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乾水镖局少主
此声一出,姊妹二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脸上皆是惊恐。
两人匆忙上前查看,只见一人昏倒在地上,头上身上沾得尽是泥土,一手捂着头,一手捂着左腿,狼狈不堪,看不出原本样貌。
但借着街上的光可以看到这人头和腿都受了伤,腿上流血不止。
“炸到人了,这,这”裴锦玥结结巴巴地开口。
想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下,应当是被花坛碎片划伤了腿。
思及此,裴锦思的耳边仿佛已经响起了她阿娘的念叨。
“先把人扶起来,带到客居,希望今夜还有大夫可看诊。”
二人刚将人扶起来,还不等进门,就听见侧门传来的声音。
“看看你们搞出的动静,又是谁家的公子遭此毒手?”裴夫人站在门口,俯视阶梯下的三人,面上已有愠色,“今日就不该让你们单独出来。”
那眼神看得裴锦思头皮发麻,于是她只好转移视线瞪着同裴夫人一起出来的裴泉——居然告状!
裴泉很是无辜尴尬,因为确实是裴夫人叫他出来替小姐收拾残局的。何况那么大的响动,不需他人提醒,裴夫人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瞪什么瞪,还不快回来。裴泉,将人带到客居,去寻个大夫,再找几个人把外面收拾了。”
“你们两个还想干什么,提醒多次不可伤人不可伤人,你们便是这样不伤人的。”
……
客居里,裴夫人坐在椅子上,姊妹二人就站在一旁不敢有动作,裴泉在大夫身边帮忙。
片刻,大夫收好东西朝裴夫人说道:“裴夫人,这位公子尚无大碍,只是头部被炸飞的花坛碎片砸到才会昏过去,明日应当就能醒来。至于腿上的伤,还好那花坛碎片干净没染上污泥,不然可得遭罪,现上药半月就可痊愈,切记不可过多行走。”
“多谢大夫,今夜还麻烦你来看诊,这点小礼还望收下。”裴夫人起身将桌上备好的盒子递给裴锦思,并让裴泉送大夫出门。
大夫刚走,裴夫人拿出一瓶药膏重重磕在桌上,怒视裴锦玥,抓起她的手在划伤处旁边狠狠一按,“炸人的,手也能伤。”说完便出了房门。
裴锦玥痛得呲牙,又不敢言语,只看着阿娘出门后,才拿起药膏涂了起来。
将伤者安顿好,裴锦思拉着裴锦玥离开,本想叫裴泉晚上看顾着点,却四处找不见人,回房前嘴里还嘟囔着裴泉怎么还没回来。
而此时裴府侧门外的墙下,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身着夜行衣,而另一人的衣领上俨然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裴字。
身着夜行衣那人恭敬开口道:“公子,暂未发现那人身在何处。”
“不必找了,那人果然出现在裴府,”说话人将今夜发生之事悉数讲出,“他藏在腰间的令牌掉了出来,其上花纹与神秘人描述一致。”
“只是不知他这般所做是为何,闻辛,你先修书告知父亲,半月后待我回府再做打算。”
闻辛向眼前人行过礼便离开。
随后,这人见四处无人也快速绕过墙壁进入裴府,街灯照在脸上,映出一张和裴泉一样的脸。
次日清晨,街上还带着昨夜迎秋神的余韵,洒在地上的糖纸和彩带同落叶一起揉在一团,倒显得侧门处那摊狼藉都不那么突兀了。
只有屋内的人满心疑惑,至今想不通自己是怎样被炸昏的。
虽然当时灵机一动想用花坛碎片割伤了自己的腿,本打算用腿伤来来讹一讹人,但却不料还未实施计划,先把自己讹进去了。
看着周遭的环境,不用说也知道是已经进了裴府。
还在纠结着该用什么理由才能搪塞过裴府的人,这下倒是一切顺利,理由都不用找,直接就进来了。
床上的人还在出神,外面已经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端进去吧,毕竟是我炸伤了人。”裴锦思接过裴泉手里的食案。
“那就有劳大小姐了。”裴泉递出手里的东西,朝裴锦思旁边的裴夫人行过礼,转身去了厨房。
裴锦思轻敲了几下门,未能得到回应,想必是还没醒,便推门进入。
却看见床上那人看似闭着眼睛,实则眼皮还在一瞬不瞬的抽动。
“喝药了,醒了快起来,趁热喝才有效果。”盯着看了一会儿,裴锦思才说道。
那人却没动,执意要装睡到底。
“我都看见你眼睛动来动去了,况且这药热一次药效就少一分,那你就得再多疼几日。”裴锦思见他还不睁眼,好心劝说。
实际上是,还没想好理由,怎样说明自己会出现在那花坛后面才能显得合理自然。
不过现在也确实装不下去了,床上躺着的人动动身子,睁开眼睛,装作一副刚醒的样子,甚至要伸手揉揉眼睛。
裴锦思无言以对,将人扶坐在床头,端过药碗,递在他手边。
“多谢。”还是有些虚弱的声音。
