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3章
那群流氓或坐或站在门口盯梢,顾寒屿和阮波过来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立刻认出来。小个子流氓眼尖,最先认出了顾寒屿,和为首的刀疤脸流氓耳语,刀疤脸丢掉手里的烟,向周围人打了个手势,原本蹲着坐着的几个人和假装在洗车行干活的人不约而同往他身后聚拢。
顾寒屿走上前,熟稔地拍了拍刀疤脸的肩,“怎么着,昨天那顿打还没招呼够,今儿还想再练练?”
刀疤脸眉眼一抬,皮笑肉不笑,“兄弟好身手,哪条道上的,我们老大想会会你。”
既然对方先礼后兵,顾寒屿也就放下姿态,说:“外地人,家里遇到难事过来做点小本生意讨生活,我对你们老大是谁不感兴趣。”
“这话就见外了,都是道上混的,我们老大看你身手不错有心结交,别不识抬举。”刀疤脸虽未生气,眼神里却多了几分阴狠。哪怕这小子再能打,也不可能打得过他带来的十几个打手。
“就是,我们老大看得起你才想会会你,你小子别狂,就算你躲得过,你老婆长什么样我们可都记得。”小个子躲在刀疤脸身后附和,说起商裳时更是一脸猥琐。昨天他被打得很惨,肋骨疼了一晚上,看到顾寒屿那种凛冽的眼神心里还直犯怵。
顾寒屿不理他威胁,脸上依旧带着点倨傲的笑意,“我这人自由惯了,哪条道我也不想混,既然弟兄们都来了,节省时间,也别一个个上了,我和我这兄弟就两个人,你们一起上。”
还真遇到个不怕死的混不吝,刀疤脸原本强压着的怒火蹭蹭往头顶上蹿。
昨天他为了护着老大那个干啥啥不行、只会混吃耍赖的傻弟弟,让卖西瓜这小子占了上风,哪知道一夜过去老大竟然让他过来拉拢对方,他不敢违令,只得过来蹲点找人,既然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他手黑。
然而,刀疤脸并不傻,他仔细打量着顾寒屿,他的谈吐气质,根本不像是个卖西瓜的农民,反而他身后又高又壮的阮波看起来很朴实。
刀疤脸混迹江湖多年,也颇有些眼力,阮波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脖子上戴着个银项圈,晒得黑红黑红的肤色和土里土气的穿着打扮看起来不像是汉人,更像是个山里娃,那健壮的胸膛和结实的手臂一看就是身手了得,不然卖西瓜的小子不会这么自信。
小区门口有治安摄像头,不是约架的好地方,刀疤脸说了个地方,顾寒屿说:“行,我们半小时内准到。”
流氓们走了以后,阮波问顾寒屿:“屿哥,我们真要去啊?打架我不怕,但我害怕惹裳裳姐生气。”
顾寒屿直陈利害,“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对方都找上门来了,我们不把事情摆平,万一他们憋着坏找裳裳和阿湘麻烦,我们总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跟着她俩,裳裳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想把她关在家里更是不可能。”
阮波想了想,他和阮湘从小听竹姨和裳裳姐的话听惯了,如今竹姨不在了,裳裳姐就是他俩唯一的亲人,他从来没想过不听裳裳姐的话,但是屿哥的话也有道理,那帮流氓说记得裳裳姐的长相,很明显是用她来威胁,他们必须去打一架,让那些流氓不敢造次。
家里,阮湘坐立不安,商裳却很镇定,煮水泡茶。
“裳裳姐,你说我阿哥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啊?要不我们还是报警吧。”阮湘六神无主,着急地问商裳。
“我刚才打电话给门口保安,保安说那群人早就散了,阮波和顾寒屿也离开了,他们就算打架也不会在小区门口打,门口都是摄像头。”商裳拿着茶盏品茶。
“那怎么办啊,万一他们约到很偏远的地方打架,屿哥和我阿哥会吃亏吧,对方人那么多。”阮湘咬着嘴唇,一颗心砰砰直跳。
“打不过就跑啊,他俩又不是没长腿。”商裳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劝都劝过了,他不听有什么办法,大不了被人打伤了付点医药费,要是被打残了,那她就只能爱莫能助。
阮湘叹口气,跑到阳台往下看,很久很久,久到她的腿都站酸了,才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由远及近。还好还好,阮湘一颗心放回肚子里,没缺胳膊少腿,两人完完整整回来就好。
阮湘算到他俩快到家门口,早早就把门打开迎接他俩。看到阮波毫发无损,阮湘扑过去抱紧他,“阿哥阿哥,你没受伤吧,我担心死了。”阮波把阮湘抱起来转了一圈,“你尽瞎担心,我这不是好好地。”
