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归宁荒诞触真相
看着眼前这位小她三岁的继弟,沈鱼跃不可抑制地颤栗了一下。
原主心理性的恐惧还遗留在这具身体里。
七岁那年母亲死后,原主的丞相爹为了面上好看,守了三年丧期才另娶续弦。
直到见到继母后原主才得知,她的好父亲早在外面有了一双五岁的儿女。
看着这幅尚存稚气的面孔,沈鱼跃努力回想与他相关的记忆,却发现这些记忆模糊中伴随着断层,犹临深渊隔雾看花,只剩恐惧。
然而,沈鱼跃并不想探究他对原主造成的心理创伤。
此次回门,她不过抱着走过场的目的而来,为了日后悄无声息跑路,她不打算太露锋芒,引起熟悉原主之人的怀疑与猜忌。
于是,她仿照着记忆,稍稍向封流尘身后挪步。
过往群众不敢靠相府太近,远远注意着几沈承知闹出来的动静。
封流尘看她一眼,虽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怯懦恐惧,但还是将她挡在身后。
“你想护她?”
沈承知一展折扇,与众拥趸哈哈讥笑起来,道:“凭你的不祥之身,卑贱之血,还是那双褐蓝鬼瞳?”
封流尘凝眸,一言不发盯着他。
“哟,这家伙还敢瞪小爷——”他拍椅而起,扬起手,正要将折扇丢在封流尘脸上。
“胡闹!”
沉重的朱漆大门从内打开,一美艳高挑的妇人带着一群婆子侍女款款而来。
“她是你长姐!”姬月楼毫不客气揪着沈承知耳朵,将他从椅子上扯起身,“我不过稍稍起迟一会,你便敢目无尊长,到大门口来撒野?”
沈承知嗫嚅着喊了声娘,随即便像鹌鹑般立在相府主母身后,再不敢口出狂言,只拿目光死死瞪着沈鱼跃。
“承知这孩子还小,你这做阿姊的别见怪。”姬月楼笑得端庄大气,亲自迎两人入府。
并不满意她这般大事化了的态度,封流尘上前一步,正要开口。
沈鱼跃拉了拉他的衣袖,附在他耳后低语几句。
先是儿子唱白脸,后有母亲唱红脸,好赖话说尽,若他们再说什么便是不识抬举了。
思虑几息,封流尘只好作罢,冷着脸跟在沈鱼跃旁,随众人入了府。
在他们身后,沈承知面色阴沉盯着沈鱼跃的背影,忽想到什么,勾唇一笑。
——
大胤女子归宁,娘家设宴于正午,一家人用过午膳后,新婚夫妇可留宿娘家,亦可傍晚回府。
入相府后,下人们说了声用膳的时间,便带两人来到原主在相府的闺房中歇息。
待两人来到膳房,相府四位主子已等候多时。
“出阁几天便不记得府中规矩!”丞相沈照舟一袭常服端坐主位,冷声道。
“她那里是忘了规矩,”沈承知支着头,“儿子看他分明是心思被某些人带野了。”语罢意有所指看了眼封流尘。
沈鱼跃深知他们来早来晚都会被挑刺,懒得辩驳,只顾低头请罪见礼。
一旁的封流尘因被嘱咐过,只好跟着见礼,脸色更臭了。
见沈鱼跃顶着这张与她母亲晏记玉肖似的脸,又如出一辙的懦畏缩、逆来顺受,沈照舟更是心烦。
当年英国公为府中四小姐榜下捉婿,身为探花郎的他为了早日在朝廷站稳跟脚,出人头地,早日迎娶与他青梅竹马的月楼,不得不答应婚约。
晏记玉死了近十年,他也早已还清英国公府当年的知遇提携,可直至他官至丞相,仍有人私底下戳着他脊梁骨,说他汲妻族之血铺己官路。
这叫他如何不气,如何不恨?
“许是赶了许久的路太过疲累,才误了时辰,”姬月楼劝道:“老爷莫要气坏了身子。”
低着头的沈鱼跃听罢翻了个白眼。
府中下人故意告诉他们错误的时间,这未必不是对相府后宅有绝对控制权的姬月楼的手笔。
她料沈鱼跃不敢吭声,便尽情摸黑。
印象中,自原主母亲去世后,原主身边的人便一个个消失,就连与外祖英国公府的联系也莫名断掉了。
与其说她怯懦,不若说她太清楚自己孤立无援的处境。以往这种暗亏,就算说出来,又有谁会为他撑腰呢?
