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恣意虐待
夜沉寂下去,那些嘈杂的、不休不止的声音也收拢住,疲乏的开始休眠;萌芽、生长的东西,也蛰伏起来,蓄积力量,以备明天吸收足够阳光,茁壮成长。总之,万物生长,都要在成年累月、周而复始的规律里生存,否则,偏离了规律,不死则病,或者是变态的偏离方向生长。
灯亮了,已是深夜两点左右,湘滢房间里窸窸琐琐地响着。
武磊在隔壁正处于似睡未睡状态,他不能一下子睡过去,他最担心,万一文州发起疯来,湘滢出了意外,怎么办?他认为这是自己最关键时候,他要把湘滢心里想的,眼睛里渴望的事情都做好,把所有事情的细节都做到极致。他觉得自己必须有恒心,有毅力,必须锲而不舍一天天做下去,就算何湘滢的感情是铁石做成的,也迟早被他感动,就算她感动不了,替代不了她对李文州的感情,他还是要一天天做下去,他觉得只要靠近他的身和心,随着感激心情渐浓,迟早会化开冰冻的心,乃至于上升为纯洁的爱情。武磊睁开眼,穿好鞋走出去,正碰到湘滢披散着长发,朝卫生间走去,身上一股臭味。武磊急忙跑过去,拿她手里的便盆:“姐,我来。”
“又把你惊醒了,你哥总是把屎拉在床上。”湘滢一脸的疲惫,且无奈地说。
武磊看着湘滢蜡黄的脸上镶嵌着一双无神且充血的眼睛,便心疼的说:“姐,你太累了,去我房间睡一会儿,我会收拾干净的。”
湘滢日夜对文州守护操劳,身体已乏到极点,但她依然坚持地说:“我们一起收拾吧。”
两人忙碌了一阵子,终于把房间打扫干净,湘滢趁文州熟睡之机,走进武磊的房间。
武磊白天上班,夜里几乎睡一点点觉,眼眶凹陷进去,充满了血丝,焦黄的脸上,已明显消瘦。湘滢看着自己的弟弟心疼、关心地说:“你还是搬回去住吧,毕竟你白天上班,身体会受不了的。”
武磊徐徐吐出一口气,道:“我没事,只是担心姐姐,万一大哥发起疯来,什么事都干得出,如果你再出点事,我怎么对得起大哥。”武磊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总能把内心不愿做的事情做的细致甚至无微不至,用他那巧舌如簧的嘴表现的情真意切,令人觉得十二分可亲和感激。
湘滢感激的注视着自己这个弟弟,心里实在不忍心,便坦然地摇摇头:“不会的。即使有意外,只要我拉一下警报器,景明等人立刻就到。”
武磊沉默了一会儿,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湘滢已斜靠在床头,睡着了。此时,他内心真是又酸楚又怜惜,酸楚的是:大哥都疯成这样,她还对他一味的痴迷,一丝不苟地进行照料,就如服侍上帝一般;怜惜的是:她一天天消瘦不堪的身体如何能承受。他躬腰慢慢把她放平在床上,自己的脸故意轻贴在她的脸上,是那样温柔而滑润,然后给她覆上一层薄薄的毯子,自己独自走进文州的房间。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只听湘滢‘啊’的一声,武磊迅速跑进来,湘滢还在迷迷糊糊地说梦话:“文州……文州呢?”一下子清醒过来,猛抬头看,果真身边没有文州,立即对着武磊哭问:“你大哥呢?”说着跳下床,要找。
武磊看她这样,心里像打了五味瓶,说不出的滋味,惨然又怜惜地安抚说:“他睡着好呢。我在那屋里一直守着。姐,您放心,我这个人睡觉是极有警觉的,只要一有动静,立刻就醒。”
湘滢晓得自己做了噩梦,便对武磊不好意思地道:“快破晓了,你也应回去休息了。”说着,湘滢径直走进文州的房间,躺在他旁边,心里踏实地又进入梦乡。
醋海汪洋,武磊心里恨恨的想,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女人,对待一个疯子,竟然痴情到如此地步。他突然觉得尽管现在李文州是疯了,但他还是自己难以逾过的拦路虎。虽然如是想,但他还是慢慢靠近床边,轻轻给湘滢覆好了毛毯,他希望湘滢能感知到他的体贴入微。
何长利始终担心自己女儿,虽然知道武磊已搬进去,同女儿一起照料李文州,但他总感觉能出意外,毕竟李文州已疯的不成样子,身体又强悍,万一有不测,就算武磊也未必招架的住。所以,这些日子心里甚是烦燥,频频给武磊打电话,询问情况,并让湘滢接电话。湘滢自归国回来这些天,似乎也了解了一点自己父亲及东亚集团的事,所以,他来的电话根本不理会,一概不接。何长利只能在家里干着急,整日惦记着女儿的安危。
这是一个阴云密布的夜,月亮隐在乌云的最深处,或在酣睡,或沉默,或在算计着纷纷扰扰的尘世,也未可知。总之,风在呼啸,雨在发作,且一阵比一阵大,闪电仿佛在头顶爆发,接连又是一阵响雷,把沉睡中的文州一下惊醒了。他从床上慢慢站起,走下去,走到窗边,一声巨雷,似在他眼前爆炸,把他吓的骤然向后跳踯了一下,继而在屋里来回地跑。湘滢也被雷声惊醒,猛然坐起,不料,文州如见鬼似的,扑在她身上,两手如铁钳,死死卡住她脖子。湘滢想腾出手,摁床头的报警器,手却被文州的两条腿压的结实;文州二百余斤的身体,压在这样一个纤弱女子身上,直令她动弹不得。而此时,文州的两手几乎把她的脖子掐下来,没有一丝喘气的机会。武磊早被雷电惊醒,渐渐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顾不得穿鞋,猛跑过去,飞身推开门,看到屋里的境况,猛吃一惊,用尽力气,扑过去,把文州撞在床下。
