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容老
戒律堂位于天一门正阿殿的右后方,高山遮挡,云雾缭绕。
共有十八层,地上七层,底下十一层。呈现十二角塔状,层层无门,只有封死的窗户。锁链从顶端层层下落,深深锄进底下,十二根成人大小的玄铁钉,散发着沉沉的煞气。外层被胶状物包裹,露的地方,闪着血光。
几乎是看到塔的一瞬间,苻眇就感受到来自心脏的惊悸不安。
“有很重的血腥味。”苻眇在神识中说道。
白豆蚕:“里面有……不,怎么没有一点灵魂的味道?”
白豆蚕除了能吃别人的记忆,还有一项技能,便是能闻出别人灵魂的味道。
借此,它找回到了苻眇的身边。并成为苻眇身边最有用的助手之一。
没有灵魂的味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封印阵法。但白豆蚕天生对这一类阵法免疫,另外一种是这里没有一个活人,但这更不可能,堂堂天一正派,戒律堂里却毫无活人。
“应该是阵法。”苻眇笃定道。
白豆蚕:“如果是阵法的话,那你的神识……”
苻眇:“那便麻烦你先沉睡一会,等我出来后再叫醒你。”
看来阵法的强度,很可能与苻眇同高,甚至更高。而藏在神识的它,就很可能会被发现。
·
安顿好白豆蚕后,苻眇便走进了戒律堂阵法内。
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除了走进来后,反而被让阳光洒在了身上。
很安静,甚至没有一个人出来。就好像他们并不在意有没有人会擅闯这里一样。
是对实力的自信吗?苻眇想到。
走到戒律堂的唯一的门前,苻眇轻轻拉动铁环,扣了扣。
是的,他要进去。
“有人吗?”苻眇问道。
过了一会,门开了。
出来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佝偻着腰,一副老农民的样子。
见来人穿着宗门外门的服装,老人说道:“小家伙,来这里做什么?”
苻眇诚实道:“我有点好奇,这里叫什么啊?”
老人挑眉:“新来的弟子?”
苻眇点点头,“晚辈苻眇,老爷爷是谁啊?”
老人笑着摸了摸胡须道:“也是,除了新来的小娃娃,谁会敢来这里。我是容清农,小家伙可以叫我容老。这里则是叫戒律堂。”
若是柴玖在场,必然能认出眼前这位老态龙钟的老人,便是戒律堂堂主。
而苻眇,只知道堂主姓氏为容。虽没有证据,但他心底已经把眼前的老人当做堂主了。
即便猜出了些许,但苻眇面上不显:“容老好,我迷路了,有点饿,可以找你吃点东西吗?”
容老浑厚的笑声,“好好好,现在的小家伙厉害啊。来找容老要吃的,可以!”容老大气一挥,但腰不行,连动着咳嗽了好几声,“咳咳咳,咳咳……”
借着苻眇扶着的力气缓过神后,容老道:“小家伙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苻眇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道:“叫花鸡,烤猪蹄,大白米饭!还要两个大馒头和咸菜!”
见苻眇如此不客气,容老乐得不行。“吃得完吗,小家伙?”
苻眇抿了抿唇,坚定地点头道:“吃得完!”
随后,容老便拉着苻眇的手,一起走到了一个吊梯前。四面只有铁条环绕着,甚至能直接看清锁链在转动。
“嘎吱嘎吱”的声响,有些刺耳,苻眇不由得皱了眉头。
察觉到小家伙不适的容老,抬手布置了一个隔音阵法。
很快世界便安静了下来,苻眇见容老布置一个阵法如此容易,甚至不需要借住任何东西,当下心底便升起了警惕。
不是他太敏感了,只是这种东西,并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来到最顶层。七楼。
吊梯里卡着的灵石光还亮着,不见丝毫的消耗。对灵石近乎百分之百的利用,苻眇感叹道。
而一出吊梯,映入眼帘的竹墙,几个箱子排成一列,靠在窗口,外面是雪白的云,和湛蓝的天空。白鹤偶有在远处飞过,更多的还是风吹过树林,上下仿佛隔着一层云海,若隐若现。
“好美。”苻眇说道。
容老往窗边的竹席上就是一坐,拍拍旁边的位置道:“小家伙,等一会就会有人带吃的过来了。会喝酒吗?”
苻眇点点头:“会喝一点点。”
容老刚想满意地点头,半路又想起什么一样,问道:“你弱冠了吧?”
苻眇再次点头:“弱冠了。”不仅弱冠了,还四百多岁了。
这下容老更满意了,他道:“有个臭小子天天克扣我的酒,我今天这量先以你的名。若是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来找容老,只要不严重,容老给你兜底!”
几壶酒的买卖……好不靠谱,苻眇虽然怀疑但还是道:“谢谢容老!”
等一个外门修士,一脸怀疑人生地端来,容老从前看都不看一眼的食物,还很不敢置信。
容老,戒律堂堂主,外号凶面恶神,在他手下你罚过一遍的,基本没几个还能精神正常。而容老本人,也非常不喜欢吃东西,除了爱喝酒。他往日拒绝过不少给容老带酒,这次容老又编了一个要和小家伙一起喝酒的谎言,他怕再拒绝的话,自己就要和那群被罚的人一样,神识破碎了。
这一路端盘子菜,就一直在抖,生怕容老把自己当一盘菜给做了。
吊梯上一节一节亮起的灵石,仿佛在昭告他的死期。
等门打开,他甚至连头都不敢抬。
只能哆哆嗦嗦地把酒和菜,放在竹席上的矮木桌上。
但眼角还是忍不住瞟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衣服,白金色的,外门人?
对求生的欲望,压死了他的好奇心。但在吊梯上准备下去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抬头往窗户那里看去。
真的有一个小孩!