阮湘这才放心,目光看向顾寒屿,关切地问:“屿哥,你没受伤吧,我和裳裳姐都很担心你,刚刚还在商量要不要报警救你们。”
她担心我?悠哉悠哉喝功夫茶,她那是担心我的样子?顾寒屿冷冷地瞄了商裳一眼,把她的动作尽收眼底。
商裳也看向顾寒屿,见他目似星辰但脸如寒霜,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他要用那种目光看着自己,中午那一顿大餐算是白请了。
商裳放下手里的茶盏,对顾寒屿说:“厨房有阿湘做的醒酒汤,要是酒还没醒,就去喝一碗。”
“我谢谢你啊,我清醒得很。”顾寒屿换了鞋之后就去了洗手间。关门的声音过大,让房间里的其余三个人很直观地感觉到他的怒火。
阮湘和阮波对视一眼,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生气了。阮波回想,明明他们这一架打得很顺,顾寒屿回来的路上表情也很正常,怎么回到家反而不高兴了。
“屿哥怎么了?怎么忽然生气了?阿哥,是不是你打架不厉害,你们吃亏了?”阮湘悄悄地问。
阮波忙摇头,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没有,我打架很厉害,屿哥的擒拿格斗更厉害,一脚就能把人踹飞了,那些流氓打不过我们的。”
“今天打跑了,万一他们明天又来怎么办,他们知道我们住的地方,天天来堵门,也不是个办法。”阮湘忧心忡忡。
“不会的。”阮波胸有成竹,有意压低声音,“屿哥和他们说好了,他们不会再来找麻烦了,虽然我没听见他们怎么说的,但是他们好像挺害怕的。”
“没听见?你怎么能没听见呢。”阮湘有时候简直恨自己哥哥的榆木脑袋,一根筋。
“他们不让我听啊,他们到边上说的。”阮波有点委屈的解释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又很小声地补充,“但是我听到屿哥最后和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人说,我老婆脾气大,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人。”
“他说的是谁呀?是说裳裳姐吗?”阮湘下意识看向商裳。商裳脾气古怪,要是知道顾寒屿背后这么说她,肯定要发飙,再说他怎么能说裳裳姐是他老婆呢,裳裳姐最讨厌别人占她便宜了。
一想到她发飙可能引发的后果,阮湘担忧起来,从小竹姨就再三叮嘱他们,商裳身体不好,一生气就会发病,所以她和哥哥从来不会去惹商裳生气,偏偏顾寒屿什么都敢说。
“你千万不要把屿哥的话告诉裳裳姐,可能那群流氓昨天看到裳裳姐和屿哥一起卖西瓜,把她当成屿哥的老婆了。”阮湘在阮波耳边轻声叮嘱。
阮波点点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会说。
晚上随便扒拉了几口饭,顾寒屿也没看电视就直接回房间去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回家看到商裳在喝茶心情瞬间就不好了,可能是她当时那种太过悠然自得的态度让他觉得她一点都不关心他,阮湘起码还知道问候一下,她却阴阳怪气叫他去喝醒酒汤。
说得没错,他脑子是挺不清醒的,冒着被暴打受伤的风险去替她打流氓,回来还不被她待见,越想越觉得心里窝囊。
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他又回想起三年前那个下雪的除夕夜,他下班以后在漫天的爆竹声里踏雪回家,亲眼目睹的惨烈画面,这些年来一直在他的梦境中徘徊不去,很久很久,画面又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让他整个人也变得躁动不安。
感觉额头上一阵温热,紧跟着一缕淡淡的檀木香嗅入鼻息,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他极力睁大眼睛,眼前一张清丽的脸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楚,看清了是商裳,他不由自主地内心一阵狂跳。
商裳拿着湿毛巾擦拭他额头上的汗,他下意识把拳头握紧了,以一个戒备的姿势看着她。床前灯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一张脸半明半暗、阴晴不定,商裳看出他的拘谨,唇角浮出笑意,“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下药害你。”
这不是梦,顾寒屿放松了一点,任由她继续给自己擦汗,不仅是额头,他睡这一觉连脖子上都是汗。
把毛巾放到一旁,商裳轻垂眼帘,问他:“伤哪儿了?重不重?”顾寒屿闻言愕然,“你知道我受伤?”