一旁,封流尘见沈鱼跃俯身见了许久的礼,沈照舟仍无叫人起来的迹象,藏在衣袖底下的手悄悄将人扶了扶。
收回注意时,他忽察觉一道视线。
是目前为止尚未说过话的现相府嫡女——沈渺依。
沈渺依移开视线,淡淡道:“父亲下午时不是还要进宫面圣?还是莫耽误时间了。”
沈鱼跃若有所思看她一眼。
听罢沈照舟这才放话,准人入座。
一场午饭下来,沈鱼跃与封流尘两人,一人被针对,一人被无视,膳食再如何美味,亦味同嚼蜡。
临了离府,沈鱼跃如厕完前往正门时,被沈承知捂住嘴,带进了路旁的假山后。
他凭着身高与力量优势,反剪了她的双手,将她重重按在假山上。
“阿姊便这般急不可耐要与你那小夫君一同离开么?”
他说着,忽往她颈侧嗅了一口,“阿姐身上的味道不一样了。”
沈鱼跃:“!”
磕在山石上的额头隐隐作疼,沈鱼跃内心惊涛骇浪,一口咬在他捂住自己的手上,希望以此逼人松手。
血腥味在嘴中漾开,嘴上的手猛地被抽回,下一瞬掐在了她脖子上。
后背撞在墙上,沈鱼跃疼得抖了一下。
“阿姊嫁了他连平时惯用的茵樨皂荚都用不上,”沈承知另一只手抚上沈鱼跃的脸,以一种既惋惜又解恨的语气,道:“真是可怜。”
“你……放开我!”
沈承知恍若未闻,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在沈鱼跃眼前晃了晃:“阿姊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狠狠将瓷瓶上的软木塞咬开,捏起沈鱼跃的嘴,灌了她小半瓶。
粉末状的东西在空口腔中黏化,一股浓烈的腥气喷薄而来。
沈鱼跃本能想吐,却被沈承知用手堵住了嘴。
“这可是千金难求,有价无市的好东西,阿姊可别浪费啊。”
见沈鱼跃难受,他仿佛心情很好,摁好软木塞,将剩下半瓶东西塞进了她衣襟里。
“作为划伤阿姊手臂的赔礼,我求了阿娘许久才得这一小瓶,阿姊可要——”
“全、都、吃、下、去。”
沈鱼跃生无可忍,一头撞在他额头,趁人吃痛,直接提起膝盖,毫不留情撞上人要害处,一瘸一拐飞速逃离现场。
直至登上返回弋阳县的马车,她依旧惊魂不定。
“怎么了?”注意到她额头擦伤,封流尘问道。
“走路走神撞假山上了。”
妈的遇见变态了!晦气!
想到方才那玩意儿不知逼她吃了个啥,沈鱼跃顿觉浑身哪哪都不舒服,当即叫车夫快马加鞭赶回杏林医馆。
“到底怎么了!”封流尘皱眉厉呵。
捂着胸口小瓷瓶的沈鱼跃顿了顿,慢吞吞道:“小孩子气性不要那么大。”
封流尘不满她插诨打科。
“我受人所托要……护好你。”
可是这份嘱托,他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做到。
“谁?”沈鱼跃来了兴趣。
“到时带你见她你就知道了。”他闷闷道。
沈鱼跃耸耸肩:“那我的事你到医馆了就知道了。”
封流尘一口气堵在心口,扭头不再看她。
黄昏将车马的身影拉得很长,两人一路无话,恰在医馆打样前赶到了。
寻到乔商陆,沈鱼跃将剩下的半瓶东西交给她。
拔开木塞,腥臭弥漫整个屋子。
封初尧忍不住干呕了一下,连忙凑到乔商陆身边打扇。
拂开眼前的折扇,乔商陆面色凝重:“这些粉末是紫河车。”
这玩意她知道,是胎盘。
沈鱼跃只觉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紫河车补气,养血,益精,有治虚损,羸瘦,妇女血气不足之功效。”
沈鱼跃松了一口气。
“可紫河车早已从《大胤药典》中剔除,禁用禁贩,只有在黑市才能找到——你这瓶是从哪得来的?”
沈鱼跃瞳孔微缩。
她带着兴奋的颤音问道:“正常健康且新鲜的紫河车,是什么形状?”
“一般呈圆形或卵圆形。”
“彩娘一案有线索了!”沈鱼跃拍案而起,“派人封锁京城、弋阳两处永胜堂门店,彻查其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