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循字书兵分几路锁嫌疑
将图纸与名单送到后,乔商陆便跟着新领了任务的天机一等人下了山。
那之后,封初尧的禅房禅房大门紧闭,除了一只鸽子从房内飞出,再不见其他出入。
而隐藏在烟雨寺周围的黑衣人们却悄无声息出动了。
弋阳县衙,书房内。
这间书房的设计很独特,外间与内室之间并不像寻常那般以屏风区分,而是另设了一道门,将两处空间彻底隔开。
一人影正坐在里间书案后与自己对弈。
屋内,甜香的烟袅袅升起,他执起一枚白子,悠悠啜了一口茶。
敲门声响起,外间暗卫来报。
“朝廷已派七王爷领兵剿匪,现已在那处山脚了。”
执白子的手微顿,他道:“大军既已绕城而抵,便随它去罢。”
暗卫点头称是,“属下去传信。”
“不必,”颜鸿一手托腮,下了一子,无所谓地摆摆手,“那些人不是说地方隐蔽得很,叫我们没事少去信么。”躲不过就都是命咯。
语罢他顿了顿,将抽屉拉开,看了眼里面躺着的厚厚一沓信件。
有他不能寄的,也有截下别人的寄不出的,一连放了几个月,墨香都染上了旧书案的腐木味。
那些人让他毁掉,可他全留存了下来。
他看了看窗外春花凋谢的景。
春日去了就是去了,夏早就降临,这世间的规律不就是如这四季一般?
推回抽屉,颜鸿问道:“下个周期的东西送来了吗?”
门外人摇首,“大人,时间正是今晚。”
颜鸿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
也罢也罢,都是命呐。
重新从棋娄里拿出一枚黑子,沉吟道:“下去罢。”
门外的人顿首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落子于棋盘,黑子将白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门外忽传来声响。
颜鸿抬头。
方才离开的暗卫举着双手退了回来。
直到门外的影子中走出来个人影,他才看清,自己的手下被人拿着匕首抵住了脖子。
来了。他心道。
下一瞬门被一脚踢飞。
只见六王爷身边那个凶神恶煞,一身江湖匪气的手下面无表情看着他们,道:“不若颜大人解释解释您要的是什么东西?”
另一厢,过了午时小憩的时间,烟雨寺的僧人们也要开始进行下午的诵经活动。
大雄宝殿的众僧等了许久,都不见主持与武僧们的身影。
后山下的禅院内,穿戴整齐的福慧被门外一左一右两个黑衣人伸手拦住。
“两位施主,”脚步轻顿,他微笑道:“六王爷不是上午刚审完让大家正常走动,现又是何意?”
“我等奉命行事。”两个黑衣人面对着禅院空地,目不斜视道。
见两人冷若冰霜,不欲多言,福慧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原来如此。”
他紧了紧握在手上的禅杖,将门重新阖上。
“好一个奉命行事!”
另一厢,被堵在武僧通铺房内的福觉破口大骂。
“审审审,昨天审今天审,他娘有完没完了?!那两小白脸和臭婆娘审不出案子愣折腾啥呢?”
他发尽上指冠,黝黑的脸憋得通红,被一个黑衣人按在地上。
扣在肉实肩膀上的手收紧,福觉惨叫一声。
黑衣人道:“嘴巴放干净点!”
福觉低着头,朝角落使了个眼色。
另一黑衣人扫了眼众武僧,朝人群一抬手,一支利箭飞出。
正对面那群僧人惊呼一声,抱头蹲了下来。
箭矢擦着背对人群的一名武僧的脖子,牢牢钉在他眼前的树上。
“想跑去找谁?”
“六王爷有令,”黑衣人整理着衣袖,淡淡威胁道:“所有人不准踏出这座院子,违者——
视帮凶处置!”
嘈杂声一瞬安静,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安抚起福觉。
相比武僧禅院的“热闹”场面,半山腰处的矮房内一片平静。
福了闭着眼懒洋洋卧于檐下的躺椅,乱糟糟的短发将他的上半张脸覆盖住。
一阵风吹过,他眼也不睁地冲门外的不速之客道:“都知道了?”
等了半晌不见有人回复,他无奈摇摇头,挠着头发坐起身。
“非要跟那老秃驴一样要我端正态度,才肯跟我说话?”
门口处的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抱剑守在门口,并不搭理他。
“行罢,”福了并不恼,又重新躺下,翘起二郎腿,自问自答道:“看样子是还不完全知道咯。”
斗了会腿,他忽闻道:“你们管送饭么?”
冷冰冰的黑衣人依旧不搭理他。
福了自然没有指望这两人能与他开口,他自顾自躺在躺椅上,望向烟雨寺的方向。
“……”
他无声吐出一个名字,意味深长道:“眼下大抵是出不去咯,生存问题可咋解决呢?”
