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往事不可追
择日不如撞日，沈如樱当即便跟沈季舟说了搬家的事情。
沈季舟眉头紧锁，下意识拒绝，“你的那点行李放在家里不占位置，郑栎也不会介意你回家暂住，搬什么搬。”
“我知道，”沈如樱笑了笑，“只是想腾出位置给郑栎姐姐而已，我以后还会来玩的，而且我高考前基本都待在学校，公寓一直空着个房间太浪费了。”
沈季舟沉默着，面色不太好看。
其实这一天早晚要到的，哥哥会成家立业，组成另外一个家庭，成为别人的丈夫和父亲。
沈如樱能感到哥哥和郑栎姐姐是真心相爱，她衷心祝福他们有一个好结果，更不愿意两人因为她而产生矛盾，哪怕一点点。
搬家这天，云城下起冬季的第一场雪，沈如樱还记得去年说要跟裴晏初一起去看雪，今天就刚刚好。
沈季舟上午去酒吧处理急事，下午才有时间回家，他反复叮嘱沈如樱别着急离开，等他回来送她。
沈如樱一一答应。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东西不多，仔细收拾后发现，一个二十四寸的行李箱居然装不下。
书桌上的文具书本，床头柜的小玩意，衣柜里属于她的衣服……沈如樱不得不再找个袋子，塞得满满当当。
收拾完行李，沈如樱戴好帽子、裹着围巾出门。
和裴晏初约在一家咖啡店，沈如樱打车到咖啡店附近，下车之后便撑开了伞，遮住纷纷扬扬的大雪。
落雪的确很好看，但它融化后也是真的冷。
沈如樱揣着手，她摸到兜里的一支口红，前方咖啡店镀膜玻璃印出她的身影，沈如樱并未思索太多，缓缓往玻璃前去。
店内客流量稀少，偶尔有几声敲打键盘和点餐的声音，裴晏初立于玻璃墙前，端着一杯美式咖啡，静默地望着大雪覆盖街道。
咖啡热气袅袅升腾，裴晏初神情微动，敛下了眼，注视着女孩一步一步走近。
她手里撑着一把小伞，走到檐下，她收了伞，抖掉伞面的雪花，然后她跺跺脚，靴子上的雪花随之落下。
外面刮一阵风，她冻得缩了缩脖子，搓搓手，从棉服口袋里拿出一支口红。
裴晏初若有所感，他看见女孩转过身面向他，低着头拧开口红盖子，凑近到玻璃墙面前。
她穿得很厚，抬起手臂都很费劲，白绒毛帽子下的一双眼眸明澈灵动，脸颊和鼻尖都泛着粉，食指压了压遮了小半张脸的围巾，露出水润的嘴唇。
纤长卷翘的睫毛轻颤，她对着玻璃墙，微微张开自己的唇，口红碾压着唇瓣，留下玫瑰般艳丽的红。
他凝视着她，凝视着女孩无意展露的娇媚容颜。
有那么一瞬间，这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二人。
街道匆匆的行人，漫天飞舞的大雪，路口转换的红绿灯，高楼led屏幕播放的短视频……所有一切成为流动的背景，她就是世界的中心。
她抿了抿唇，口红晕染开，乌黑的碎发搭在她眉梢，她随手拨了一下，对着玻璃里的自己弯了弯眉眼。
裴晏初看见她重新拿起伞，绕到咖啡店正门，他回过头，不一会儿，熟悉的倩影俏生生地出现在门口，向他挥挥手。
他们一起去影院看电影，影片主要讲述狗狗和主人的故事，杀人别用小狗刀，沈如樱抱着爆米花哭得不能自已，裴晏初则面无表情，毫无波动。
看完电影，沈如樱还时不时吸吸鼻子。
经过一家水果店，一颗颗饱满的草莓排列整齐，摆放在十分显眼的位置。
沈如樱拽住裴晏初的衣角，眼巴巴望着草莓，“想要。”
三分钟后，沈如樱手里多了一袋草莓。
她需要掐着时间回家，拎着草莓太可疑了，于是她边走边吃。
“小哥哥，你也尝尝，”沈如樱给裴晏初挑了最大的一颗。
接过草莓时，他触碰到她微凉的指尖。
裴晏初若无其事地捻了捻手指，却无法抹除滑腻的触感。
沈如樱没想到沈季舟也买了草莓，她撑得厉害，实在没胃口，为了不露馅，还是吃了两个。
沈母知道他们要回家，早早准备好食材。
这一次沈季舟坚持点外卖，总算使得沈如樱免遭一难。
家人团聚的气氛无比融洽，沈如樱好奇地听着沈季舟谈论酒吧的八卦杂事，直呼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她还收到妈妈准备的一套新衣服，过年就要穿新衣服，虽然还没到春节，但妈妈先送了。
是一款小贵的服装牌子，沈如樱换上后，对镜自拍几张照片臭美。
她将照片发给裴晏初，但他一直没回复，沈如樱不悦地刷新微信页面，平时他最少还会说一句“好看”呢。
三人难得一起吃一顿晚餐，沈如樱吃得半饱，沈母突然搁下了筷子，表情郑重地看着兄妹二人，一副要宣布大事的样子。
沈季舟和沈如樱齐齐望着她，沈母脸红了红，她似乎有些踌躇，“既然你们今天都在家，我想趁此机会跟你们说件事。”
“季舟现在事业有成，明年如樱也满十八岁，要去读大学，你们都不是小孩子，应该也知道，我跟你们爸爸早就过不下去了，等他出来，我决定和他离婚，跟你们李叔叔搭伙过日子。”
沈母感到难为情，继续说道：“妈妈年纪大了，想为自己的生活考虑考虑，你们……不要怪我。”
沈如樱保持着同一个动作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她察觉到哥哥向她投来的目光，狼狈地低着头往嘴里机械扒饭，强忍着无尽的委屈和鼻尖的酸意，一颗眼泪却不听话地滴在碗里，混着米饭被她吞下去，苦得她心尖刺痛。
越念旧越守不住旧。
哥哥有哥哥的家，妈妈有妈妈的家。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她还在原地徘徊，试图留下什么。
沈如樱想起若干年前的一个静谧夜晚，她抱着哥哥送的龙猫玩偶，靠在妈妈怀里，看的那部家庭伦理大剧。
她已经记不清电视都放了些什么内容，只清晰地记得女主外婆留给女主的遗言。
倘若妈妈此刻询问她的意见，沈如樱会将那句话送给她。
“做你想做的事情，我的母亲，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