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请求
入夜,裴府上下各自回房,见四下无人,裴泉从后院绕到侧门,一下翻过墙头,身轻如燕。
早已在侧门墙头下等待的人见自家主人出来,立刻迎上去,抬手行礼:“公子,大人说此事全由您来决定,实在必要时再信鸽传书。”
“父亲的意思我明白,他是想验查我的能力。”
“那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不急,今日替他换药时发现他腿上伤口虽已有些愈合,但能看出原伤创口平滑,伤缘整齐,且擦伤不显,显然是被锐器所伤,却说是被炸开的花坛碎片所划,骗了裴府众人,不知是有何目的,”
裴泉思考片刻后,继续说道,“最多不过七日他伤口便可痊愈,这几日我先在此观察,你前去乾水打探一下乾水镖局的消息,到时在乾水回合。”
“那裴家这边”
“放心吧,到时我自会说明白。你独自一人注意安全。”
闻辛回应后行礼先行离开,不久裴泉也翻身回到裴府内,回自己房间时盯着闵行止所在的那间紧闭门窗的客居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一早,刚过早膳,裴锦思又叨扰闵行之去了,不过显然今天是有点正事想说。
裴锦思将闵行之推进后院的方亭中,亭里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各种点心和茶水。
“这”有些殷勤得不像话了。
两人坐在方亭中,裴泉正在不远处打扫落叶,没人在意本该今日打扫的家仆怎么变成了他。
裴锦思倒好茶,说道:“这是我阿爹从京州带回来的茶,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喝。”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裴小姐这是何意?”闵行止不解,总觉得自己身上也没什么是这个大小姐可图的啊。
“喝茶喝茶,边喝边说。”
闵行止带着不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待你伤好,你是必要回到乾水的,我们如今也算朋友吧,到时我们想见一面可就难了。”动之以情。
“是朋友,但若是今后运镖路过郦州,回程时我必定会来看望小姐的,怎会有想见一面都难的说法。”动情失败。
“有心了。”这难道意思说得还不够明显?
“可你自己说毕竟是贪玩受伤,若是不做点什么将功补过,回去难道不会受罚吗?”晓之以理。
闵行止:可我是少主欸?
“不会。”晓理也不行。
拐弯抹角地说看样子今天一天都别想聊上裴锦思关心的话题了,干脆直接说出来好了。
“我可以与你一同前往乾水吗?”似乎显得有目的的一样,“我没出过郦州,倒是真的很好奇别处是什么样的。这段时间你在我家养伤,我阿爹阿娘也知道你,说与你一同前去会容易许多。”合情合理。
初秋时节落叶并不多,但裴泉扫得很慢,听见裴锦思此话一出,握着扫帚的手直接滞了一瞬。
“这,”闵行止很是为难,这是来裴府本就是任务在身,虽不知为何让他一定要入裴府,但若是将裴府大小姐带走,岂不是让镖局难做,何况这孤男寡女的多不合适。
“不好,且不说小姐的家人是否同意,路上安全也很难保证,何况你我两人,”闵行止皱了皱眉,“这不合适。”
知道这些顾虑,裴锦思抿了抿唇,目光无意中瞥向了拿着扫帚心不在焉的裴泉,突然眼睛一亮。
“裴泉会和我同行,他会些武功,必不会给你添麻烦,三人成行,总不该还有这些顾虑吧。”
不想自己就这样被安排了,裴泉想假装没听见离开。
“裴泉,过来,”大小姐的声音及时绊住他的脚步,“今日怎么是你在清扫后院?”
不过这不是裴锦思最关心的问题,不等他回答,又继续向下说:“你是我阿爹很重视的人,有你陪我,我相信他会同意的。”
知道他刚才一定听见了二人的谈话,也就没有解释去哪。
“大小姐,不可,这还是要问过裴大人才行,我怎敢擅做决定。”他听见裴锦思提起自己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图。
没什么不好,正愁不知该找什么理由离开裴府,这样一来,则简单了许多。
但自己现下还是护卫身份,不可逾矩。
闵行止坐在桌子一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身着护卫衣裳的人,虽身穿如此,但眉宇间暗藏着不甘做护卫的凌冽之气。
加之刚才眼见他扫地时的刻意迟缓,对此人不得不有所防备。
也不管闵行止是否同意,从后院出来,裴锦思就已经按捺不住询问裴清年。
得到的答案毫不意外是来自阿爹阿娘的双双拒绝。
以及裴锦玥骤然低落的神情。
姊妹二人走在街上,按裴夫人的要求去采买丝线。话是如此,只是裴夫人见她们实在无趣,叫她们出去走走的理由而已。
只是平日里上街都兴致高昂的裴锦玥今日兴致缺缺,一言不发。
“阿玥,你说呢?”
“阿玥?”