——
乔商陆的预祝确是带来了好消息。
他们前脚刚派人兵分几路将所有涉嫌人员控制起来,后脚便收到封程佑递来的消息。
之前夜探黑风寨后,封初尧便整理了已知的线路信息和寨内情况,与案情进展一同送进了皇城。
现在根据他们给的情报,封程佑已带着大军顺利寻到黑风寨位置。
几人一瞧,干脆拍板,先停下等几方人消息。
用过晚膳,封流尘被封初尧手下闲着没事做的黑衣人们拖去比试身手,沈雨夜则回去陪徐氏说了会话,直至天几乎暗了下来,才回去继续等消息。
路过男子禅院时,遇到做完晚课,归来歇息的僧侣。
本有说有笑的僧人们瞧见她,不约而同止了话头,匆匆而过,倒是先前打过照面的三位年少小僧留了下来。
“不一起去休息?”沈鱼跃问道。
烟雨寺的僧人们卯时就要起来洒扫,做早课,这点她是知道的。
三个人看看彼此,靠近过来:“沈施主。”
观人面上迟疑不定,沈鱼跃微笑挑了挑眉。
自打知道她与官署有关,到底还是多了几分拘谨。
“听说几位大人今日下午……”福悟轻声细语地开口问道:“是要抓到凶手了吗?”
“嘘——”
沈鱼跃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眨了眨左眼:“涉及到机密的事,我可不能说呀。”
这三人是烟雨寺唯一与封流尘亲近的僧人,说来比他还小上两三岁。
从之前的相处中不难看出,三人皆是心思纯良简单之人,对死者与本案结果也是打心底关心。
对这样的人,沈鱼跃自然愿意较沈承知、封程佑之流倾注更多耐心,语气中也不觉多了些调侃与亲昵。
“那,”福圆挠了挠光秃秃的头,“凶手被抓到了会坐牢吗?”
“会死吗?”福可跟着问道。
“这……”
沈鱼跃看着眼前三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没有漏掉在他们身后,月亮门墙上窗中探出头来的脑袋瓜子——
刚刚走得那么急,分明很关心整个案件。
她其实也理解他们为何如此发问。
烟雨寺内的僧人彼此之间感情深厚,对烟雨寺的归属感也很强。
在得知烟雨寺与黑风寨的联系后,他们急于弄清烟雨寺到底有多少人参与类阿芙蓉链,便暗地里派人打探过情况。
那时便得知,这里许多人曾是孤儿,乞儿,贫困走投无路之人,如死者福清和徐氏身边的那个哑小尼姑,便是福慧从外面带来的弃婴。
可以说,福慧是受了圆寂的老主持的照顾,而他们又是受了福慧的照顾,才顺利拿到僧侣的度牒,成为有编制的和尚。
凶得跟山里掏蜂蜜吃的黑熊般的福觉,会帮年轻瘦弱的小僧挑水。
被赶出去、天天蹭饭的福了,自学一身蹩脚医术,在他们需要时,也几乎是随叫随到的。
他们何尝不知杀人偿命,可无论凶手是谁,于他们看来都是亲人的存在。
这若是单纯的谋杀案,倒也不至于让她这般难答。
“你们觉得大理寺是做什么的?”沈鱼跃摸了摸福可和福圆的头。
戒疤微微咯手。
“惩善扬恶,主持公道。”福悟道。
“生命总难善终,”沈鱼跃点了点头,看了看远空夜幕上的星,道:“枉死的魂灵在黑暗中踽踽独行,他们太需要这样熊熊燃烧着的一团火。”
“死亡不是目的与终点,”她目光坚定看向三人,“我辈尽己所能,定让每一片魂魄安息。”
“咳——”
沈鱼跃闻声抬起头。
一袭黑衣的少年站在远处,几近与夜色融为一体,盈盈凝望着她。
“回去歇息吧,”她拍拍几人,笑道:“这些事交给我们担心。”
目送三小僧离开,她踱步走向封流尘。
“来多久了?”
“你摸他两头的时候。”
侧目看他一眼,她不再多言。两人并肩往封初尧房中走去。
进了门,武曲已侯在房内。
见两人到场,封初尧示意他可以开始汇报消息。
武曲是带人查证无字书记载兵器库的那对人,在将烟雨寺里外翻了个遍之后,他们终于将线路图与藏经楼的地下室对应上。
“进去看过吗?”封初尧问道。
武曲点头:“底下空间很大,私藏了大量兵器。”
烟雨寺谋反证据确凿。
“可有人受伤?”沈鱼跃下意识关心问道。
“是有几个兄弟被飞射而来的箭矢擦伤,”太久没听过这样的问话,武曲颇有些诧异,看向沈鱼跃:“您是如何得知的?”
她怎么知道?
自然是因为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啊。
沈鱼跃呵呵一笑。
封流尘看了她一眼。
他忽然发现,无论何种时候,无论生死,她总会将人的感受置于首位。
武曲、天机之流,虽然挂职大理寺,但实际是封初尧的私卫。
像他们这样的人,负伤是家常便饭,有伤上药,见得久了,再良善的主家也会懒于问询。
区区官署怎配称得上是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烈火?
说这番话,想让人这么想的人才是。
他轻轻移开视线:“封程佑那边可有消息?”
话音刚落,一只白鸽飞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