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己多愁
江头又见新秋，几多愁。塞草连天何处、是神州。
英雄恨，古今泪，水东流。惟有渔竿明月、上瓜洲。
……
“这么好听，”鹿园问汤泊梦，“你唱的是什么呢？”
汤泊梦也看向鹿园：“是东吴古曲，很久远的存在了，古时候，多半用古筝和竹笛伴奏，乐声和着歌声，会更动听呢。”
“汤姐姐，你能教我吗？”鹿园半侧着身子，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汤泊梦。
“我也不知道怎么教啊，我以后多唱给你听，你自然就学会了吧？”汤泊梦对着鹿园微笑。
鹿园继续盯着汤泊梦看：“汤姐姐，你是怎么认识阿瞳的呢，你……你真的只是他的好朋友么？你这么漂亮，他见到你，是怎么做到不追你的呢？你……你应该是他的女朋友才对吧？”鹿园很好奇汤泊梦与苏雪瞳的关系。
“鹿园啊，你明知故问呢，”汤泊梦摸了摸自己的眉毛，“阿瞳目前单身，他应该跟你说过了吧，而且，据我所知，他是不是已经跟你告白了，他喜欢的可是你啊！”
“他真的喜欢我吗，那为什么……”鹿园看着汤泊梦，“他为什么不告而别？”
“那你就要问他喽，这是你们俩之间的事，”汤泊梦道，“我只不过受阿瞳之托，暂时照顾一下你而已，你不是想去青莲山那边么，我熟，我陪你去。”
这苏雪瞳不告而别之后，将鹿园托付给自己在青山县认识的朋友汤泊梦。
这汤泊梦在青莲山一带开民宿，让鹿园暂时住下，两人逐渐熟络起来。
在山间夜空下，哼着东吴古曲，这点点星光，似乎是闪动的音符，应和着汤泊梦的吟唱。
“一水横陈，凤鸣玄泰，
神妃合唱，麟舞鸾迈……”
鹿园听得入神，也跟着哼了起来。
“你看，你这不学会了么，听一遍就能跟着唱，鹿园你可真是冰雪聪明。”汤泊梦夸得鹿园不自禁笑起来。
“汤姐姐，你唱东吴古曲给我听，我也唱苏溪小调给你听吧，《紫竹姑娘》你听过吗？”鹿园说着便把这婉转小调唱出声儿来：
“迭门亲事世无双 小玩人才生得好
村里哪个比得上 放了镰就是镐
粗活细事皆倜傥 小玩艾艾早相爱
正好一对配成双
配成双……”
汤泊梦听鹿园唱着，也怔怔地出了神。
“好听吧？”鹿园得意地看着汤泊梦，“以前我爸爸总是唱，有时候突然就哼起来，不管干什么事情的时候，都会莫名其妙哼起来了，随时随地都会哼几句，后来我不知不觉也会了。”
汤泊梦呆了几秒钟，回过神来后对着鹿园也唱了起来：“燕燕也许太鲁莽，有话对婶婶讲，我来做个媒，保侬称心肠，人才相配，门户相当，问婶婶呀，我做媒人可象样……”
“对对对，就是这首《紫竹姑娘》，”鹿园看起来挺兴奋，“没想到汤姐姐你也会唱啊？”
“我大伯以前也会唱给我听，”汤泊梦转头问鹿园，“对了，你是苏溪县人吗？”
“不是啊，我是戬邺都人，我爸是青山县人……可能，可能我妈是苏溪县人吧……我也不知道，我又没见过我妈。”鹿园的声音越来越轻。
汤泊梦看着鹿园，他也没问下去。
两人并肩坐在一起，沉默地看向星空……
次日，鹿园启程登青莲山，汤泊梦一同陪着。
在这初秋时节，青莲山却仿佛春色依旧，生机盎然，翠色欲滴。
两人登了许久，到达一处拱门，工作人员告诉他们，这里开始，要坐缆车上去了。
“不能自己上去么？”
“不允许私自走野路上去了，因为这一带开始有猛兽出没，你看，都被高压电网拦住了，只能通过缆车上去，”工作人员告诉鹿园和汤泊梦，“缆车的尽头，有好多景点和游乐设施，上面还有新开放的青莲山野生动物园，因为是最近才开始营业的，所以门票比较便宜，你们来的正是时候。”
鹿园和汤泊梦坐进缆车，徐徐而上。
“汤姐姐你看下面，”鹿园从缆车上往下看，“这里一点不像曾发生过大灾难，青山绿水的，好美。”那种原始的美，让从小生活在大城市戬邺都的鹿园入了迷。
“汤姐姐，我好羡慕你啊，你在青莲山开民宿，一打开门，就可以看见这么美的山水，就像活在天堂一样！”鹿园拉拉汤泊梦的手，“我好想永远住在这儿。”
