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火上浇油现前因
科举相关事宜正式结束的第一个早晨,京都依旧朝气热闹,卖早餐的摊贩们叫卖声不绝。
英国公府管家之子晏闻带着人,像往常一样早早在五味坊排队,为自家挑嘴的夫人公子们购买新鲜、热乎的早点早茶。
付了账,正招呼下人们拿好吃食,前方的朱雀主街突然传出一阵骚动。
只见几列御林近卫匆匆奔走,明黄色的物什一闪而过。
“这个方向……”
他得赶紧回去告诉主子们去!
这厢,奉旨查封相府名下所有铺子、田庄的御林卫进进出出,忙里忙外了大半天,竟搜出不明赃款共五百万金。
“丞相夫人涉嫌走私紫河车,即日下狱,丞相沈照舟罚俸三年,沈氏嫡系三代内不得入朝为官。”
午时后,长安门下终于正式张贴彩娘一案惩诏。
举京震惊。
“圣上不是年关时才夸相爷清正廉洁,怎么这就出事了?”一群百姓围着公告栏,大跌眼镜。
“可不是么!”
“自从晏夫人故去,相府私下里的名声可一年不如一年咯。”
这时,一辆马车紧赶慢赶,姗姗来迟:“相府大少爷驾到,通通闪开!”
吓!
中气十足的一声在人群中炸开,惊得众人齐齐侧目。
只见戴着半脸面具的黑衣人驱使着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缓缓驶来,那相府大少爷鼻青脸肿,正被塞着嘴,捆着手,叫马拉着走在路上。
黑衣人再开口已换了一个声音:“不肖孽障,觊觎长姐!”俨然是丞相夫人姬月楼。
众人俱是一惊。
未缓过神,那黑衣人再开口,又是沈照舟的声音:“吾儿叛逆,伤透为父的心!”
马车随着人潮前行,天机一边忍着笑,一边按沈鱼跃的吩咐念着词。
百姓们正迷糊着,车帘忽然动了,一女子露脸出来。
众人咋舌。
这京城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生面孔的美人儿了?!
等等。
这美人的脸和嘴角上怎么青紫一片?
听到动静,沈承知忿忿回头瞪着探出头的沈鱼跃。
只见美人微微抖了下身,下一瞬,瘦削修长、青筋明显的手将车帘拉了起来,徒留一双蓝褐异瞳为众人所见。
众人心生恐惧,顿时想起因异瞳与不详之名,自小被放逐的九皇子封流尘。
马车内的美人是谁不言而喻。
“沈承知大崽种!”天机操着沈承知的嗓音:“趁姐夫不再欲欺辱长姐,不成则殴打长姐!”
什么?这天底下竟还有这种人?!
众人气愤填膺。
不知是谁先动手扔了一颗烂白菜,余人有样学样,纷纷向其投掷菜篮里的东西。
“相府出了事,”天机朝众人解释道:“小姐本是要回来帮衬,可眼下却不得不去讨要个说法了。”
什么?相府还有瓜!
众人一听,犹豫几番最终决定抛下马车内令人畏惧的存在,远远坠在车后,一路跟了去。
人群中,晏闻与身边几人对视一眼,一人会意,渐渐脱离了人群,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沈鱼跃本意只是想让相府黑历史再添一笔,倒没想到不论在哪个时代,人类吃瓜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当马车带着一群尾巴抵达相府时,正在装押赃款箱子的御林亲卫门也惊了。
待听清天机的话,看清自早上起便不知所踪的相府嫡子时,众人皆愣了愣。
只是诧异归诧异,他们还是例行公事将车马拦截下来。
最先下车的是一名挺拔清隽的玄衣少年。
少年面白如雪,五官精致,远远望去如同这世间最精致、皎洁的雪花。他站在那未说话,一双异瞳如刃扫过,仿佛崖山雪覆般危寒。
他面无表情转身,牵下一名抱着黑猫的纤瘦女子。
众人几乎一瞬间便想起了很少于公众面前露面的,曾经的相府嫡女。
她脸上带伤,显然是被人打的,此时在风中显得是那么的羸弱,简直让一群成日在军营里操练的糙汉子担心,她那抱猫的手臂会不会折了。
一旁的天机也没闲着,将沈承知另一头的系绳从马嚼子上解了下来,交到封流尘手中。
御林卫统领的目光在封流尘与沈鱼跃身上打了个转儿,鄙夷地看了眼沈承知,挥手示意自己的手下放人。
沈承知有口难言,气得面如猪肝,如丧家之犬般被牵着进了自己家的大门。
虽刚被搜查,相府内部的园林造景却并未被打砸,下人目不斜视,人人自危。
一行人被引到正厅时,噼里啪啦的打砸声传来。
“上不得台面的蠢货!走私紫河车什么勾当你心里没数?”沈照舟气急败坏,“你是嫌我官位做到头了是吗?!”