“不然你无缘无故发什么火呢,不就是打架受伤回来看到我在喝茶,心理不平衡了么,觉得自己白白逞了一回英雄。”商裳拿起桌上准备好的药酒,倒了一点在掌心,双手摩擦揉匀了准备抹在他伤处。
顾寒屿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也不矫情,掀开衣服给她看,右肋骨下方有一大块很明显的淤青,是他看到小个子准备拿刀去捅阮波,情急之下飞身过去,却被人偷袭踹了一脚,当时只是疼了一下,摸摸骨头没断,也就没当回事,没想到晚上洗澡的时候发现伤处竟然出现淤青了。
商裳把手掌覆盖在他肚皮右侧的淤青上,那淤青一直延伸到他壁垒分明的腹肌上,摸起来硬硬的,她轻轻推拿,等掌心的药酒吸收得差不多,又倒了点在手上,揉匀了之后继续按压。顾寒屿初时觉得疼痛难忍,渐渐地伤痛处发热,随着她柔软的手掌推拿揉动,疼痛得以缓解。
看到顾寒屿咧着嘴笑,商裳斜了他一眼,“你还笑,惹了那群流氓,以后水果生意还怎么做?”
顾寒屿笑意更深,“你还关心生意啊,我以为你两耳不闻窗外事。”
商裳没有笑,她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很郑重地说:“大家萍水相逢,你有你的秘密,我不会多问,但我还是希望以后这样的麻烦少惹,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你本事再大,他们对付你一个外地人还是易如反掌。”
她站起来,收起药酒瓶就要走。
顾寒屿捂住伤处坐起来,说:“你的意思是,昨天那群流氓调戏你、对你动手动脚,我就该眼睁睁看着?今天他们找上门来寻仇,我应该任人宰割才叫不惹事?见过忘恩负义的,没见过你这样忘恩负义的。”
商裳啪一下把药酒放回桌子上,抬手就往他右肋下方给了一拳。
我靠,黑心的娘们儿,顾寒屿吃痛,绷紧的脸瞬间发白,额角冷汗直冒。商裳又一手按在他肩头,按着他躺下,轻柔地用手在他伤处按摩推拿。
“别逞能了,你今天就是喝多了脑子不清醒,对方十几个人有备而来,没对你和阮波动刀子已经算那群流氓发了善心,你们没回来的时候,我都已经想好了,被打伤了替你们付医药费,要是打残了……哼,阮波我养着,你丢到大街上去。”
商裳虽然冷言冷语,手上的动作却柔和地恰到好处。顾寒屿看着她月光般皎洁清秀的脸,璀璨明亮的眼睛黑水晶一样莹莹发光,还有那两片软软嫩嫩的红唇,神游物外,以至于她说了什么他全都没听清。
商裳瞥了他一眼,见他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但明显对自己说的话心不在焉,轻拍他一下,“你听到我的话没有?”
顾寒屿回过神来,想逗逗她,“小个子流氓说,他记得你的长相。”“记得就记得,我这张脸,见过的人没有不记得的。”商裳自信地挑了挑眉。
还得是她,任何时候都这么拽。
商裳看着他眼睛里的笑谑之意,回想起他之前瑟缩在床上的狼狈样子,像是一只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狼;而看着她给他抹药酒时的表情,则变成了乖顺的小狼狗,在她面前不停摇着尾巴;此时此刻,他的目光中带着令人不敢逼视的侵略性,一点一点向她渗透。
为了化解这种莫名的气氛,商裳起身去厨房拿了几块冰回来,用毛巾包好了放在顾寒屿右肋骨下方冷敷。顾寒屿只觉一阵凉意从伤处沁入骨髓,有点疼又有点舒服。
“你就不怕?”他微挑着眉,调整了一个舒服地姿势躺靠在摞起来的枕头上。
“怕什么,你不是和他们说,我脾气不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吗?”商裳狡狯地看着顾寒屿。
顾寒屿一怔,随即意识到什么,“阮波都告诉你了?”心里忽然多了几分期待,以阮波的直性子,大概不会有所隐瞒,她应该听说了那句完整的话。
似乎没生气,生气就不会主动来找他。
“他和阿湘每次说悄悄话总是以为我听不到。”商裳淡淡地轻锁娥眉,眼神似喜非喜、似嗔非嗔,“我不管你是一时口嗨还是将错就错,你自己别入戏太深,我是有未婚夫的人。”
她翩然而去,顾寒屿呆立当场,好半天他才转了转快要僵硬到石化的脖子,有一种感觉,她是为了说她最后那句话,才会主动来替他上药。
她还是他刚认识她的时候那个样子,不给别人留一点余地。
你有没有未婚夫与我何干?要是怕我有非分之想,那也大可不必,就算你是个天仙,也不是人人都得爱你,况且,我这个人一向随性惯了,爱想什么就想什么,你干涉不了我。顾寒屿恨不得冲出去对商裳大吼几声,可理智到底占了上风,他放弃了所有冲动的想法,躺回去继续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