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要不要分开走
第二天早上一进电梯谷小屿就问我：“要不要分开走？”
“为什么要分开走？”我“啪”的一声把吸管插进牛奶盒里，仰头有点不爽地问他。
“我是说在十字路口分开走。”谷小屿摸了下脖子说，“你要是想的话。”
我不想，就算我曾经想过，但这下问心无愧的谷小屿这么轻易地妥协让我觉得非常非常不爽，况且谣言的女主角已经不是我，分开走走给谁看？
除了是走给姜语江看，我想不出来别人。
“那分开走吧。”我一口气吸完一整盒牛奶，在出电梯后就把利乐包用力地往边上的垃圾桶里一扔，然后抬头跟他说，“对了，忘记跟你说了，我进鼓乐队了，下个礼拜开始放学就要去排练，你自己先……”
谷小屿扯了一下校服领子，打断我说：“我等你啊。”
我半个字卡在喉头，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低下头重新组织了语言说：“你不用等我，不知道会排练多久。”
谷小屿没所谓地说：“没事，刚好练个球。”
“哦。”我松开用食指卷住的校服边边，走了两步又问他，“你练什么球？”
“运动会篮球赛啊。”谷小屿说。
我们如约在十字路口前准备分开，谷小屿轻轻推了我一把说：“你先进去吧。”
这种刻意的避险方式让我突然有点心虚起来，迈开步子我就后悔了，在谷小屿问出那句“要不要分开走”的时候，我就应该果断地学成溢骂他一句“神经”。
但临阵反悔这件事比承受心虚的压迫感更让我难以接受，所以我还是硬着头皮一个人往前走去。
没有一个人的目光会多停留在我身上，很可能连身后的谷小屿这会儿也没在看我了，但我却感觉到一种被一百一千双眼睛注视着的恐怖感，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下，我还能头脑清醒地低头看了眼自己有没有顺拐实属难得。
还好没有。
烦死了，仅仅是因为出现了一个姜语江，就让我变得这么不潇洒，我不能接受。
然而这一切我无人可说，不管对谁说，怎么说，全都怪怪的。因为姜语江除了那天饭桌上带有针对性的一个问题外，并没有做什么冒犯我的事，翻苏亚织的旧账不合适，指责谷小屿的避险行为就更没有什么道理了，最终的解就只能落到我这个唯一的事情交汇点上。
我颓然地趴在桌子上，正好对着后门，看着成溢甩着手腕漫不经心地走进来。
“早上好。”我叹了口气跟他搭话。
成溢刚拿起桌上两个水壶准备去打水，掉头看了我一眼说：“你有病啊？”
我又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子把脸朝向另一边继续趴着，听着成溢慢慢走远的脚步声。
我需要一个好人来看出我的逞强，而这个人显然不大可能是成溢，但我也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我刚认识几天的陶乐。
因为她班长的身份，我本能地想避免和她接触，但很不巧，我们出操的队伍就是按照开学典礼那天排的，陶乐站在我身后，又像那天一样戳了戳我的后背说：“你心情不好啊？”
我瞥了一眼队伍前，确保沈老师正在和别的班主任聊天，就壮着胆子转过头去问：“你怎么知道？”
她猜中别人的心事就很得意地插着兜笑起来说：“我看你今天政治课在认真做笔记。”
我一时有些语塞。
我不想承认我今天认真学习是因为人际关系处理不顺利，但也不想错过这个情绪发泄的机会，等年级主任发完言后，我侧头跟陶乐说：“我心情很差，因为数学不好。”
她揪了一下我的领子，凑到我耳边说：“我今天心情也不好，我爸妈昨天吵了一晚上，烦都烦死了。”
我愣了一下，回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没事吧？”
“没事。”她甩了一下马尾说，“我都习惯了。”
这让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情绪实在有些不值得一提，我也意外地成为了看出陶乐逞强的那个人。
我正想要说点什么安慰她，就看她挑着嘴角笑起来说：“今天午休去李未来家店里看漫画怎么样？刚好她心情也不好。”
“她怎么了？”我问。
“又被昭正宁骚扰了呗。”陶乐瞥了一眼远处的队伍说，“她太惨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书店。”
我对这个在我耳边反复被提名的男生不感兴趣，我比较感兴趣的是陶乐居然和李未来是朋友，但她们两个看起来实在不像能玩到一起去的人，从身高到性格。
“午休出去要打报告的吧？我感觉沈老师不会批的。”我说。
“那就偷偷走啊。”陶乐满不在意地说，“你知道操场北边的那个小门吗？”
“被抓到要记过的吧。”我看着她，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很认真地发表了一下我的意见，“而且你是班长，这样不好吧。”
陶乐有些不满地踢了一脚地上翘起的地砖说：“你是好学生啊？你不知道很多人午休都往那儿溜的吗？你听过几个被通报批评的？”
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我当好学生差的远，当坏学生也不够格。
