹。”
宋君辞站到裴照清身旁，问了句：“因为迟到？”
裴照清就没打算说话，只是总有人想要这个风头，靳许乐开口：“是啊，不光迟到，班长问他去哪了也不说，还出口顶撞！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这么目中无人的态度。”
宋君辞淡淡的看了眼靳许乐，微微点头，又看向裴照清：“你哑巴了？”
语气里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裴照清依然没说话，宋君辞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和程冉说：“他迟到是因为我把他叫去谈话了。”
程冉笑着点点头，“虽然但是，他才来第一天就迟到，总不能不管吧？”
“有道理，回去写两千字检讨，明天交到我办公室。”宋君辞若有所思，“行了，你先回去吧。”
以儆效尤。
裴照清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淡，他不是听不出来宋君辞有意维护他，但是并不值得他因此感激。
裴照清出去之后，程冉看着靳许乐，微珉唇，“靳许乐，你作为班长，你觉不觉得今天晚上这件事应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靳许乐点头：“下课处理，或者直接交给您处理。”
程冉还没来得及说话，靳许乐又开口了：“但是老师您看他那是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那你觉得他应该有什么态度？”宋君辞笑着问了这么一句。
“好好说话他不会吗？”靳许乐蹙眉：“他是被您喊去谈话了，他就说这么一句不行吗？他那个语气，大概没几个人听了会不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