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个无聊的世界
谢文烟刚想抬起手来跟他打招呼,没想到徐清九就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转回身去,继续丢石子。
根本不给他打招呼的机会。
谢文烟咬了咬嘴唇。
这家伙明明就看见他了,还装不认识。
他跑到徐清九旁边捡起一个小石子,用力丢入海中。
“哼。”徐清九轻轻哼了一声,觉得小吉祥物就是有样学样罢了。
下一秒,他就瞪大了眼睛。
之间谢文烟抛出去的小石子一下又一下地从水面上弹起,四五下之后才在远处沉入海底。
谢文烟也觉得自己发挥得不错,拍了拍手上的灰。
“你丢的太烂了。”他扬着下巴,快意道。
徐清九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提起放在脚边的书包,就要走。
“别走呀。”谢文烟赶紧拽住他的衣角。
他的本意可不是把徐清九气走,以后他还要跟徐清九请教很多事情呢。
徐清九低头看着这个小不点,思索了一会。
然后,他蹲下来,把手压在谢文烟的头顶,威胁道:“你不怕我吗?小朋友。”
他可是方圆几里都闻名的小恶霸,不学无术的小混混。
北渔镇的小孩子,从小就被教育,不要靠近徐清九和他的那帮朋友。
谢文烟懵懂地摇了摇头。
有什么好怕的,徐清九又没跟胡人一样身高体壮,满脸络腮胡子。
一点都不吓小孩。
谢文烟自下而上,重新打量了一下徐清九。
不就是一个单薄的小鸡仔吗?
嗯,除了颜值可圈可点,其他的都有待考量。
徐清九:无语。
“你别老瞪眼,就更不吓人了。”谢文烟继续不懂眼色地说。
“算了,我跟小孩子计较什么啊。”
徐清九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走了。
他把书包扔到一边,躺在了沙石滩上,双手交叠放在后脑下做枕头,还翘起腿来。
很自在的样子。
谢文烟有点心动了,他也想像是徐清九一样躺在海边,享受阳光和微风。
只是,他把徐清九丢开的书包捡了回来,垫在脑袋下。
徐清九:“你!”
谢文烟歪过头来,朝他俏皮地笑了笑。
徐清九伸出手指来狠狠戳了一下他的脸颊,而后瞳孔一缩。
好软!
真的跟夏梨他们说的一样。
这次轮到谢文烟心情不美好了。
他是真的被夏梨揉脸揉出心理阴影了。
“我讨厌别人碰我脸。”他认真地唬人。
“好吧。”徐清九也不跟他纠结。
不喜欢就不碰了呗。
切,之前还任由夏梨他们揉捏呢,也没看起来谢文烟反抗。
以他的视角看,谢文烟还挺享受被围住捏脸呢!
徐清九心理活动五颜六色的,却没再说话,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直到十几分钟后,他冷不丁说了一句:“这个世界真无聊。”
这是他藏了很久的心里话。
反正现在身边也只有一个小包子,说出来也没关系吧。
他想,要是小包子插嘴的话,他就不再说下去了。
可是旁边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他歪头一看。
小包子早就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
合着是徐清九的书包当枕头太舒服,睡着了。
徐清九心里说不上来的不得劲,但还是继续说了。
“弹钢琴也做不好,学习也做不好,就连扔石子也做不好。”他慢慢说,语气里有一些难过,“所以觉得这个没有成就感的世界好无聊。”
他顿了顿,挫败地说:“我是不是很垃圾。”
因为攻击性的外表,周围的人都认他大哥,对他唯命是从。
可是这又如何。
“除了射击……”徐清九咬了咬嘴唇,这是他这辈子唯一擅长的东西了。
所以他沉溺在小小的射击俱乐部里,不想醒过来。
每一个“十环”或者“九环”的报数声响起,他浮躁的心都会受到一次安抚。
谢文烟其实并没有睡着,只是觉得徐清九好想需要一个倾诉的口子,才一直没说话。
是他自己不愿意去省队。
孙丰毅的话一直在谢文烟脑海里回荡。
所以,这就是徐清九不去省队的原因吗?
他是怕,参加比赛之后得不到好成绩,挫败感让他对唯一喜欢的射击也失去兴趣。
谢文烟:“石子扔出去之前,你知道自己扔不好吗?既然已经知道扔不好,你为什么还是一直在扔?就是因为想要扔出跳得远的石子,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听见他说话,徐清九吃惊地看向他。
原来小包子没睡着啊!
“就算是心情变得很差劲,但是还在一直尝试。”谢文烟又说。“因为如果你不扔,永远不知道自己可以扔好。”
徐清九无言,他被说中了。
甚至有一些话,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自己的心意。
谢文烟从地上爬起来,捡了一颗片状的石子,奋力丢了出去。
这颗石子像是他之前丢出的那颗一样,跳了很远。
“为什么不能同样对待射击?”谢文烟问他。
他又抓起一块石头,放在手心里,递给徐清九看:“找一个扁一点的石子,身体后倾,让手中夹着的石子借着臂膀的力量冲出去,贴着水面飞行,就会弹起来了。”
徐清九将信将疑,接过谢文烟手中的石子。
他呼了一口气,按照谢文烟的话,用轻松的姿势把石子扔了出去。
他紧盯着水面,在石子贴紧水面的那一刻,再次弹了起来!
