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几天后, 楚纵果然收到了梁氏集团新任执行董事兼董事长的会面邀请。
“还是楚哥你厉害,他们那个董事神秘的很,从来不在媒体前露面, 这次回国,居然亲自来找你了!”赵明琸兴冲冲闯进办公室, 门也顾不着带上, “你是怎么和那边搭上的?”
“确定是他们吗?”楚纵放下文件,邀他坐下, 抬手按了按耳垂。
“那当然!我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赵明琸坐也没坐,单是两手往办公桌前一撑, 便抑不住蓄了满箩筐的话, “对面先是给我们公司公开的商务邮箱发了邮件,我看邮件写得挺有诚意,就按里面的联系方式二次确认了一下。相关文件我已经发你邮箱了,会面时间楚哥你就看着办呗。”
赵明琸并不怀疑楚纵会拒绝这次会面。此前纵横科技与梁氏集团旗下产业并无交集, 对方在毫无铺垫的情况下突然做此邀请, 大概率是与楚纵有私下的往来。
“好。”楚纵径自调出邮箱界面, 删去了最新一封的邮件,倒是表现得很平淡, “直接回绝掉。”
“为什么?”赵明琸顿时倾下身,难以置信道, “不是楚哥你先和他们联系的?”
“是什么让你有了这种错觉?”楚纵从电脑屏幕移开视线,笑谑地觑他。
“你之前不还让我调查他们吗?”赵明琸意识到自己猜错了,摸着下巴又思索起来, “是他们先联系我们的?也行啊,那样主动权就掌握在我们手里,即便没什么合作基础, 前期有些麻烦,真要走上正轨,对我们拓宽海外市场和资金周转都有好处……”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裴钱?”楚纵冷不丁打断了他的遐想,屈指弹了弹被赵明琸压住一角的文件袋,“这是公司最近要安排的事,你自个儿翻翻吧。我们和周兴的合作协议刚签,重要部门都在加班,哪有空理会他们。”
又补充了一句,颇带挑剔的意味:“都是要结婚的人了,你能不能稳重点。”
“我哪里不稳重了?这是偏见!”赵明琸差点跳起来,反驳的话连珠炮一般,“这叫对生活充满激情,懂不?楚哥你这种年纪轻轻就提前步入老年生活的才是怪胎!”
楚纵冷笑:“割以永治。”
二人两个小学生似的,很不讲究地揭了会儿短,许久才回归正题。。
“话是这么说,可见一面也不影响什么。短期没的合作,长期保不齐还有的谈。梁氏集团家大业大,就这么拒绝,不太好吧。”赵明琸手有些乏了,侧身换了个姿势,仍是不解。
见楚纵决意不松口,忽而眼睛一亮,压低了嗓音:“难道……里头有猫腻?”
“你猜呢。”楚纵似笑非笑。
“猜不着啊!”赵明琸一脸见鬼的表情。
“猜到什么就是什么。”
“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赵明琸犹自追问,僵持片刻,楚纵收敛了笑意,神情变得耐人寻味起来:“就当我和他们的董事有私仇吧。”
随后就不顾赵明琸“说一半,留一半”的控诉,丢了一叠文件把人赶走了。
其实并非他刻意隐瞒,只是真相过于离奇,就是说出去了,赵明琸也不一定会信。
楚纵揉了揉眉心,长吁一口气,再度为那段超乎常识的记忆头疼起来。
那是关于他的前世与一本书的记忆。
前世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至于那本书,经过多年的印证,他不得不承认,从他高考前夕开始,他的人生,他所处的这个世界,就被他记忆里的那本书一定程度地预知了。
简而言之,他穿进了一本书的世界,成为了书里的主角“楚纵”。
根据剧情,草根出生的主角白手起家创办了自己的公司,此后一路击败不怀好意的竞争对手,收获前辈提携,斩获白富美女主的青睐,人生逆袭,成为了一代商业巨擘。
而这条成功路上最大的反派,就是梁氏集团董事长梁悟,也是赵明琸口中邀他会面的人。
梁悟是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为执掌梁氏集团大权,他以“窃取商业机密”的由头致使数位高管入狱,为铲平前进道路上的阻碍,他借irs的手处置了数位“逃税”对头,甚至亲生父母的死亡都有他从中操纵。
为了利益,梁悟早已灭绝了人性,故而,当他向国内转移产业,被主角的公司意外卡了脖子后,就把主角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他明面上没有异动,暗地里却买通了主角公司纵横科技的几位高管与股东,谋划报复主角。眼下这次会面邀请,就是吞并的伊始。
原著的主角并不知道其中曲折,欣然赴邀,与梁悟相谈甚欢,拟定了商业合作的方案。哪想合作条例正式签订不久,梁悟就露出他不怀好意的獠牙。
被梁悟买通的股东以上年度企业利润额为由,在股东大会上施压,主角的公司被梁氏集团的合作协议掣肘,不得不采取激进的融资战略。主角这个董事长的股权就这么被极大程度的稀释了。
随后,公司风控在高压运转下出现问题,梁悟趁机操纵股市,让纵横科技股价动荡,并暗中收购公司股份。
