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睚眦必报
这日,碧空万里。何长利的车驶进老东正街,对司机道:“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我们不坐车子了,徒步逛逛这条老街。”说罢,车停下来,何长利、沈强、江婷、贺佳玉还有几个保镖从车上依次下来。何长利对他们说:“这条老街是我的第二个家呢,在我未发迹前,几乎每天都来这里的。”
此时,前簇后拥,更有两个走红歌星相伴,何长利走在这条大街上,简直就是一种衣锦还乡、无上荣耀的感觉。他以高昂的姿态走着,沈强在前面开路。路上的人都不自觉地给他躲道,偷眼去觑,有的从窗子里探头望下来,却没有一人敢乱说话,只是个个显得目光呆滞,目不识丁。等何长利一干人走过去,人们便象开了锅似地议论。这贺佳玉一回头,瞥见一人正用不屑的眼光瞪着自己,嘴里好像还在骂着什么,便急忙回过头。此时,她觉得与这帮恶狼在一起,是多么悲哀。同时,她心中更有另一个担心:就是她心中最期盼的那人千万不要在这里出现,倘若他看到自己与这帮人在一起,会对自己怎样失望呢。
此时,一个三十几岁的汉子,大约是服装店的老板,正站在路中央,手在自己衣服的几个兜里乱找着,并低头四处寻,脸上急的渗出汗水。他丢了一叠钱,正在寻呢。
“妈的,滚—— 挡着好人走路!”
这汉子听有人在背后骂他,原本心急火燎的心愈发不可收拾,抡起拳头回头便想砸。一看,是沈强,宇海的阎王,吓的急忙躲开。
何长利指着天露馅水饺馆:“这里的水饺很有味道,很好吃的,当年是我打牙祭的地方。”此时,水饺馆的老板正走出来,看是何长利等人,就低头迅速想走回去。
“嗨——徐老板,不认识我了。”何长利呲牙咧嘴地朝他喊。
那老板不得不停住脚,回头勉强笑道:“呀,是何总,到里边吃点水饺,刚出锅的。”
何长利摆摆手:“你这里生意还像以前那样好啊。”
“托您的福,还凑合。”
“好,好。”何长利神气十足地继续向前走。
那老板等他走远,“呸”了一声,自言自语骂道:“王八蛋,以前冲着李文州的面子,不知赊了你多少账。现在成了豪富,也不晓得还,好象全忘了似的。人一生,碰见这样的人,才他妈的晦气!”
前面是老百货楼,贺佳玉突然远远地看到她期盼又害怕此时看到的人影,正穿着一身休闲装,背对着自己,看一群孩子踢足球。那群孩子正玩的忘乎所以,突然,一男孩猛然把球踢偏,球以弧线的走势,正落在何长利大腿上。那小孩惊慌失措地向何长利这边跑,想拿回自己的足球,不料右脚踩在左脚脱落的鞋带上,猝然跌倒在那观看的人前。那人迅速把小孩扶起,并躬腰帮他系鞋带。沈强捡起球,气急败坏地走过去,把球举的高高,使足了力,要向帮小孩系鞋带的人打去。
霎时,贺佳玉惊出一身汗,心想,上天怎么这样不长眼,让自己最期盼的人偏偏遇上这个活阎王,不晓得要遭怎样的罪。
那帮小孩系鞋带的人回过头来,眉头紧锁,二目如电,慢慢立起身。沈强的整个身子惊悚地打了一个颤,慌忙收手,必恭必敬地把球呈到那人面前:“李……李……李总。”小孩从他手里毫不客气地夺过去。
那人斜瞟了何长利一眼,正与何长利的目光相锋,何长利的目光条件反射似的迅速缩回去,嘴里木讷着:“李文州!李一一总……”
何长利以为他毕竟是自己未来女婿;且,自己女儿已快回来;又,这条街上的人没有不晓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了脸面起见,更为了长远利益,便作出一副笑脸,主动向文州走过去,本想与他说几句话,不料,刚走到近前,文州却装作没看见似的,转身与那群孩子踢起球来。
瞪时,何长利变的脸色绯红,呆呆地站了一刹,立刻示意后边的人跟上来,想继续向前走。那群孩子似乎有意在作乱,总是在路中央踢来踢去,气的何长利只好领着人,硬着头皮,绕到右侧穿过。
其实,贺佳玉早就感觉这人不同一般,但她绝没有想到,他就是何长利惧怕三分,让沈强心惊胆战,赫赫有名的文盛集团的大老板李文州。在她刚进宇海时,就听到时时有人称赞文盛集团,并且听了许多关于他的传奇,自己早已倾慕已久。没想到,他就在自己身边——自己心中的真英雄!