“请见谅,昨夜误伤了你,不知道你在花坛后,都怪我未事先看好是否安全。”裴锦思道歉诚恳,视而不见门外裴夫人的目光。
“无碍,一点小伤而已。也是我自己不小心,误惊了小姐。”
“请问你是哪家的公子,昨日小女顽皮,让你受伤,当登门赔礼才是。”裴夫人走进门,一脸歉意,不忘剜一眼裴锦思。
“多谢夫人,我在此地暂无亲属,只是途径郦州,听说当地迎秋神热闹喜庆,便想来凑凑热闹,路中见一只无人管看的幼猫,想着一路多个伴也好,不料小猫窜到夫人门前,刚俯身去捉,没想到小姐却是制弹高手。”点到为止。
有些虚弱的语气又絮叨说了这么大一段话,裴夫人听得更是想好好罚一罚裴锦思。
又是几番道歉,向他约定要等伤好才继续赶路,他再三推辞,奈何实在不好拒绝。
裴锦思向他行过礼便和裴夫人出去了。
留下床上的人静养。
“阿娘,我真的知道错了,别收了,再收没有了。”裴锦思欲伸手阻止裴夫人把桌面上的东西往盒子里装的手。
却被一个眼神在了原地,眼神乞求地看着裴夫人。
“留下五个吧,阿娘,”见裴夫人射过来的眼神实在是有些可怕,又连忙改口,“留三个也可。”
裴夫人冷哼一声,裴锦思立刻再改。
“一个也行。”
“想都别想,若不是侧门在里街,时常无人,岂止这点动静。思过一月,之后才能继续玩弄这些东西。”
说完便叫跟着的丫鬟端上盒子离开。
没走出门,又转过身朝站在原地悲痛的裴锦思说:“别想着去找你阿爹,就算他来了也不管用,我去你妹妹那儿看看。”
裴锦思:还真懂我。
还没替自己的东西“缅怀”完,又要替妹妹悲伤了。
裴锦思实在是找不到趣事可干,裴夫人叫她和裴锦玥一同做做女红,做了几个时辰,花未绣好,手倒是被扎了不少次,丝线也总缠在一起,全然没有研究机关物件那般耐心,干脆再也不做了。
后来偶尔去她们面前露露面,还被嫌弃得推开。
仗着裴夫人在场,裴锦玥经常拌着鬼脸取笑她。
接连过了几日,实在是无趣得紧,便跑去裴泉面前找麻烦,结果裴泉根本不理,叫他干嘛索性一股脑全做了,惹得裴锦思是无话可说。
心里想着养了几天,也该出来晒晒太阳,本着都是为了伤患好的心思,又跑去和伤患唠叨。
不过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裴锦思已经知道这个伤患的名字和行程了。
他叫闵行止。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还真是个好名字,如此深意,想必也是大家出来的子弟。
闵行止是乾水镖局的少主,这次跟着镖队出来见识见识,途径郦州贪耍却遭受了误伤,不然这几日就该到乾水了。
“那你何时再起程去乾水?”裴锦思把轮椅上的闵行止推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待腿伤好后立刻就走,已经耽搁了几天,实在不能再晚了。”闵行止有意和裴锦思打好关系,说话时便也多了几分不可察觉的熟稔。
“乾水如何?比起郦州应当很好吧?”裴锦思自小就在郦州,从未离开过,每每裴清年从州外归来时都要带些她没见过的小玩意儿,她很是好奇州外的景象。
“怎么会,郦州素有‘京外之州’之称,除了京州便是郦州最为富庶繁华,乾水不过一个小城,物产人口都比不上这里,城中即使是元日和上元日,都比不上郦州迎秋神热闹的二分之一。”
说是乾水毫无可取之处,但还是说了不少镖局里有趣的事情。都是裴锦思从来不曾听过和见过的事物。
“真好,你若是在郦州待上十余载,也就知道这里是有多无趣了。”裴锦思并不赞同他对郦州的说法。
闵行止笑笑,没再说话,坚决履行着只是出来晒太阳的任务。
午膳时间,裴泉为闵行止端了饭菜过来,只是进门时正见到他在查看伤口,似乎是要重新上药。
闵行止急忙放下裤腿,朝裴泉道谢。
本以为裴泉会和往常一样回礼后直接离开,不料他走到床边,开口说道:“闵公子,您弯着腿不便伤口愈合,我帮你上药吧。”
嘴里明明是建议的话,说出来却有种命令的怪异感,闵行止自觉此人当是别有用意,便拒绝了:“多谢好意,不过我自己可以,就不麻烦你了。”
好不容易可近距离接触,裴泉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况且刚才急急忙忙放下裤腿本就让他感觉这人心虚,这下拒绝更是遮掩。
于是裴泉搬出裴锦思来:“还是我来吧,刚才大小姐让我替您换药,若是直接离开,这不好交代啊。”
闵行止知道不该为难一个护卫,可就是无端觉得眼前这个人应该不简单,需防。
推阻再三,裴泉毫无松口之意,闵行止也很无奈,只得让他帮忙上药,这人厚脸皮的本事倒还不错,搬过裴锦思又说起裴夫人。
上过药,裴泉就径直离开了,闵行止不得不想若非是自己敏感过度,人家真是奉命来上个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