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赈灾案（9）
早上九点，正式开市。
洪武带着李逍遥与周泰，准时出现在了提点刑狱司的衙门里。判官崔远，知事赵通明，早就通知了一众衙役们，早早在门口等候。
洪武的身影刚出现的时候，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便响了起来，颇有震耳欲聋的气势。
洪武听着这声音，闻着硝烟的味道，顿感亲切。但着实吓到了周泰和李逍遥了。
互相介绍后，又好一阵忙活，洪武终于住进去了后院提点官的住所（古代的衙门，一般前院办公，后院住人）。贴心的判官和知事，早就把后院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家具被褥等全都是新的。
但是洪武没有去休息，而是叫来了崔远和赵通明，让他们带自己去董仲甫被害的地方。
这个地方，在后院的一处角落里。这里已经长出了一些杂草，门上还挂了一把厚厚的大锁。
“原本，这是作为提点大人办公的地方的……”崔远不由得有些伤感地说道。
赵通明从怀里拿出了一把有巴掌长的钥匙。他走到门前，把钥匙插入锁孔里。但是不管怎么转，锁都没有开。
“可能，是生锈了。”赵通明有些尴尬地说。
“让开。”李逍遥突然面无表情地说道。赵通明知道他是洪大人的心腹，很顺从地从门前离开了。
李逍遥上前，没有言语，对着大锁施了一个剑诀。一道细小的白芒，从无尘剑里散发出来，以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直接切断了大锁上的那根粗大的金属。
“啪……”大锁应声而落。
众人顿时面露钦佩之色，这让李逍遥十分受用。
步入其中，首先闻到的是一股股腐朽加发霉的味道，其次昏暗的光线下，看到的大多是一本本透着怪味道的书。这些书，大都歪歪扭扭地立在书架上，看来这里的主人没少翻这些书。
众人去把窗户都打开了，这种怪味道才渐渐散去。
房间里，除了书架外，只有东边窗户下有一张桌子和两把凳子了。桌子的中间，有一个水壶。水壶旁，有一个茶杯。还有一个茶杯，在椅子旁边的地板上。除了这些，桌子上就只有叠起来的三份公文了。
最底下的是一份报告，报告人来自华亭县。报告内容是他看见同一艘大船每隔三四天就会出海一次。三四天又回来。出去的时候，大船吃水很深。但是回来的时候，大船的吃水就很浅了。报告人怀疑有人做走私的勾当，请求刑狱司派人前去调查。
中间的，是一份案宗。记录了一件颇为蹊跷的案子。整个七月份，华亭县陆陆续续有二十五人失踪，当地张县令每次都会带头调查，可是至今没有找到有用的痕迹。
最上面的，是一份催款通知函。催款方是华亭县的一个叫大丰商会的商行，催款对象是前任提点官董仲甫。洋洋洒洒四张纸，大约有近千字。大体内容是董仲甫于前年就职时，以自己的官职为抵押，向大丰商会借了一千两银子。今年已经到期了，连本带利需要还一千三百两银子。如果逾期不还，大丰商会将首先知会借款人本人，再向借款人的家人好友通报此事。如果董仲甫仍然没还钱，大丰商会最后只能一纸讼状递到御前，请圣上裁决！
洪武看完三份公文，揉了揉太阳穴。他的脑海中涌现出了很多想法，每一种想法背后，都是他曾经办理过的刑事案件。但是，在推导出最后几种可能前，还有几个关键问题他需要掌握。
“崔判官，你能说一下董大人当时的死亡场景吗？”洪武询问道。
“没问题。赵知事，请你模仿一下董大人当时的死状。”崔远点了点头，说道。
赵知事是一个实在人，没有丝毫废话，就开始扮演“死尸”。
崔远带着洪武三人，在“死尸”旁说：“当时董大人张大了嘴，眼球几乎要瞪出来。他的上半身全部趴在了桌子上，面部扭曲，显得十分痛苦。当时他左手抓着胸口，右手呈环状。那个杯子，应该就是董大人挣扎的时候，无意间甩落地上的。综上，下官推断当时董大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中毒后，全身僵硬，呼吸困难，在痛苦挣扎了几分钟后死亡。”
他的描述生动准确，但是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哀伤。
赵通明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怎么确定董大人是中毒呢？是因为仵作的判断吗？”
“是的。仵作在验尸的时候，发现董大人的鼻、胃、脑颅内都有出血的情况。此外，人在正常死亡的情况下，血液会呈现出暗红色或者黑色。但是董大人的血液却是黑色的并且呈块状。”崔远接着解释道。
“知道这是什么毒吗？”洪武试着问道。
原本他是没抱希望地随口问问。毕竟古代有没有化验的仪器，怎么会知道什么毒。却没想到赵通明却抢着说：“是蛇毒！”
“蛇毒？”洪武更迷惑了。
崔远解释说：“是蛇毒。我们的仵作是有近二十年经验的大仵作。两浙路十四州的仵作几乎都是他的徒弟。他判断出这是一种毒性非常强烈的蛇毒。理由是只有蛇毒才会让人的血液凝固呈现出块状。”
听到这里，洪武几乎要鼓掌了。部分蛇的毒液之所以会造成血液凝固成块状，主要因为其中含有类凝血酶和类凝血激酶。这两种特殊的酶，既可以促进血小板的凝结，又可以加速凝血反应（简化描写，勿喷）。所以才会导致凝血现象。
“但是，我们找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有发现蛇的影子。”崔远补充道。
“这两个茶杯和茶壶检查过了吗？”周泰在一旁突然说道。
崔远点了点头，给周泰竖了一个大拇指，说：“周管事厉害！你的想法和大仵作的不谋而合。他分别给两个茶杯和茶壶里倒了一些水，接着让三只小老鼠分开喝水。”
“结果是，小老鼠安然无恙？”洪武试探问道。
“大人英明！正是如此。”崔远道。
洪武又问道：“那天有什么人进出这里吗？”
崔远看了看左右，一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董大人出事前一个小时，让下官陪同去教坊司找了一位名叫彩儿的姑娘。回来后，大人便一直在房间里了。下官见没事，便回去歇息了。却没想到……下官后来也去问了彩儿，她只道和大人行了那事儿，其余什么也不知道了。”
洪武思忖良久，又问道：“董大人可有家人？你见过吗？”
“有……大人家中有一位正妻和一位小妾，还有一儿一女。不过都在外地，下官们直到他们前来府衙领了董大人的尸首，才算真正见过。”
洪武听完，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本官心中还有一个困惑。明明有不低的俸禄，为什么董大人还要向大丰商会借款。”
崔远和赵通明摇了摇头，都表示不知道。
好色、不顾家、还算尽责，莫名借款、莫名被毒杀。一个还算立体的人物形象在洪武的脑海里展开。
“唉，一个典型的密室杀人案。桌子上的三份公文，可能就是最后的线索了。唉，华亭县……看来那里非去不可了。”洪武最后总结道。
众人正要离开这个凶杀现场，一位皂吏匆匆赶来，大喊：“不好啦不好啦，风云商会的大当家死在了护城河里。他的伙计和家人正在大闹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