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提前退出
我余光瞄到那颗在地上轻弹了两下的球，然后抬手拉紧了马尾，深呼一口气和他说：“学校不让跑露台上来，你还把铁门的锁给砸了，被抓到我们两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球一直顺着肉眼不可辨的坡度滚到了围墙边的排水沟里，成溢摸了把脸上的汗，很不讲究地把手上的脏灰擦到了脸上，冷着眼不耐烦地辩解说：“我没砸，本来就是坏的。”
我转过身蹲下去把球捡起来，扔给他说：“你刚刚比赛那几个传球有点谷小屿的意思。”
他果然避讳地背过身否认说：“没有。”
“有，我都看见了。”我坚持说。
成溢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单手抓着球又像要往我这边砸来：“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我不怕死地往前一步说：“我懂，因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成溢侧着头瞟了我一眼，然后像冷静下来似的沉下肩，抱着球走到围墙边站着看远处操场上密密的人群。
毫不谦虚地说，这种状况我懂，虽然没有办法产生情绪上的共鸣。
但成溢看了一会儿风景，语气平缓又冷漠地打碎我的自信说：“你懂个屁。”
“死鸭子嘴硬。”我偷偷嘀咕了一声，然后走到他边上，扶着围墙说，“谷小屿也没打加时，但我们班肯定输了。”
他扯了一下胸前的球衣，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拍了拍围墙上的瓷砖说：“但没关系，反正是四场三胜，明天再碰上一班再好好打一场。”
成溢转了转手里的球，低头问我：“你还不去跑一百米？”
我直起脖子瞄了他一眼说：“马上就去！”
我以为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成溢换下球衣参加了被陶乐报上名的跳高，而我也别上号码布，站在一百米起跑线等待检录。
谷小屿大概是出于赢球的愧疚，拿着一瓶水走到起跑线处给我献殷勤。
我蹲着边确认鞋带边仰头问他说：“你不敢去找成溢就来找我啊？”
他半眯着眼晃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子说：“差点以为你有长进，要你讲句好话怎么还是这么难。”
“放心好了，成溢已经生过气了。”我站起来跺了两下脚说，“而且我也理解你。”
谷小屿抿了抿嘴，大概又不小心碰到伤口了，有些不自在地皱了皱眉，抬手轻拍了一下我后背说：“加油，我在终点等你。”
“别给我加油。”我缩了一下身子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跑不快。”
谷小屿忽闪眼睛俯视着我，嘴角留笑说：“我是让你别摔了。”
我抬头用力瞪了他一眼，目光落下来的时候瞄到他手里的矿泉水，凶巴巴地问：“给我的吗？”
他握着瓶子摆到胸前说：“给你的。”
我伸手拿过来，拧开盖子“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大口。
谷小屿捏着瓶尾阻止说：“别喝这么多水，等会儿跑起来肚子里翻江倒海。”
我喝了将近小半瓶才由着他抽走，抹了把嘴角说：“肚子里像有虫子爬，要灌点水浇一浇。”
谷小屿又从我手心里抠出瓶盖，重新拧好，笑起来说：“你这么紧张啊，又没要争名次，干嘛这么紧张。”
我动了一下脖子示意说：“我怕那个枪。”
“别紧张。”谷小屿把水瓶背到身后，突然直直地往上跃了两下，说，“你学我这样跳一跳就好了。”
我看傻了，往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摆手客气地推辞道：“没事我不紧张了。”
谷小屿说的没错，跑步前喝太多水，跑的时候就只能听到自己肚子里有液体晃动的声音，但还好这样的干扰对我的名次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冲到终点线后我就拉着谷小屿去看虞美人参加的女子三千米，这大概也是有最多男生围观的项目了。
虞美人没有打破我心里那个完美的幻想，第三圈刚开始她就已经拉开第二名大半圈了，最重要的是，大家都累得和狗一样，她却马尾轻盈地甩动，跑得跟平时一样优雅又漂亮。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我一个女的都忍不住趴在看台的栏杆上和谷小屿感叹。