“是吗？”汤泊梦笑笑，“鹿园妹妹啊，你不用羡慕我，你也可以住在青莲山啊，只不过，你真住这儿了，我估计不到几天，就开始想念大城市了，叶公好龙的故事你听过吗？”
“嗯？”鹿园似乎没听懂，又自顾自说下去，“我爸爸小时候就住在青莲山，就在翠芒峰顶上的青山孤儿院。”
听到青山孤儿院五个字，汤泊梦稍稍颤了一下，鹿园没发觉，继续说着：“汤姐姐啊，我好想去到我爸爸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啊，看看他的童年，还有他的秘密。”
“秘密？你父亲有什么秘密？”汤泊梦忍不住问道。
“就是因为不知道，我才会来青莲山的呀，我要亲自解开那些个秘密，”鹿园一边说一边朝缆车下面张望，“汤姐姐，你看你看，在林子里面跑的，那是什么？跑得好快啊！好像是蓝色的！”
“噢，那是青莲山特有的物种，蓝皮猞猁，”汤泊梦道，“自从青莲山大灾难之后，很多人以为蓝皮猞猁彻底灭绝了，结果很多年之后，它们又出现在青莲山，看来，是一种很顽强的物种呢。”
“这种蓝，好美！”鹿园突然想起来，这淡淡的泛着光的蓝，自己曾见过，就是苏雪瞳眼睛里面的蓝。
鹿园眼巴巴地望着蓝皮猞猁：“好想下去跟他们玩啊，小猫咪一样，太可爱了。”
汤泊梦笑笑：“你以为蓝皮猞猁是小猫咪么，鹿园妹妹啊，你太天真了，蓝皮猞猁跟老虎、豹子那种猛兽差不多，一口能咬断你的喉咙！”
“怎么可能！”鹿园反驳道，“我父亲日记里写过的，蓝皮猞猁可温顺了，跟小猫咪一样，不仅不会伤人，还会救人！”
“你父亲近距离接触过蓝皮猞猁？”汤泊梦吃惊地问道。
鹿园顿了顿，道：“那倒没有，不过我爸日记里写过的，他在青山孤儿院里的一个要好的小朋友，叫做婳婳的，跟十几只蓝皮猞猁亲近，那些小猫咪把婳婳当公主一样宠溺。”
“所以，那个婳婳，也许就是你妈妈？”汤泊梦看着鹿园，“你说的那个，想解开的秘密，是不是关于你母亲的？”
鹿园没有回答，避过汤泊梦的眼神，又从缆车里向下看去，已经不见蓝皮猞猁的影踪。
汤泊梦也没问下去，两人陷入沉默。
“唉……”过了兴奋劲的鹿园，脸上掩不住浅浅的愁容。
“别发愁了，鹿妹妹，开心点，”汤泊梦打破了沉寂，“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羡慕你啊。”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我才羡慕你呢汤姐姐，”鹿园道，“好羡慕你，这样自由自在，干着自己想干的事情，在青莲山开民宿，开门便是山，空气都格外香甜。”
“我才羡慕你呢，”汤泊梦抚摸着鹿园的脸，“多好的皮囊啊，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如果我是男生，肯定要追你，根本轮不到阿瞳！”
“可汤姐姐也很漂亮啊！”鹿园也摸着汤泊梦的脸，“阿瞳看见你，难道不动心吗？我想，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你的。”
汤泊梦笑笑：“鹿妹妹，你放心吧，我跟阿瞳是不可能的，我们之间是兄弟关系，他不可能喜欢我的，当然，我也不喜欢他，我喜欢的……是你啊！如果我有你的皮囊，就好了，那是我一生梦寐以求的事情！”
“什么嘛？还一生梦寐以求的事情，有这么夸张么？”鹿园又咯咯咯地笑起来，“汤姐姐，你太抬举我了吧，你才是大美女呢。”
“如果说，我告诉你，我是整容的呢？”汤泊梦一句话让鹿园的笑戛然而止。
“啊？”鹿园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说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整容？怎么会？”鹿园在心里打着鼓，“汤姐姐不会真的整容了吧？”