湘滢身体摊软在床上,已奄奄一息。文州爬起,还想蹿上来,武磊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然后抡起身旁的椅子,用出平生最大力气,打在他的背上,铁椅子都变了形,文州被打的“嗷”的一声,向前跌倒,然后爬起来,疼的跳踯着,跑出去。
湘滢慢慢缓过神来,睁开眼,看到武磊、景明、沈雪正急切地注视着自己。武磊急忙把一杯水端在她嘴边。她徐徐喝了半杯,突然想起了什么,推开杯子,急切地问:“文州呢?你们大哥呢?……”
景明看他这样虚弱的样子,心里还全装着大哥,悲催地答道:“他跑了,我已派人去寻。”
湘滢立刻从床上坐起,泪水哗的流出:“不,我要找他。”
“姐,外面下着雨,您这样的身体会出事的。”武磊看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文州折磨成这样,心疼到了极点,所以极力劝慰道。
“不――!我决不能让你们大哥在外面流浪,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湘滢泪流满面地说完,挣脱开众人,跑了出去,跑在闪电雷鸣、狂风暴雨的夜里。
武磊随即跟着跑了出去。景明又组织了一批人去找。
狂风如剑,把路边一棵碗口粗的树拦腰削断;雷电击在电线杆上,发出悚人的火星。武磊抬头看那树正砸向湘滢,“啊”的叫了一声,飞一般扑过去,把湘滢推在一边,自己却被砸在了树下,两条大腿正被树干砸个正着,鲜血从腿部流下,当即晕过去。
湘滢从地上爬起,用全力终于把他一点点拖出来,嗓子嘶哑地呼唤着武磊,自己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也晕厥过去。
湘滢醒来的时候,已躺在医院的床上,屋里有许多人。她看了景明一眼,问:“你二哥怎样了?”
景明答:“没有大伤,很快就恢复的。”
“你大哥呢?找到了吗?”湘滢期盼的注视着他。
景明默然地摇了一下头。
湘滢目光呆滞,脑子里不知想什么。
此时,何长利领着常浩等人大步流星地走来,看着女儿的样子,不觉泪水哗哗流出。湘滢却根本不理睬他,只看了一下常浩,常浩急忙走过姐姐湘滢身旁,俯下身子听湘滢说:“现在,你二哥受伤了,你与景明一定把你大哥找回来。”
常浩看着姐姐心力交瘁到如此,内心在流泪,坚定地点着头。
何长利看女儿对自己这种态度,早习以为常,便讨好似的对常浩、沈强命令道:“你们两人立刻从公司组织一批人,一定把文州找回。寻找的范围要大,可以延伸到郊区。”说毕,坐在女儿身旁,看女儿如此憔悴不堪的样子,又心疼地流出泪。湘滢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道:“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死的,当年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我都挺过来了,何况是现在,我会看到文州一天天好起来的。只是你要懂得积德,别昧着良心赚钱、做事情。”何长利听此,心里勃然大怒,但又不能或者说不敢发作,只低着头,气的脸面通红。湘滢冷冷看着他,“你不愿听我说的话,以后可以不来。”她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我说了对你也没用,因为从小我不知说了你多少次这样的话,你听过吗。但我还是劝你: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何长利从湘滢病房里走出,又走进武磊的病房,坐下来,深情地对武磊说:“这次没有你,你姐姐还不晓得怎样。”
“她是我姐,这是我应做的。”武磊答的真情意切,并又道,“只是我姐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的身体和精神迟早会崩溃的。您作为她的亲生父亲,应该想一个极好的法子,摆脱我姐这种状况。”
这一句话正说在何长利的心上,是呀,自己又何尝不这样想呢,但女儿对李文州那样痴情,自己有什么办法呢。他沉默地看着窗外。
“这件事,关键在于如何让我姐断了对大哥的念头。其实,您当初就应……”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然后瞄了何长利一眼,继续道,“在处理关键问题上,倘若不果断行事,不但后患无穷,甚至无可收拾。”
“你是说把文州……”何长利恍然大悟地说,还没等他说完,武磊装作不耐烦地插话道:“我并没有说什么,一些事是需要您自己考虑、掌握的。总之,我姐再也不能让大哥肆意虐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