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何谓魔门
二人重新上了路。
每有沈青辞想找叶无尘算账的时候，老奸巨猾的叶无尘就避过不谈。
吵吵闹闹，无形中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一层。
沈青辞心中也是清楚，一门之宗，本就是讳莫如深，能如此折节相交，也是多半因为自身天赋，因此回回也是适可而止，不敢造次。
行至天山中段时，山脉一分为三。
南天山直插昆仑，二者交汇。
北天山峰顶终年积雪不化，皎皎银光里，如一条银龙向着西北而去。
至此山势雄伟险峻，叶无尘引着沈青辞往北天山而去。
舍了马匹，又是行了半月有余，好在神通傍身，沈青辞的身体已经今非昔比，再加年少力壮，二人脚程极快，翻过重重雪岭，眼前豁然一亮。
群山之中，有一处极为开阔之地，无数风格简约，方方正正的屋舍罗列其中。
大片大片的农田色泽金黄，已然临近秋收，三五人群忙碌在田间地头。
城中行人，人人身量奇高，体格魁梧，见了叶无尘莫不恭恭敬敬的道一声“宗主”！
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叶无尘明显心情不错，凡是有人打招呼者，无不点头回礼。
却是未曾多做逗留，径直穿过城中，往山上而去。
越是往山顶，空气越是凝重，隐隐有煞气扑面，饶是沈青辞练体小成，仍觉皮肤上有针刺感传来。
遥遥可见山顶飞檐翘角，高阁林立，错落有致。
叶无尘一改轻松姿态，神色沉重，脚下步频加快，沈青辞默默用上了神通，才勉强跟上。
听的喊杀声起，越来越大，跃上山顶，沈青辞不由得双眼发直，深吸一口冷气，艰难的吞了口唾液。
依山而建的高大城墙下，是一片广袤的乱石滩。
喊杀声正是从那里传来。
体高十丈，身如房屋大小，浑身尖刺倒立，形若豪猪的几十只怪物横冲直撞，更不消说其身下大如牦牛的双头恶狼，粗如水桶的巨蟒等等形色不一的怪物，悍不畏死的向山顶攀爬而来。
叶无尘一声长啸，纵身一跃，半空中狱魔刀，斩心剑悠然乍显，一刀一剑迸射出匹练血芒，以无可匹敌之姿直冲而下。
所过之处，残肢断臂飞舞，兽血四溅。
“宗主，是宗主回来了！”
欢呼声中，场下数十道血光一振，杀的怪物节节败退。
不多时，一声凄凉的兽吼响起，剩余的怪物掉头夺命而逃。
直到这一刻，沈青辞才恍然醒悟，叶无尘一直以来只说要他亲自来看一看。
看的是什么，看的便是这拒敌于国门之外，不教异种度天山。
回头再看看身后的祥和，这还是世人眼里无恶不作，劣迹斑斑的魔教中人吗，沈青辞胸中激荡，震撼不已。
众人拥簇着叶无尘重回山顶，叶无尘飒然一笑：“沈少侠，如何？我魔宗儿郎可还入得了眼？”
少年的心中总是堆满了梦想，且不说先锋夺旗，勇冠三军这些征战沙场的热血。单只是仗剑守国门，护佑一方太平的英雄风采，便能为之倾倒。
何况这些远离尘世喧嚣，结伴在此拒敌于千里之外的无名英雄，更能让人为之触动。
重重的一抱拳，由衷的称赞道：“好男儿，当如是！”
沈青辞本就相貌俊美，此番称赞立刻让人心生好感，无不报以善意的微笑，更有其中一位女修，媚眼丝滑，若不是碍于叶无尘，怕是要当场深切交流一番。
少年哪见过这个阵仗啊，臊的面红耳赤，只得目不斜视，将目光放在叶无尘身上。
强敌退去，自当是要庆祝的。
硕大的宫殿中，烛光摇曳，人头大的巨碗一字排开，甘美的酒水注入。
众人齐齐端起，高喊一声：“饮胜！”
“吨吨吨！”三两口干的一干二净。
沈青辞在长安时，也只是偶有小酌，这样的喝酒还从来没见过，不甘居人之下，硬着头皮也是一饮而尽。
然后，然后就一头栽倒在长桌上，不省人事了。
等到醒转，已是第二天日落西山之时。
头疼欲裂的沈青辞口干舌燥，摸着墙壁走出屋外。
余晖中，苍翠下，叶无尘依旧是一身玄衣，遥望着北方。
“醒了？”
“嗯……”揉着头，沈青辞含糊的回应一声。
叶无尘摇头轻笑。
相对沉默了半响。
忽然出声问道：“你可知何谓魔门？”
“何谓魔门？”沈青辞也在心中默默的问了自己一句。
是杀人不眨眼，是作恶多端，是肆无忌惮，是世人眼中的妖魔鬼怪。
还是独守天涯，浴血拒敌，毫不畏惧，默默忍受着世人眼中的偏见。
沈青辞有些分不清了，众口铄金，却也不是空穴来风，魔门行事直接，欲取便求，直来直往，确实多有诟病。但话又说回来，坦坦荡荡，率性而为，又何尝不是快意人生。
迟疑道：“小子说不上来。”
“哈哈，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听我说说吧！”
“天下玄门，魔门本是一家。修行之路多曲折，有时需要直面而上，有时需要迂回曲折，却不料因此而产生了差异。其中有偏激者，认为修行是逆天而为。逆天者，逆人道，逆人性，人挡杀人，神挡杀神。行事偏颇，自然越走越远，等到纠正自身，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偏见，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一旦产生了，就不会再轻易消除。”
“本是负罪之身，偏见还要折去你的羽翼，先辈们只能远走他乡，日复一日的与这些魔物纠缠，屠魔者终成魔，这就是所谓的魔门，也是魔门的宿命！”
沈青辞从未听过这些秘辛，一时矗立在原地，不断回味着叶无尘所言。
“宿命！我的宿命又是什么呢？什么又是屠魔者终成魔？”
神思遐想间，听得银铃入耳，清脆声传来。
“爹，爹！新来的师兄醒了吗？”
“师兄？”沈青辞目光投向叶无尘。
“你生来就属于魔门，我也不强迫你。终究有一天，你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