鹿园又看向汤泊梦，他正若无其事地玩着手机。
“其实……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啊，”鹿园支支吾吾，但又逐渐自我肯定起来，“我们女性自己的身子自己做主，整容怎么了？只要开心，怎么样都行！汤姐姐，我支持你！”
汤泊梦笑笑不说话，继续玩着手机。
鹿园也开始玩手机，发现在这深山里面，根本没信号。
“汤姐姐，你手机还有信号？”
“没有啊，我在玩贪吃蛇呢，不需要信号。”
“哦……”
也不知过了多久，缆车到站了，鹿园和汤泊梦出来后，便看到一大片人工建筑，有青莲山博物馆、大灾难纪念馆、极限运动蹦极秋千游乐场等等，在不远处，还有一块指示牌，上面标注着更多项目，鹿园一眼就看到了“青莲山野生动物园”。
“我们去动物园吧！”鹿园重新兴奋起来。
“行，你想干嘛就干嘛。”汤泊梦微笑地看着鹿园。
两人买了票，进入“青莲山野生动物园”。
说是动物园，其实进去后，就看到一条透明的隧道，弯弯绕绕，不知通向何处。
透明隧道两边，便是青莲山的原始森林。
两人顺着透明隧道，一路走着，可两边除了一片片的林子，不见有任何野兽出没。
“什么嘛？还野生动物园呢，什么都没有啊！骗人的吧？”鹿园有些不满，“能不能退票啊，感觉被骗了！”
“要不，我们再走深点看看？”汤泊梦道。
“好吧。”鹿园一边走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汤泊梦聊着天。
“汤姐姐，你是什么时候过来青莲山一带开民宿的啊？”
“就去年而已。”
“所以，汤姐姐你是早就知道青莲山会重新开放么，就来占个先机？”
“那倒不是，本来就图个清净，没想到青莲山会重新热闹起来。”
“原来是无心插柳啊。”
“算是吧。”
“不过，这个动物园真坑人，动物园里看不见动物，这不是砸招牌，坏口碑么，肯定会影响青莲山景区的客流量，连累汤姐姐的民宿。”
“那我倒没想这么多，无所谓。”
汤泊梦偶尔一侧头，看着鹿园的马尾辫子，一晃一晃地蹦跳着。
“真羡慕你啊鹿妹妹。”
“怎么又羡慕起来啦，刚才不是羡慕过了么？”鹿园冲汤泊梦笑。
“我羡慕你年轻啊，我可都40多岁了！”汤泊梦的话又一次震惊了鹿园。
“怎么可能？40多岁？汤姐姐你骗人，”鹿园根本不信，“你看起来连30岁都不到，最多大我几岁而已，怎么可能40岁！”
汤泊梦又笑而不语。
“汤姐姐，你难道……”鹿园小心翼翼道，“真的40多了？嗯……”
鹿园想了想，道：“如果你没骗我，那我才羡慕你呢，如果我40多岁了，还能这样，我都高兴死了呢，冻龄美女啊，汤姐姐我才羡慕你。”
汤泊梦又笑了笑：“如果我告诉你，我是打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才能保持住这个样子的话，你又怎么想，还羡慕我吗？”
“啊？”鹿园一愣。
“我用了很多药，注射了各种东西，而且毒副作用一大堆的，”汤泊梦道，“药剂相生相克、恶性循环，我根本停不下来，我怕停止用药，我会马上死掉！”
鹿园呆呆地听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所以，我说，鹿妹妹啊，你有什么可愁的呢，你年轻、漂亮，天生就是一副美丽的皮囊，我羡慕死你了！”汤泊梦盯着鹿园的脸，好像要吃了她一样。
“怎么会呢，汤姐姐也年轻过吧，我虽然现在年轻，也终有一天会老去，但汤姐姐也曾年轻过，现在还看不出年纪，我才羡慕你呢，嗯嗯。”鹿园自我肯定般狠狠点了点头。
汤泊梦也不答话，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如果能跟你换皮囊，我折寿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