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玩玩
在老头的各种劝说下,爷爷虽然有所动摇但依旧没有答应。
老宅已经荒废数年,若要留宿还需全部打扫,眼看院门前的那根电线杆在留下的细长的影子,太阳的红晕接连山头。
邓川站起身:“等会儿就是最后一班车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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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邓川几年来唯一一直和家人相处的周末。
老爷子就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瞪着眼看他们将房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一遍。
从前老头喝完酒,酒瓶就乱丢,这回爷俩在屋子里搜罗出的酒瓶竟堆到了半人高。
爷爷当即放话,不准他爹再喝酒。
邓禾那老头虽满口答应,但依旧遭不住馋。
第二天晚上,邓川穿过客厅,一眼就看见老头偷偷摸摸蹲在厨房角落,手中的一瓶酒已经喝了大半。
听闻外面的动静,中年男人先是吓了一跳,倏地站起身,将酒瓶藏在身后。
一看是他,立马松了口气。
“是小川啊,吓死我了……”
“……”
男人伸着脖子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周围没人以后,这才放开了胆子。
眼尾泛起了褶子,他笑:“小川,别告诉你爷爷啊……”
这边话音方落,邓川身后突然冒出一道声音:“别告诉我什么?”
邓川回头,此时的爷爷分明就是一个少年人的模样,可还是改不掉从前的习惯,他把两手别在背后,伸着脖子,俨然一个小老头的模样。
中年男人呼吸一滞,手中的酒瓶突然变得无处安放,他干巴巴在脸上挤出一朵花:“那、那个爹啊,我这……”
下一秒,房间里立马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叫唤:“爹!别打了!我不喝了!”
此时的邓禾已经是个四五十的中年男人了,发了福,又喝过酒,脑袋昏沉沉的,哪能跑得过如今只有十几岁的爷爷。
竹扫帚抽得噼里啪啦响。
他一边撵着跑,一边怒骂:“你看你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让人不省心!”
“爹,我不敢了!儿、儿子救我……”中年男人才在院子里跑了两圈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邓川拎着老头逃跑前塞在自己怀里的酒瓶子:“……”
从前就算爷爷撵人,也只是象征地追两圈,约莫是因为年轻的身子骨轻,好多年没这么跑过了,他越转越欢。
好在这惨状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院外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隔壁卢大婶一边提着橘子,一边笑着跨进院门:“你们家今天做什么呢,那么热闹?”
两人瞬间收了动作,但还是被卢大婶瞧见了些许追打的残影。她惊讶道:“你们这是……?”
邓禾摸着肿得老高的屁股,勉强扯起一抹笑容:“打、打老鼠。院子里进老鼠了……”
卢大婶立马露出一个“了解”的表情,招呼着邓川过来:“小川,我们家这几天新摘的橘子,甜的,你们拿点去尝尝。”
邓川在自家老头幽怨的目光下丢了手中的酒瓶子,空出手来接橘子:“谢谢卢大婶。”
她一摆手:“谢什么,都是自己家中的,不值几个钱。”
这橘子是最早一批出来的,都还是绿皮,邓川还记得从前老宅后面的那座山上也种着几棵橘子树,多少年没管了,也不知现在是什么个模样。从前每年到了秋天,他们都会回乡下摘橘子。
卢大婶也是他们多年的老邻居,自从得知那件事后,一直很照顾他们家,偶尔会送些东西来,和他们拉个家常,聊会天。
方才是因为院子光线不好,卢大婶没有瞧清出人脸,到了客厅这才发现。她一拍大腿,惊道:“邓大哥,这小子和你们家的小子怎么那么像?”
老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爷爷也是闭口不谈,最后还是邓川脑子转得快:“这是我伯伯的儿子,当然像了。”
他爹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因为工作跑得远,只是逢年过节才会见上一面。
“是过来玩啊。”
思及爷爷应当会一直和他们生活,邓川道:“就在我家住一段时间。”
现在许多都是家里有什么事,叫小孩子去亲戚家寄宿一段时间。
卢大婶没多做怀疑:“之前都没听你们说过,你这堂兄弟叫什么名啊?”