裴锦思手里拿着金线,转过头一看,对上妹妹刚还没回过神的目光。
“啊?阿姊刚才说什么了?”心不在焉的。
裴锦思叹了口气,抬手将她头上有些松垮的花钿扶正。
“怎么了?今日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裴锦玥没有回答,只向前走了两步跟上阿姊的步伐,握住她的手。
轻声问到:“阿姊真要去乾水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
“笨蛋阿玥啊,”边说边捏捏她的脸,“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这句话说了与没说无异,丝毫起不到安抚裴锦玥的作用。
“可是那便长久见不到阿姊了,除了阿姊,没人再和我一起了。”
“怎么会没有呢,学堂里的周思源昨日不还吵着要和你一同再去西街吗?”
周思源是裴锦玥的邻桌,也是学堂先生心中的小倒霉蛋。他平日里热衷于捉弄裴锦玥,虽然每次都是以他被反捉弄告终。
这件事说来实在好笑,明明是周思源闹着要去西街看水里的野鸭子,裴锦玥不过是想拿出“小花苞”吓吓那群鸭子,谁知道周思源被捉弄怕了,一见这东西就吓得后退了几步,踩滑了掉进泥坑里。
想到那时的场景,裴锦玥内心的阴霾都被驱散了不少,嘴里说着难过悲伤的话,语气却多了几分难忍的笑意。
“他那都是自作自受,才不和这种笨蛋一起呢。”
整个裴府都知道,阿玥是最会口是心非的人了。
裴锦思也不戳穿她,“好好好,都是那个笨蛋要和我们笨蛋阿玥玩。”
“我才不是笨蛋,”裴锦玥觉得这种反驳远远不够,“阿姊是笨蛋。”
——这才有气势。
自己都说得涨红了脸,逗得裴锦思直笑。
裴锦玥一人直往前走,不再理会后面取笑自己的人。
等裴锦思买完丝线追上时,见到的哪还是那个脸气得通红的人,这不明显是个正对着邻桌周思源“颐指气使”的小丫头嘛。
“你怎么不要啊?前几日在学堂你说的要吃西街的栗子糕。”
“你说西街的比云芳斋的还好吃,今日我特地早早完成课业去买来的。”
“你怎么不要啊?”
走到面前听见的就是周思源这番话。
小丫头还使使性子,“是你在我的书上乱画,这是赔给我的,才不是我说要吃呢。”
“是是是,都怪我不好,那你快收下啊。”明明比裴锦玥还高了些个头的少年,此刻不敢大声反驳,只低着头小声嘟囔一句“明明是你先弄翻了我的墨盒”。
“裴姐姐好!”
也许是觉得这种场景有些窘迫,周思源脸上泛起淡淡的红色。
这倒是把裴锦玥逗笑了:“你不会害羞了吧?”
“才没有,你…你休要胡说,”脸颊越说越红,嘴上却不承认,“我先走了,裴姐姐再会。”
将手中的点心盒子塞进裴锦玥的手中就跑开了,还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阿婆。
“原来是急着见邻桌啊,难怪不理我直往前走。”裴锦思装作了然的模样点点头。
“这是赔我的!”怕阿姊不信,再说一次。
回府的路上,一人难掩笑容神情愉悦,一人红着小脸十分羞涩。
在门口等候的裴夫人一看就知道裴锦思一定又是如何拿妹妹寻了开心。
朝她睨了一眼,带点嗔怪的意味。
裴锦思倒是没忘了自己心里想的事情,把丝线提进内堂,殷勤得挑不出毛病。
“乾水不比郦州,即使有裴泉,我也不放心。”平日除了裴锦思有事相求的时候,哪还见过她这般殷勤的样子,猜也知道她是想什么了。
裴夫人干脆直说了自己的担忧。
“阿娘,您知道的,我从小就在郦州,从来没去过别处,若不是这次误伤闵公子又哪能知道世上还有乾水这等地方。”
“再说,阿爹不是一向说人不行则不立吗,那我若不出去走走,又怎能真的了解所谓当世?”
软磨硬泡,好的也说了,不好的也说了,听得裴夫人是连反驳都懒得反驳了。
把她打发给了她阿爹,自己和裴锦玥说说话。
同样的一番话在裴清年面前又说了一遍。
“阿爹,让我去吧,有裴泉在你还不放心吗?”
裴清年还没来得及回答,话里的人先走了进来。
来客堂送请帖的裴泉左脚刚踏进门槛,吸引来两道目光。
裴泉:进?还是不进?
裴清年被吵得不行,这下更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将话题抛给裴泉:“裴泉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可你也得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如此劳累……”
接着双双盯着他,都希望得到自己希望的回答。
裴泉头一次觉得自己在这裴府作用如此之大过。
他在心里猛然点头,那当然是愿意的。
“裴大人,属下虽有些武功,但不知若真有山匪来袭是否能挡得住,”裴锦思期待的眼神霎时暗淡,“不过只要有需我之时,我必在所不辞。”
裴锦思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大人,这是乾水镖局派人送来的请帖。”双手递上请帖便离开。
衷心已表,多留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