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赴约古湖亭
待裴泉一个人在外面生够了自己的气后，他又装作无事发生进了客栈。
只这一次客栈里只有裴锦思一人。
“小姐，崔大哥呢？”
裴锦思也不追究方才裴泉的无意之举，回答他的问题。
“净手。”
裴泉也不再过多询问。
只是两人等了许久，崔纵还未出来。
叫裴锦思有些疑虑。
即使崔纵对她再好，她也无法完全将崔纵与镖局割裂开来。
“这两日吃得有些杂，方才又喝了点酒，有些着了凉，裴姑娘和裴兄弟见谅见谅。”
正在裴泉要起身去看看时，崔纵从后门过来了，明明是深秋时节，还热得一脸大汗，裴锦思这下是信了。
——
古湖外人声鼎沸，进了门，里面杳无人烟，仅一墙之隔，却恍如隔世。
若不是真有那样一张纸条，裴清年会怀疑自己是着了魔才会来此地。
他嘴上说着不用担心，心里其实也有些发怵，毕竟约人约到这种地方的，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昨日来此，还胆大得不得了，得知了此人或许与乾水镖局有关后，却显得有些慌乱。
裴清年在门口壮了壮胆，举步走了进去。
一圈黑水围着湖心亭，亭中一人背身而坐，一旁站着名护卫，那护卫脸上却带着黑巾，只能隐约看见不曾遮挡的上半张脸。
手持利剑，眼神凌厉，绝非是普通护卫。
裴清年停在直通亭子的路口，不再往前。
“不知侠士约见裴某所为何事。”虽是紧张，但裴清年仍彬彬有礼。
只是那人仿佛没听见一般，充耳不闻。
两人一坐一立在原地，不作回应。
裴清年也不着急，就这样等着。
直到那背身之人抬手挥了挥，一旁的护卫得令来到裴清年面前。
少了距离产生了模糊感，裴清年看清了此护卫的上半张脸。
总觉得似曾相熟，尤其是眉宇间所散发的英气。
他一定是在哪见过此人。
裴清年心想。
那护卫毫不客气，抽出利刃倏地抵在裴清年的脖子上，开口说话的语气咄咄逼人。
“我们家大人希望你不要掺和你不该知道的事情，否则后果自负。”
话间，剑刃又向裴清年的脖子离近了一寸。
威胁的语气很明显，但裴清年极想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是指什么。
自京州回来之后，不该知道的事情已经不止一件两件了。
“不知大人指的是？”
受颈上的剑约束，裴清年讲话时头只能朝另一边偏。
那人见状狠狠用剑拍了一下裴清年的脖子，另一只手拿出一枚令牌悬在裴清年面前。
令牌上的“乾”字明了，裴清年自然看得明白。
果真是乾水镖局的人。
为了不让他从中插手，不惜从乾水一路跟到郦州，真是用心良苦。
不过这也正好合了他的意，他也并不想趟任何浑水，百害而无一利。
“你可以走了。”
交代完事情，护卫收起剑往回走，那坐着的人始终不曾起身，除了那一个手势外，什么也没做。
这不由得让裴清年多看了两眼，那人腰间也垂下个令牌，不同于护卫给他看的那个，这个更为精致大气，但裴清年也觉得眼熟，好像不久前才见过。
这个想法一冒出头，连裴清年自己都觉得荒唐。
不可能，那可是皇上亲信，怎会和一个镖局混在一起。
定是他看走了眼。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护卫扶起座上的人，一歪身，那令牌直直转向裴清年的方向，让他看了个清楚明白。
日光打在令牌上，让刚看清楚的裴清年不适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那两人已经不见了。
从古湖出来，裴清年便一直机械地抬着腿走路，他脑子一片混沌，眉头皱成一团。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谁不知道当今丞相是皇帝的亲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他有什么想不开，要去和一个镖局干这些勾当。
裴清年想不通，除非是他丞相府中出了内贼。
这个想法一过，裴清年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这是他能想出来的唯一合理的解释。
至少要先宽慰宽慰自己。
还是要找时间修书一封问个清楚，以免徐丞相遭了内贼的道。
——
裴清年回府时正巧在门口遇见了也回府的裴锦思。
她身后还跟着两人。
是裴泉和崔纵，两人在身后侧着身子闲谈，看不清正脸。
裴锦思是见裴清年就在前方，所以才没急着进去，等着裴清年一起。
“阿爹，如何？”
裴锦思老远就看见裴清年略显虚浮的脚步，不禁为阿爹担心。
好在裴清年除了被那令牌所迷惑之外，别无大碍，在门口说了几句，便邀着一群人先进门。
行至内堂，裴清年招呼崔纵入座，看清他的全脸，裴清年竟突然觉得也有些眼熟。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看什么都眼熟。