“邓、邓杉。”他还是第一次叫爷爷全名。
卢大婶点了点头,立马热情地转过身去:“小杉啊,你读几年级了?”
从前爷爷在家的时候,卢大婶见了他都是唤“阿叔”,望着她看小辈的眼神,邓川眼皮一跳。
邓杉表面变得年轻了,可本质确确实实是活了七十多年的老人。能这么称呼他的不是已经去世了,就是半截身子入土了。
他正要开口,邓川见势不妙,立马起身,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
“他和我一个年级。”
卢大婶性子直,心眼也大,也没在意,只是自顾自地喃喃:“这样倒是回头能做个伴了。”
好在这边也没什么事了,她又转过身去和老头讲大人的事情。
邓川也没什么事,就在旁听着,后来才知道卢大婶是来给他爹介绍活的。
“我家小仑呐,今年说是要在这附近包了个活,现在正招人,活也不大,两三个月就能做完了。我想着你每天在家,孩子每天都去上学,不如就找点事做……”
邓川闻言,若有所思。
老头一身懒骨头,只不过这些天爷爷回来了才稍微有点样子,之前卢大婶也给他介绍过几次活,八成是不乐意去的。
邓禾笑了笑,打算开口拒绝,话还未说出口,就有人给他做出了决定。
“他去。”
卢大婶诧异抬头。
中年男人察觉到对面灼灼的目光,立马换了一个态度。他出声引回了卢大婶的注意力:“那劳烦您费心了。”
“都是邻居客气什么。”
卢大婶又坐了一会儿,等到家里的人来叫,这才起身离开。
这片地方的人都知道,卢大婶喜欢唠嗑,闲下来的时候能去每家每户坐一遍,而且藏不住话,用不了多少时候,附近的人都会知道他们家多了一个人。
瞧见人一走,中年男人立马将竹扫帚藏在身后,犹犹豫豫道:“爹啊,你看我这回头要去干活,你一人在家还是这副模样,别人肯定会问的……我这已经有着落了,要不你还是去管管小川?”
这老头说什么就是想要拉他一起下水。邓川极力抗拒,但结局依旧无法转变。
爷爷真的被劝通了。
邓川所在三中的校长和他爹年轻的时候认识,虽然他也想不通两人天差地别是怎么认识的的,但事实就是如此。
在办理好手续后,爷爷就跟着他来学校报道了。
班主任瞧着左右都没位置,便让人从老教室里搬了桌椅过来,安置在中间那排的最后头。
那位置比邓川的犄角旮旯堆还要靠后,他上着课凡是有什么小动作,都会被看得一清二楚。
而爷爷他又不是一个知道收敛的人,抄起脚边歪倒的扫把,就往他背上戳。
班上的人很快就发现了,自从来了转校生,从前班里那个天天睡觉逃课打游戏的邓川,现在觉也不睡了,课也不逃了,就连歪斜的校服都穿得整整齐齐了。
作为和邓川最铁的兄弟,罗十二很快得到了“一手资料”,原来这个新来的转校生是他堂哥。
罗十二一琢磨,川哥的堂哥,就是他的堂哥,人家初来乍到地,怎么说也要表示一下地主情谊。
放了学,瞧见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罗十二一个跨步冲上前:“川哥,街机厅,走?”
一个“走”字刚想出口,立马就被对面的冷飕飕的眼神瞪回去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违背本心拒绝。
从小,那些大人就说他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的,就连他爹都敢叫板,但他唯独怕他爷爷。
回想起来,到现在腮帮子依旧是酸酸麻麻的。
还是下次在找时间吧……
谁知还不等他开口,那浑小子一把勾住他爷爷的肩,吊儿郎当地:“听说你初来宁化,走!小爷我今天带你去附近玩玩!”
邓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