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如果你说的‘一局’是我赢的那一局, 也行。”楚纵扬眉认同。
“说来说去又说回去了。”赵绿帽直起身,摇头慨叹,“楚哥, 做人不能这么耍赖吧!”
“我说能就能。”楚纵明摆着要嘴硬到底。
“行吧,楚哥您牛。”赵绿帽一脸鄙夷地竖起中指, “至少也有这么牛。”
楚纵淡定比回去:“谢谢, 不必那么自谦。”
说罢一径跟前边的封梧、裴钱会和去了。
他能半晌不说话,赵绿帽却抵不住惯于谑浪的嘴, 不多时就赶上去,叫住了他:“下一局就下一局!一百多次都赢过来了, 我会怕?”
“谁知道呢。”楚纵嗤笑一声。
“别不信啊!”赵绿帽不乐意了, 急吼吼地挺了挺胸,“楚哥,这次我还能让你一着,允许你请一次外援, 怎么样, 够义气了吧!这会儿你要是再输了, 可不能再耍赖了!”
楚纵觑他一眼:“才一百多局,你就飘了?”
“这是天才的自信。”赵绿帽一面下夸口, 一面把下巴抬了又抬。
“得了吧,”楚纵哂笑着打量他, “你小心阴沟里翻船。”
又问:“比什么?”
赵绿帽知道他同意了,搓着手笑:“还比纸飞机!”
“行。”楚纵应下了。
应是应下了,可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外援。
楚纵犹疑地捏着下巴,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封梧身前。
期末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都是封梧在帮着他捋思路,如今他竟对此有些习以为常了。
“那什么, 帮我看看呗。”楚纵别别扭扭地把自己的纸飞机塞给封梧,又把自己和赵绿帽“加赛”的事说了。
封梧认真地听他说完,随后道:“可以。只是,如果赢了,你打算拿什么报答我?”
楚纵没想到这一出,愣住了:“什么报答?”
“你说呢?”封梧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请你吃饭?”楚纵抬起一只手捏了捏耳垂,不确定道。
封梧摇头。
“你想要什么?”楚纵疑惑地皱起眉,一时想不到其他,“只要我能给的,都行。”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封梧不动声色地追问。
楚纵一心惦记着赢的事,当即点头。
封梧眯起眼睛,两颊现出酒窝:“这可是你说的。”
“报答的事以后我再告诉你,我们得先赢了赵明琸。”他没再拖沓,低头把纸飞机倒三角的“苍蝇头”展开,边展边问,“你为什么要折成这个形状?”
楚纵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个形状的头部能使重心前移,避免出现回旋、摇摆的问题。”
封梧失笑:“但你的折法让它的前端叠加了太多层,使重心过于靠前,同等的起飞力道和角度下,续航能力很难胜过赵明琸的尖头。你们比的是飞行距离,可不是竞速。”
“那应该怎么办?和赵明琸一样折个尖头,再在中前位置加机翼微调重心?”楚纵不解。
“不,我们不按他的思路来。”封梧思索了一会儿,利索地把纸张前端的两角对于一点,“你的想法也能赢,只要改进一下就好。”
“我打算换个折叠次数少的折法,顺便加大一下机翼。”说着,他把纸飞机沿着中线对折,上翻侧翼。
楚纵看着他折,也找到了新的灵感,立时用双手比划起来:“最后可以再向上抬一抬机翼,加大迎角升力!”
“没错。”封梧将改进好的纸飞机递给他。
“这下肯定能赢。”楚纵心情雀跃,不由自主地比了好几个起飞的动作。
待到赵绿帽在比赛起点催促他,他才不舍地收起纸飞机,曲起胳膊抵了抵封梧的肩膀,朗声笑道:“谢啦!你就等着看我赢吧。”
说完,兴冲冲地找赵绿帽比试去了。
随着裴钱略显憨呆的倒数,楚纵和赵绿帽的两架纸飞机都开足了马力往前飞去。
赵绿帽的纸飞机稍有改进,比上一轮进步了两三米。楚纵的纸飞机在半空中平稳地漂泊良久,轻而易举就越过了二十来米,自然也将赵绿帽的纸飞机远远甩在了后面。
接下来的两局,任由赵绿帽如何恨铁不成钢地呐喊,楚纵的纸飞机都妥妥地取得了胜利。
三局三胜。
一百多次旷日持久的对决以来,楚纵第一次取得了胜利,还是完胜;赵绿帽自诩游戏天才,也是第一次输得如此惨淡。
“怎么样,服不服?”楚纵拍一拍赵绿帽的肩膀,原话奉还。
赵绿帽似是处在头一次失败的莫大震撼中,整一张脸都空空茫茫。听出楚纵话里的戏谑,他涨红了脖子,项顶的瓜皮头险些冲到云霄上去。
“这局……不算。对,不算!”他支支吾吾地为自己辩解,“我看见你找封哥帮忙去了。”
“刚才是谁说一局了结恩怨还任我找外援的?”楚纵似笑非笑地摊了摊手,“还是说,你想耍赖?”