谢文烟:“只要做好准备,就可以扔好的。射击,你做好准备了吗”
“这还用说吗?”徐清九理所当然地说。
话音刚落,谢文烟突然飞来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
疼痛传递给大脑之后,徐清九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小包子打了。
这小包子的力气还挺大!直接痛得他抱起腿来,又重心不稳摔到了地上,十分滑稽。
“你是练过武功吗?”徐清九咬着牙说。
嘿,还真是。
不过谢文烟不能暴露自己是穿越来的,他没告诉徐清九,而是说:“你以同样的力气,踢我一下。”
徐清九满脸问号。
谢文烟又说了一遍:“你尽管踢。”
不知道谢文烟的用意,徐清九只能也抬起脚来踢了他一下。
不过,他的力道很轻,根本就不疼。
毕竟谢文烟才是个五岁多的小孩子,他还没卑鄙到需要报复他。
没想到,谢文烟反而不满意:“你使点劲!”
徐清九这才又一次犹豫地伸出了脚,回忆着刚才谢文烟踢他的力道,踢了上去。
可是谢文烟竟然还是稳稳地站在那里,连晃动一下都没有。
徐清九现在开始怀疑自己的稳定性了。
反正小包子总不可能是金刚之身吧!
他正吃惊着,谢文烟又开口了。
“觉得世界无聊的话,就把唯一有趣的事情彻底做好吧。别把射击也变得无聊。”他正色道,“你下盘还不够稳。”
身体稳定性对射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听到这里,徐清九突然嗤笑了一下。
他说:“哈,被小包子讲道理了。”
然后变揉了揉谢文烟的头发,背起书包来走了。
不像是生气了,但也看不出他是不是想通了。
可是……
谢文烟发现了一个盲点。
“欸欸欸?我怎么又多了一个外号?!”他留在原地,愣愣地问。
小团子、吉祥物、小包子,没完没了啦!
*
自从那天在海滩上打水漂后,谢文烟连续好几天都没见着徐清九来射击俱乐部,每次都只有夏梨他们。
向夏梨问徐清九的下落,她的回答也只是联系不上。
这就成了谢文烟的心事,导致他在幼儿园也在想这件事。
毕竟,徐清九可是一个预备役的射击能手啊!
他要为国家保护每一个人才。
放学之前,老师们正在给小朋友们发放周五幸运饼干。
快轮到谢文烟,发放饼干的老师们窃窃私语起来:
“本来以为谢文烟是大城市来的小公子,可能会很任性呢,结果这么接地气。已经跟小朋友们打成一片打成一片了,还特意穿来运动服。”
之前谢文烟跟宋小花说了之后,宋小花很快就给他买来了一套天蓝色运动服。
从此之后,谢文烟就只穿着上学了。
“是啊,不过就算他穿着统一的运动装,打眼一看,还是他最漂亮。”另一个老师说。
“对了,你去他妈妈那里做美甲了吗?”
“什么美甲?”
“这你都不知道。”说话的老师抬起自己的手,炫耀给同事看。“谢文烟的妈妈开了家私房美甲店,既时尚又便宜。”
“我说你这次做的指甲怎么这么好看呢!”
两个老师顾着聊天,都忘记发饼干了。而谢文烟在思虑重重之中,光排队,甚至没拿饼干就径直走了过去。
“谢文烟小朋友,你还没拿饼干呢。”幸而老师最后注意到了,赶紧叫住了他,挑了一块最大的递给他。
“谢谢老师。”
说完,谢文烟才走出幼儿园,往家的方向走。
熟悉路线之后,他就自己上下学了。
今天本来晴空万里,天气预报也说没有雨。
可是,到了下午五点钟的时候,天就开始阴沉起来。
幸运的是,谢文烟虽然没带伞,但是,直到进入家门,雨才如瓢泼一般倾泻下来。
“好险。”小跑回家的谢文烟喘着粗气说。
客厅里,正有几个陌生的女人坐在那里喝茶聊天。
这些都是宋小花的客人。
多亏了童璟妈妈拍的短视频,现在来找宋小花做美甲的人络绎不绝。
当然,这里面更多的原因还是宋小花值得。
她不仅手艺好,服务态度也是一流的。
因为等待的时间长,她会为等待的客人准备免费的水果点心和花茶。
客人们满意了,回去又会帮她宣传,介绍熟人过来。
宋小花还在工作,谢文烟不打算打扰她,只是路过客厅的时候,礼貌地喊了一句:“阿姨们好~妈妈下午好,我回来啦。”
女人们看到他都笑开了花。
“你们家孩子长得可真俊。”
另一个女人应和:“是啊,不仅讨人喜,也讲礼貌。哪像我家那孩子,皮得很。”
宋小花听了,谦虚地笑了笑:“孩子哪有省心的。”
话音刚落,天上一道惊雷落下,发出巨大的声响,把众人吓了一跳。
一位客人捋了捋胸口,调笑道:“哈哈,老天爷都听不下去小宋谦虚的话了。文烟确实不是一般孩子呀。”
可是,紧接着,第二道惊吓不期而至。
一个被雨淋湿透的身影一下子推开了刚才谢文烟忘记关紧的门。
这人穿着校服,长长的头发水淋淋的,像是海带一样挂在脑门前面,挡住了脸。
“啊啊啊,鬼啊!”
小竹筒楼里,穿来女人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