裴清年心中十分怪异。
不过片刻，裴锦思也进了内堂，坐在崔纵前方。
本想是待客之道，当是崔纵在前，但崔纵自觉往后挪了一个。
裴锦思也不好拒绝。
三人在内堂中，聊着进来郦州的变化。
家仆端上来的茶冒着热气，茶香四溢，是顶好的红茶。
“清甜醇香，这是京州来的红茶。”
仅是一闻，便能说出茶的来历，裴清年颇为佩服，毫不掩饰地夸赞崔纵是品茶的大师。
这下倒是让崔纵不好意思了，他应了几句，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裴清年就这样看着崔纵，等着他说出些别的感受。
谁料崔纵喝完茶一抬眼，却让裴清年心下一颤。
这双眼，不就是午时在古湖亭之所见。
其中凌厉敏锐，毫无二致。
裴清年顿住，什么品茶之思到此时全成了他脑子里的浆糊，黏在内壁，让他思考不得。
崔纵放下茶杯，滔滔不绝，裴清年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有些慌乱地起身。
倒把裴锦思和崔纵吓了一跳。
“阿爹，怎么了？”
裴清年稳住步子，朝裴锦思笑笑，“想起来给你阿娘买的东西还未送去，让她等急了怕是要叫我难过。”
说完便大步朝外走，也不管客人作何想法。
崔纵不以为意，因为此刻他也来不及去细想。
喝了热茶，本以为会叫他好受些，怎么此刻反而难受得紧。
着急忙慌问了恭房在何处便迈着步子跑了出去。
见其如迅雷般的架势，就算裴锦思还对客栈之事存疑，现在也是毫不担忧了。
看得出来，确实是事出有因。
内堂里一下没了两个人，裴锦思也待不下去，起身回后院。
刚让裴泉记着招呼崔纵，别失了礼数，裴夫人就半道将她拉去了制作室。
进了屋，裴清年也在。
“阿玥，你当真能肯定崔纵一直与你们在一起？”
裴清年的语气十分严肃，问话时一直盯着裴锦思，看得她心里没底。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然，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哦，对了，中途崔大哥去了一趟恭房，不过应当是吃坏了肚子。”
“方才崔大哥又去了。”
此话却并未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让裴清年忧心忡忡，愁绪都写在脸上。
“阿爹，怎么了？是崔大哥有什么问题吗？”
裴清年叹了口气，告诉了裴锦思在古湖亭发生的事情。
那个蒙面之人，丞相府的令牌。
“难道，崔大哥是去了古湖亭，他在撒谎？”
裴锦思睁大了眼睛，不想在眼皮子底下也会发生这样的事。
而且这一切都在明晃晃地告诉裴清年，丞相府与镖局有所勾结。
可越是如此明显，裴清年越是难以相信这就是真相。
意图过于明显，反而显得刻意了。
可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他们不知，也无从知晓。
“那阿爹，要告诉徐丞相吗？”
这个问题也正是裴清年所犹豫的，即使他不相信，但其中仍有亟待商榷的地方。
“暂时保密，下月进京时，我再询问。”
涉及皇家，裴清年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敢贸然行事。
——
裴锦思从制作室出来，忧心得紧，在客栈时，她并未对崔纵的离开产生怀疑，可听完阿爹的话，那些消失的疑虑又回来了。
崔纵和裴泉在后院等她，两人看着裴锦玥和林无玩闹，好不欢乐。
裴锦思却高兴不起来，又是一副愁容，惹得裴泉连连相望。
看得一旁的崔纵直着急。
“哎呀，你去问啊，不问怎么知道她烦什么。”
急得他连叹几声，自己吃坏了肚子都没让他这样着急。
怎么这人就跟没长嘴似的，光看着着急。
没想到被崔纵看穿了心思，裴泉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心虚地说道：“没有的事，崔大哥别打趣我。”
“哦，这样啊。”
年轻人就是麻烦，还得崔纵自己问。
“裴姑娘，一脸愁容的怎么了？”
大声朝裴锦思喊完，还颇为得意地转过头，向裴泉眨眨眼。
裴锦思本还在游离，骤然听见崔纵极大声的一喊，猛然回了神。
见到崔纵时，眼神还有些涣散，片刻才慢慢聚在崔纵的上半张脸上，目光审视。
“多谢崔大哥关心，无事。”
这是不愿多说的意思，崔纵也不再强求，本身也只是为了逗趣裴泉而已。
但裴泉并不这样想。
他看见了，裴锦思从制作室中出来后便是这副模样，定然是她阿爹说了什么。
尤其是方才看崔纵的神情，多半是与崔纵有关。
裴锦思绕过两人往裴锦玥和林无那方前行。
裴泉盯着裴锦思的背影若有所思。
唯有崔纵不解，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一天愁容满面的。
有什么可愁的，他都还没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