“算了。”陶乐看我不说话，直接帮我做了决定，“教师子女都一样，不去就不去吧。”
“别算了！”我拦住她说，“我去，难得大家今天心情都不好。”
为了把握这个交朋友的机会，也为了证明我不是普通的教师子女，更为了放大我区别于重点班，一点都没退步的潇洒，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溜出去，看漫画！
我忍住几次想要告诉成溢的冲动，在紧张又期待的心情中熬过了一个上午的课。
和云襄例行吃完午饭后，我就按照和陶乐的约定，来到了操场那个小门前。
小门出去右拐曾经是我最熟悉的油炸摊，但现在已经没了。
上次和谷小屿一起来吃完他还很兴奋地说“等到我们高中毕业就可以庆祝这个油炸摊建摊五周年了”，可天不遂人愿，我们没能迎来它的五周年庆典，我才刚开始我的高二生活，它就被城管取缔了。
依照运气守恒定律，我应该得到一点好消息的，但是没有。
“金满！”陶乐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靠在栏杆边，见到我跑过来，就站直了身子，又一把拉起蹲在地上的李未来，“这里！”
我瞥了眼边上进进出出的学生，还真是我跟好学生混太久，孤陋寡闻了。
“走吧！”我甩了一下胳膊招呼她们两个往门外走。
是我主动要跟好学生们划清界限的，不是他们甩掉了我。
陶乐和李未来的团伙行动让我不孤单，这种建立在紧张刺激之上的逃学行为也让我很解气，以至于在陶乐提出第二天继续的时候，我第一个举手赞成，青春期就是要及时叛逆。
午休一个半小时，我跟着陶乐她们，成功地在不被人知道的情况下，赚了每天一个半小时聊天看漫画的时间。日子持续了三天，我经营着和新朋友们的小秘密，而原来的生活也并没有脱轨，除了跟谷小屿每天早上的分开走以外，一切都还算顺利，而且我想我肯定也会习惯的。
在我习惯姜语江时不时地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后。
运气守恒定律：我成功发现了好学生们的循规蹈矩和小心谨慎后，我在李未来家的书店碰到了姜语江，还是在午休这个我最得意的时间点。
她看到我，只是很冷漠地移开目光，而我却没能控制好，把诧异和挫败感洒了一地。
陶乐认识姜语江，但她们没有打招呼，估计不熟，交流也只有单方面的隔空谣言而已。
我绕到书架后面，听姜语江问：“最新的《荒川爆笑团》到了吗？”
李未来从架子上跳下来说：“还没呢，可能后天会到。”
“好吧，那后天到了麻烦给我留一本。”她交代完没多逗留，踩着她的小皮鞋韵律十足地就走了。
我放下手里的漫画窜到李未来面前问：“最新的是第几期？”
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十四。”
我的第六感很可能命中了，姜语江这个看起来就和搞笑漫画无缘的女孩子，牵线人应该就只可能是谷小屿。
她跟谷小屿的关系到底到哪一步了？从几个月前苏亚织告诉我姜语江喜欢谷小屿，接着我亲自撞破了她没有成功的告白，然后是谷小屿亲口说对她没那个意思，再来就变成她和谷小屿一起度过了亲密到借杀人鲸睡袋的夏令营，现在又是姜语江午休跑出来买他喜欢的漫画，这些零零星星的线索拼凑起来，让我能推理到的只有他们一定不是几个月前我所见识到的普通同学的关系了。
陶乐也从架子间走出来，发挥了她八卦的本事说：“你问过谷小屿没啊，他们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
李未来把手里的漫画反着往柜台上一放，说：“昭正宁的话只能信一半吧。”
“那万一就是那是的一半呢？”陶乐戳了戳我的手臂说，“你不是谷小屿好朋友么，讲点八卦来听听啊。”
“我才不关心这种事呢。”我说。
陶乐歪着个脑袋凑到我面前，一本正经地问：“你其实喜欢谷小屿吧？”
“狗屁。”我推开她，“这话你去跟谷小屿说看他信不信！”
陶乐不相信，继续追问：“真的？”
“假的行了吧？我不跟你说了。”我侧过身去拿柜台上的漫画，伸手才发现不是我之前看的那本。
陶乐换了边脚支着，身子靠在柜台上借力，依旧看戏一样地问：“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学聪明了，先反问她：“你呢？”
“我有，但不能告诉你是谁。”她说。
“我也有，那你也不能继续问了。”我说。
她有点遗憾地左右点了两下头妥协说：“好吧。”
我很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转头问李未来：“未来呢？”
陶乐抢着说：“她没意思，她的男朋友是部长。”
我压根不是不关心这种事的人，听到一点点影子就整个身体的毛囊都兴奋起来：“部长？哪个部的部长？”
“手冢国光。”
“果然好没意思。”我一腔热血瞬间冷却。
李未来却红着脸害羞地笑了起来。
放学的时候我脚不听使唤地走到了李未来桌前，她正在往书包里塞课本，抬头看到我眯起眼睛笑了一下。
“手冢未来。”我点了点她的桌面小声说：“漫画后天到是吗？我要一本，第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