最后若不是文中女主的家族企业出资,让女主和主角成为一致执行人,主角的公司恐怕要么被梁氏集团吞并,要么就资金链断裂,宣告破产。
熟知剧情的楚纵自不可能赴这场有害无益的鸿门宴。
他有剧情的指引,事业上比原文主角更加心无旁骛,这些年来尽管没有如主角一样处处受贵人相助,却也让公司获得了比原著更大的发展规模。
但梁悟这个变数,仍旧让他放不下心。
在商海中浮沉多年,明面上的招数他自然不惧,公司这边他早已做好了准备,只怕梁悟铤而走险,祸及他身边的其他人……
楚纵的指尖漫然敲击着桌面,驻在半空中的视线有些冷肃。
……
青阳大厦坐落在a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大厦六十四至七十层是高级政务、商务人员络绎的青阳酒店。介于此处便利的交通,和对比同行佼佼的保密工作,楚纵出差a市时往往暂住在此。
乘坐大厦的专用电梯可以直达六十四层的大堂,大堂上边一层是景观楼层,南侧坐落着一个商务风的咖啡厅。
楚纵走出咖啡厅时,大厦外的天空已黑了近半。他刚与客户谈完生意,辞别了助理,打算歇行一番再回房。
酒店的中央空调开的冷气,对常人恰到好处的气温对楚纵来说有些偏冷。他掖了掖胳膊下的公文包,克制住肩膀本能的瑟缩,从衣袋里摸出一根烟。
带着些许烦躁,他衔着烟递到嘴边,捞出打火机欲点,余光却触及一旁“禁烟区”的提示。他悻悻收了心思,只让烟头约略地吊在唇边。
绕过咖啡厅外的转角,戛然现出一条二十多米长的廊道。圆形顶灯的灯光洒在深灰的页岩纹廊壁上,拓出淡淡的苍青色质感。左手边是一面宽广的落地窗,漆黑的木百叶错落地铺在窗体,折缝间拥挤着天边絮状的火烧云,瞧着仍是暗淡。
与暗淡相对的,仅有廊道中央那一横幅的挂画。大面积的熟麦色铺陈在画的周侧,像被历史涂抹了颜色的折角信笺,中部过渡出暗紫色的天幕。无数浅金的树丛倒刺而出,又因风咆哮;钝镰般怪异的树身竭尽生长,又惨烈地凝固。
挂画右侧的铜片题了一个名字,《青春》。
楚纵觑着这两个字,尼古丁的气味顺着发潮的烟头渗进口鼻,忽而怪诞地品尝到了一种触碰禁忌的滋味。
——手边支着的成了富郭街街口简陋的玻璃柜台,耳畔悠远地传来邻里荤素不忌的笑谑。
在眼前,站着店里的老顾客袁叔,他昏浊的眼睛无声凝望着他,像在催促着什么。
于是他慌忙地摇了摇头,说:“我不会抽烟。”
于是谎言般的回忆就此破碎,与之一起破碎的,还有那个曾惶惶不安的、被爱情与理想冲昏了头脑的愣头青。
再回头看过去,所有成年人才可触碰的神秘与禁忌都成了课桌中央脆弱的“三八线”,越了线,似乎也只是越过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童真誓约。
楚纵把不知何时伸向挂画的手收了回来,随手将嘴畔的烟取下了。食指、拇指交错时,他觉察出指腹的粗粝,他本能的感到,这是磨杀了戾气而生出的恶茧。
体髓里透出的戾气化作乌有,“青春”便枯败成青春的坟墓。
楚纵讥嘲地笑笑,侧身打道回府,肩膀却霍地受了一撞。
回过头,一个年轻女人从他身旁疾步而过,撞了一个趔趄。
“没事吧?”楚纵三步作两步走上前。
他没什么大碍,倒是那个女人,正不住地捯着凉气,似是撞得狠了。
“没事。”女人微弓上身,迅速道了个歉,“是我走的太急了,没看好路。”
她已迅速整理好了吃痛的神情,额前蜷曲的鬓发与烟雾般的眉眼匀出柔和而歉然的气质。
她丹朱色的嘴唇炽如一豆灯,唇边一枚深褐的小痣。
唇边痣,青阳酒店,九月十三日,黄昏……
楚纵有些恍神。
未等他细思,一张名片便递至他的面前,其上赫然写着“严逢之”三个字。
严逢之,严逢之。
楚纵无声地念着,倏地想起,梁悟心上的那抹白月光也叫严逢之。
梁悟幼时家庭不睦,在校遭受校园暴力,又无一可以排解心中怨愤的亲友,从而心理扭曲。
直到他结识了严逢之。性情温柔的严逢之不忍他的遭遇,向当时陷入困境的他伸出援手。几次下来,梁悟向严逢之敞开了心扉,严逢之也愿意倾听梁悟的苦楚。渐渐的,便如久旱逢甘霖,梁悟对严逢之暗生情愫。
可没等他表明心迹,严逢之就因家庭变故从他身边消失了。
梁悟发了疯似的寻找严逢之的下落,虽找寻多年,仍毫无所得。
但所谓白月光,便是榨尽身上所有苦才熬成的甜,越不得,越执迷,越执迷,越不得。
严逢之的形影久久地照在梁悟心头,成了他难以抹消的执念。
当时隔多年,严逢之的消息再度传进梁悟的耳朵,他连夜赶回了国,费尽心力只为再见严逢之一面。
他循着音讯来到a市青阳酒店,看到的却是与严逢之相拥的主角。
原来他多年来心心念念的人早已心有所属。
命运的机械降神,自此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经过一个月隔离式核酸检测,查此章共xx字无携带病毒,遂放出(bushi
本来想存稿到完结再发的,后来发现连载存稿只会加剧我的懒惰……所以还是写完就发吧,明天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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