“是,我蠢,我上不得台面,我事事不如你那侯府出身的原配!”姬月楼声嘶力竭。
她尖声骂道:“你以为你钻营官场的钱是哪来的,偌大的相府每年流水又是从哪来的?扬州沈家那些破落户能给你多少?你用钱的时候只管从府里拿,现在怪起我来了!”
“你!”
引路的管家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将沈鱼跃与封流尘引进来。
沈照舟面色阴沉坐于主位。姬月楼与沈渺依正跪在下首,前者倚着女儿默默啜泣,后者搂着自己的母亲,低头不语。
封流尘一脚将鼻青脸肿的沈承知踹了进去。
沈渺依觑了眼沈照舟。
“什么意思?!”沈照舟拍案而起,丢来一只茶盏。
见少年面色微霜,身形一动将沈鱼跃护在身后,茶盏被他击回,擦着沈照舟的脸飞过,触墙粉碎。
她偷偷松了口气。
“阿承!”姬月楼满脸泪痕将儿子手上的绳子和口里的抹布拿开。
“别碰我!”沈承知厌恶地拍开她的手,起身躲得远远的。
他冷冷道:“当初谁信誓旦旦说不会出事?你在狱中尚且有口饭吃,叫我们日后如何?”
父子两人一脉相承的自私自利,姬月楼满脸难以置信,身形晃了晃。
“母亲。”一旁的沈渺依默默上前将她扶住。
“你们家大宝贝到我这撒野,”沈鱼跃靠在门边,有一下没一下摸着猫,“我们好心送回来。”顺便让相府名声更烂一点。
“你怎么敢打他的?他是你弟弟!”到底是从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他现在不认她,她却做不到不心疼他。
“我脸上也有伤,夫人怎不过问一声?”沈鱼跃嗤笑一声,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展示出来,“你纵容他觊觎、欺辱长姐时,怎么不说他是我弟弟?”
“她说的是真的?”沈照舟皱眉,面上有些不满。
“你心疼了?”姬月楼咯咯笑起来,“那女人死的时候也不见你多看一眼,现在倒是心疼起人女儿来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闭嘴,贱人!”
这时,御林卫统领带了人过来。
“体己话说够了罢?”
他摆摆手派人过去:“再留可就不和规矩了。”
两名侍卫作势要将她架走,姬月楼媚眼怒横:“本夫人有腿!”她理了理衣物,仰起头,重新摆出盛气凌人的姿态。
经过沈鱼跃时,脚步顿了顿。
“你是不是很得意?”
姬月楼终于撕破脸皮,往日的憎恶与不满全部表现在了脸上,“你怎么没和你那早死的娘一块儿去了!”
“母亲!”
沈鱼跃下意识朝声音来源看去。
对上沈鱼跃探究的目光,沈渺依不自觉抿了抿唇,低声道:“……口下留德。”
沈鱼跃倒不在意姬月楼的咒骂,唯一点想要确定。
她仔细盯着对方的表情,一字一句道:“轿夫,信物。”
“本夫人听不懂你打什么哑谜!”
语罢她急冲冲走了过去,若非封流尘手疾眼快,沈鱼跃差点叫她撞到。
对方瞳孔微缩,面色凝滞,沈鱼跃基本上已经确定,她就是对原主下手的人。
戏看够了,目的也达到了,沈鱼跃一秒不想多留,带着封流尘去了原主母亲的院子。
这处院子在相府一隅,院内蒙了一层灰,野草芜杂。
晏记玉留下的东西不多,大多是些书信手札,稍微贵重点的也不过是一块水色一般的手镯。
沈鱼跃整理起来很快,刚好装满一个单层的妆奁盒。
日已西沉,出了房门,便见玄衣少年正在树下拿一只狗尾巴草骚小黑的鼻。
后者显然不想理他,朝他手上甩了一尾巴。
她扑哧笑出声,将一人一猫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封流尘走近自然而然从她手中接过东西,她愣了下,只好蹲下将猫儿抱起,谁知一抬头便对上了少年郁郁的神色。
“回去?”少年轻轻移开视线,问道。
“可能不太行。”沈鱼跃摇头。
方才她整理信件时还发现了奇怪之处。
当年晏记玉生产完便落了病根,虽少出门走动,但却一直有与英国公府通信,最晚的一封信是她去世前三天收到的。
那封信是老英国公夫妇写的,内容围绕着亲人关切问候之话题,篇幅上晏记玉与年幼的原主各占一半,可见英国公府是关心她们母女的。
可在原主留下的记忆中,自母亲死后,身边的旧人辞退的辞退,发卖的发卖,她再也没收到过外祖的信。
对于她两次回京,包括之前原主在相府的境遇,英国公府未有任何表示。
听罢她的解释,少年亦想不通其中关键,道:“明日可要登门拜问?”
“可——”
“渺渺,你站住!”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沈鱼跃的心颤了颤。
是原主的心上人,七王爷封程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