修士还没来得及看仔细人,容老便慢悠悠一个回眸,给男人吓得立马摊软在地。而此时,吊梯的门也刚好关上,阻挡了容老的视线。
许久后,修士在吊梯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一会都没能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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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修士走后,苻眇见容老好像在看什么东西,便问道:“容老在看什么吗?”
容老慈祥地笑道:“没有,只是眼睛有点酸,转转而已。”
苻眇:“哦哦。”一副我相信了的表情。
然后便开始动手,敲开了叫花鸡的土壳子。原本被封住的香味顿时冒了出来,揭开荷叶,闷出的一层薄薄的油,便顺势滑下。格外诱人,苻眇当时就想一口吞。但看见容老只是在倒酒,便忍下了口水,就着荷叶,先撕下一个肥大的鸡腿放在容老的碗里。
几乎不见半点肥肉。
苻眇道:“容老先吃!”
容老见着面前的鸡腿,灌了好一口酒,道:“小家伙自己吃吧,我想喝酒。”
苻眇抿嘴道:“这样对胃好吗?只喝酒的话。”
容老没想到苻眇会这么说,一时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但很快又回过神道:“我喝粥,喝粥可以了吧?”
而端上来的菜里,确实有两碗色泽白润颗颗饱满的白米粥。
容老一下就是一碗,喝粥喝得跟酒一样豪迈。
苻眇见此眨巴了下眼睛,有点震惊与容老的吃法。等容老把带有鸡腿的碗,转给他后,苻眇才又一副被勾得不行的模样道:“那都是我的哦。”
容老原本有些冷的脸,又笑出了褶子,“可以,当然可以。这些都是你的。”
苻眇顿时开开心心地左一只鸡腿,右边夹起一块烧猪蹄的肉,吃得满嘴留油。一本满足。
还不忘称赞道:“好好吃啊!”
容老一边拿着一壶酒灌,一边道:“吃慢些,不着急,等会让人带你回去。”
苻眇高兴地点头,两只手还挪到了两边,怕头发碰到好吃的肉肉。
眉眼笑得像个月牙。
虽说容老只是干喝酒不吃菜,但苻眇还是吃的很开心。没一会桌子上大半的菜都被吃了,容老也从一开始地看窗户,到后面的看着苻眇吃东西。
嗯……还挺满足的。容老失神地想到。就像苻眇这些东西是吃进了他的肚子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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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原本刚下去的修士又上来了。
“容老!容,容老。”修士的着急忙慌地冲了过来,但又不敢离得太近,便停在了三尺开外的距离。
容老的好心情被打搅,话也不耐烦了:“什么事?”要不是苻眇还在场,他甚至想当场压着这修士去底下一层走一回。
修士哆哆嗦嗦道:“长明,长明师兄昏过去了。”
容老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知道只是昏过去一个人后,便道:“昏就昏了,叫醒不就行了?”
修士硬着头皮又说道:“可是,他是内门的前三啊。还是门主的关门弟子……”
容老:“臭小子的徒弟又如何?门主我都能罚,他的弟子我怎么就不能罚?你是新来的吧?”最后一句,直接压垮了修士。
修士近乎奔溃地跪倒在地,道:“容老,我只是个新来的!我真的不知道这些!是师兄,不是有人跟我说,下三层在处罚的人是门主的关门弟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饶了晚辈吧!”
明明是和小家伙一样的自称,但从修士嘴里出来,就莫名的刺耳。
容老还想说什么,苻眇却先开口了:“容老,长明师兄怎么了啊?”
容老换脸跟翻书似的,对着底下的人凶着一张脸,但对上苻眇,脸上莫名的柔和。“没事,就是他自己来找的处罚。小家伙认识吗?”
苻眇点点头:“认识的,就是长明师兄带我回来的。长明师兄在底下三层吗?我可不可以去啊?”
容老当即变了点脸色,道:“长明师兄受完处罚也累了,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怎么样吃饱了吗?我们喝几杯?”
跪在地上迟迟不敢抬头的修士,颤抖着,感叹道,这位让容老如此和颜悦色的究竟是何方神圣。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便听到容老道,“起来吧,叫长明那小子自己回去,别呆在我这里了。”
这是也放过自己了!刚来半年的修士惊喜道。“那晚辈告退。”
说着匆匆忙忙地又下了楼层。
苻眇似是开玩笑地说道:“容老,他好怕你哦。”
容老却指着酒杯道:“不说他了,你可是答应了要和我一起喝酒的。拿着。”
苻眇端起酒杯,却一副喝茶的样子,轻轻抿着。
容老:“不能这么喝,要这么喝。”说着让苻眇看着他,一壶酒大口大口地灌,架势比刚刚还大,白胡子都染上了些许酒水。
苻眇乖巧地模仿,大口一灌,直接又辣又呛,咳嗽了好几下。“容老,呜,咳咳咳,没办法,咳咳,要小口,咳咳咳。”
容老笑道:“好好好,那你小口地喝,没喝够可别怪我!”
苻眇还觉得怎么可能会没喝够,这么辣嘴的酒水谁爱喝啊。
但没一会就后悔了,辣之后的味道是甘甜的,有一种醇厚的香味。
苻眇眼睛一亮,也拿起一壶酒直接喝。
容老乐呵呵地:“还是按我的方法喝了啊,好喝吗?”
苻眇兴奋道:“好喝!”自己都未曾察觉面颊两边已经泛起了红。
跟凡间的年画娃娃一样,容老边喝,边想到。
很快十壶酒,就被喝完了,只是容老八壶,苻眇两壶,还有一壶没喝完。容老想拿走,但苻眇醉哒哒的,攥得死紧。
容老一点也不羞愧,甚至还有些小骄傲地说道:“又一个小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