谷小屿双手搭在栏杆上拨弄着号码布上的别针，漫不经心地说：“你的兴趣点还真是别致。”
我心血来潮，侧过身问他：“如果是你的话，能想象做她这样的人有多快乐吗？”
谷小屿愣了一下，直起身子把手里的号码布随意往身前一别，抬起头说：“我怎么知道对她来说怎么样是快乐的。”
“读书好，身材好，长得好，体育好，这些都是快乐啊。”我说。
“但是我觉得她看起来好像还没有你快乐。”他又捏着号码布的卷边想了一会儿，很认真地问我说，“她的快乐都是来自别人的关注和羡慕吗？”
我语塞了两秒钟，匆匆结束这个话题说：“我那是穷开心。”
陶乐对因为成溢临阵脱逃而输了比赛的事很生气，下午我刻意挑了个上台阶的位置避开她，免得她找我出气。
但陶乐并没有因为路远而放弃来找我，不过她拿着名册把我拉到一边的时候没有直接责怪一番，而是好声好气地说：“你快点去跟成溢讲讲吧，我真的搞不懂他怎么想的，不过是输给一班而已，他就拍拍屁股不打后面的比赛了，而且这输球明显也是他的锅吧。”
我瞄了眼我们班的看台位置，没找到成溢，抬眼问她：“什么叫拍拍屁股不打后面的比赛了？”
“他说他不参加了。”陶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他要是不参加，那我们不是直接弃权了好。”
我下意识捏紧身前的号码布说：“不会吧，他自己说的吗？”
“当然是他自己说的，我劝了半天他还是一句话，不参加。”陶乐越说越气，毫不留情面地批评道，“性格太恶劣，一点都不考虑别人，而且自我意识过剩，一场球都输不起。”
“不是的。”我小声解释说，“他应该不是因为输球。”
陶乐扯大嗓门说：“那是什么？玩我呢？”
“今天最后那个球，谷小屿放水了。”我说。
陶乐愣了一下，然后明显更生气地问：“你是要借谷小屿的面子帮成溢开罪吗？”
“不是。”我说，“成溢赌气不打，是因为他在生谷小屿的气。”
“不懂。”陶乐想也没想，直截了当地说，“他生什么气？他不应该去谢谢谷小屿？”
我叹了口气，放弃认真解释，随口说：“因为两个人还没分出个高下，一方就甩手不玩提前退出了。”
陶乐难得耐心地思考了两秒钟，插起手问：“是真吵架还是闹着玩的？”
“你说呢？”我反问她。
她“呵”了一声，总结说：“说到底还是自尊心太强呗，偏执狂，现在的小男生真是一个比一个有个性。”
成溢这次闹脾气实在有些不大懂事了，所以我也只硬着头皮帮他开脱到这里为止，剩下的，就是被陶乐架着去劝他回心转意。
他跳高决赛一结束，我就在操场和铭实之间的那条林荫道上拦住了他。
他拿手背擦了一下滑到下巴的汗，上下打量我一番，不急不忙地说：“别挡道。”
“有事说你呢。”我十分有底气地说，“你发神经也适可而止一点吧，直接退赛算怎么回事，你想过别人的感受吗？”
成溢沉沉地抬了一下眼，然后耍横说：“我高兴打就打。”
“选报的名单除非伤病原因是不可以随便说退赛的。”我指着他说，“你破坏规则！”
他被我的情绪带动，脾气也一下子上来了，嚣张地插着兜说：“那又怎么样？”
“什么叫那又怎么样？”我在原地气得跳脚说，“竞技体育规则第一。”
“那谷小屿呢？”他突然质问起我来。
边上有眼熟的同学经过，我怕我们的争吵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刻意压低声音说：“谷小屿他怎么说都是为你好，你可以不领情，但不能做这样的事让人心寒，你这样一点担当都没有！”
“你没资格说这种话。”他脚步往边上一挪，试图绕过我往前走。
成溢说不过我的时候一般都是直接耍赖走人的，还好我早有准备，上去直接抓着他的衣服拖住他。
“人中龙阳！”我边拽住他边骂。
“随你怎么骂。”他转过头眼神警告了我一下，然后不顾我的拉扯继续往前走。
这个样子实在有些不雅观，我松开手，选择上前和他谈判：“这样，如果你继续比赛，我让人来给你加油。”
“不需要。”他说。
我张开手臂拦住他说：“别拒绝那么快，我还没说是谁呢。”
“我不需要。”他毫不心软地坚决拒绝说。
我吐了口气，仰头自信地说：“是个你没有办法拒绝的人，成溢，最好想清楚哦。”
他果然在我的言语诱导下表现出一丝动摇，想知道又死要面子地凶我说：“要说就说，废话真多。”
我占了上风，嚣张起来说：“那你先答应参加比赛。”
他低头瞪了我一眼，然后假装要迈开步子威胁我说：“你说不说？”
“有点耐心好不好。”我谨慎地伸出一只脚挡住他的去路，“哎别走，是曲萩禾！”
在谷小屿都治不了他的时候，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曲萩禾，既然这个秘密迟早要被捅破，那不如就是现在。
“是曲萩禾的话可以考虑一下吗？”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