“反正这局不算!”赵绿帽不接话,尤自摇头。
楚纵早就猜到了赵绿帽会不服气,他心情大好,也不和赵绿帽多掰扯,迫不及待地和封梧分享“一朝翻身把歌唱”的快慰去了。
赵绿帽则不服输地继续摆弄他的纸飞机。裴钱在他身旁,圆脑袋摇来晃去,约莫是在说着劝解的话。
赵绿帽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很快一脸嘚瑟地拍拍胸脯,给裴钱展示起了自己投掷纸飞机的技术。
单薄的纸飞机被一次又一次地抛向高空,倏而,一穗穗树叶“窸窣”声从四周蔓延开来,将曾经紧绷的空气拨动得无比蓬松。
盛夏的风从四人背后刮来,撩起轻薄的袖管,追了纸飞机的尾,纸飞机被暖风灌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地摔在地上,连着胜与负皆摔得四仰八叉。
裴钱和赵绿帽很快又将纸飞机捡起,两个人高高地仰起头,再一次把它向高处掷去。
不是看它能飞多远,而是看它飞行时轻盈自由的模样。
纸飞机在飞向高空时变得渺小,又在急速坠落中,伸展出遮天蔽日的尖角。天空蓝得十分宽广,机翼尖锐而嘹亮的一撮白却成了宽广的唯一焦点。
封梧仰望着天空上的那撮白,忽而问道:“阿纵想考什么样的学校?”
“突然问这个干嘛?”楚纵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犹疑地回答,“b大吧。”
“考上b大以后呢?”封梧接着追问。
“也许会去开个小公司?”楚纵静默了一会儿,神情难得有些羞赧。
“这之后呢?”
“那就得看小公司破不破产了。要是破产了,我只好卷铺盖回家喽,要是没破产,小公司不就变成大公司了吗?”
“说的也是。”封梧笑了。
“别光问我啊,你呢?你想做什么?”楚纵也问。
“我嘛,”封梧漫无目的地望着前方,顿住了。他那对安静的眼珠子霍地成了幽黑的火焰,苍凉而漂泊,又如憎恨般炽烈。
“我不知道。”他看着近旁,又像看着很久远的地方。
楚纵没有看见他的神情,只看着高高飞起的纸飞机遥想:“到时候,你肯定是高材生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呗。”
封梧很快敛起面上的异色:“如果阿纵以后没有破产,可不可以收留我这个闲人?”
“什么收留不收留的,我做主,直接让你成为股东,和我一起吃香的喝辣的。”楚纵开玩笑。
“这么好?”封梧佯装诧异,“那我岂不是得好好抱住楚大老板的大腿?”
“行啊,你随便抱。”楚纵豪气地摆手。
闻言,封梧竟果真伸出手臂,从背后抱住了楚纵,又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楚纵没料到这一出,惊诧地别过头,看到的却是封梧的侧脸,和他脸颊上从颧骨延伸而出的浅浅凹陷。
阳光在封梧身上经久地涣散,楚纵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侧脸可以那么好看。
封梧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又是如何想他的?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又涌现出那些不合时宜的困惑。
这一次,他的心头迅忽地浮起一个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的答案。他慌慌张张地撇开了脸。
封梧仅抱了片刻,就神色如常地松了手,好似刚才的只是兴之所至的玩味之举。
楚纵的心情却久久难以平复。
那一瞬间在他心中闪过的答案,几近将他掩埋。他不愿面对那个可能,却也不想只因没凭没据的臆测就和封梧走远。
好在这时,赵绿帽的声音从他们身侧传来,替他解了围:
“什么大腿?也给我来一打!”
楚纵如获大赦,旋即转过身去:“哪来的大腿?你梦里的?”
“楚哥,你说的开公司的事,我可是听到了的,你可不能忘了我!”赵绿帽情真意切地叫嚷,
“以后我就应聘你们公司的程序员,天天公费打游戏。别人要敢不服,我就告诉他,老板是我赵明琸的兄弟。他不服也得服!”
“那我也要打游戏!”裴钱也忙不迭举手。
赵绿帽把手臂支在裴钱的肩上,边翘望边吆喝:“我已经想好了,等我们四个都功成名就了,就出个企业级绰号,叫‘西游四人组’。”
“什么乱七八糟的!”楚纵挑眉,“你问过我们仨意见了吗?”
“哪里乱七八糟了?楚哥,你看,我们刚好四个人,师徒四人正好够分呢。”赵绿帽掰着手指数。
“猪八戒只有一个。”楚纵冷冷地提醒他 。
“猪八戒那么有福气,还是让给财神爷吧。”赵绿帽嘿嘿一笑,“我就勉为其难挑个孙大圣当当。”
“勉为其难都出来了?”楚纵冷笑,“谁不想当孙大圣?裴钱,你想当吗?”
“想。”裴钱笑呵呵地点头。
“裴胖子不行,还是让我来吧。”
“呵,我就没见过猪鼻子插葱能装猴的。”
“人脑袋插葱就行!”
“你刚刚说谁不想当孙大圣,封哥肯定就不和我们一般见识,是吧封哥?”
“不是。”
“听听,咱封哥多超凡脱俗啊……等等,封哥你今天怎么变了!”
“超凡就够了,还脱俗,你可悠着点吹吧。”
“还有,他本来就这样,少见多怪!”
几个少年站在一起,懵懵懂懂地畅想着没有影儿的未来。
混乱的争论中,一只纸飞机忽而被抛往天际,又被风推着向远方盘旋。
一人见着了,赶忙去追。其他三人也跟在他后面小跑起来。
他们互相追逐着,而风追逐着他们。阳光将一切张牙舞爪的东西,都碎得很温柔。
终于,有人追到了那只纸飞机,将它高高地举过头顶,而机翼朝气的棱角无畏地指向没有界限的天空。
也许有一天棱角会磨平,界限将被缩小。
可是此时此刻,即兴的尖锐是他们生命中最美好的形状。
作者有话要说: 已知“少见多怪”是怼语: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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