她一边极不情愿地跟着那帮恶狼向前走,一边情不自禁地扭头去看,没想到文州正立在那里,注视着,或许看自己,也未可知。这目光使她的心弦立刻绷紧,她不晓得他的眼光里究竟蕴藏着什么,虽然没有蔑视,没有丝毫的不屑,但她却感触到悲凉,悲凉如秋水。这种英雄的悲凉之眼光,让她觉得寒悚乃至于窘迫,自己掉入这帮吃人的狼群里,真是前生不幸,后世的耻辱。从来的英雄,从来以圣洁如天仙的女人来配,而今天的她,又是怎样的女人呢。想到此,不禁潸然泪下;又惟恐何长利等人看见,便迅速拭去,长长向天空叹了口气,大踏步跟上去。
文州与景明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高俊的手已做完手术,正输上吊液。
在电话里,只听高伯伯说他出事了,让自己火速赶来。没想到伤的如此厉害,竟没了三根手指。便问高立翔:“伯伯,我高叔是怎么伤的?”
高立翔紧缩眉头,叹了口气,道:“什么也别说,你对何长利有恩,又是他的准女婿,快去救高朋吧。这孩子不知好歹,嚷嚷着,要找何长利报仇,还不晓得会出什么事?”同时,他急得摇着头,连叹:“唉……老了,老了,什么也管不了,这个世界越来越变的无法无天!”
文州晓得他有心脏病,急忙扶他坐在床边,安慰道:“没事的,何长利不会把高朋怎么样。”然后回头问高俊:“高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高俊慢慢转过蜡黄的脸,惨然地笑了笑:“没想到,当年我冲你面子,饶他一次,只剁了他一根手指,今日他却剁了我三根手指。哈——哈——”高俊凄凉地惨笑,侄女高丽忍不住淌着泪。
“这全是人家设好的陷阱,只等他这头笨猪掉进去。”高立翔气的颤动着嘴唇数落着自己的弟弟。
文州不解地对高俊说:“高叔,你应该晓得他是什么样的人,怎么能与他合作。”
“这几年你经常在外面,不晓得宇海的情况,何长利在本市乃至于本省的势力越来越大,很多领导都被他笼络,可谓呼风唤雨。你知道,我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连地产方面也经常受他的排挤。这次,他有意找我,当时我的确觉得是一次好机会,便决定与他合作一次,狠捞一把。没想到,这竟然是他设好的圈套,只等着我向里边钻。这一切,就是为了当年我剁他的那根手指。”高俊咬着牙,又道:“这个王八蛋,敢动高朋一根毫毛,我就与他拼了……”说着,挣扎着,要起来。
文州急忙把他扶下,示意他不要乱动,并帮他覆上被子,指着自己的脸:“高朋是我的徒弟,我量何长利也不敢对他怎么样!”两颊青筋暴跳,眼里射出不可折杀的目光。于是,与景明商定,立刻去东亚集团找何长利。
高家只有高朋这一根苗子,所以高立翔十二分的不放心,非要跟着去不可。
几人坐上车,风驰电掣地驶进东亚集团。
刘二与沈强早领着一帮人列成两队,不晓得在等候谁。看到文州与景明,刘二急忙跑过来,笑哈哈地对着文州:“李总,里面请,我们何总料定您会来,正在里面等您呢。”说完,又朝景明奸笑似地点了点头。
高立翔跟着走进去,看着这超一流的办公大楼,心里不禁悲叹:这个世界真的变了,连这样一帮无赖转眼都变成人精,冠冕堂皇的在世上招摇。
李文州心想,何长利这老贼越来越有心思,越来越狡猾,又想玩什么花样。他看着何长利这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心里实在厌烦。
几人坐毕,何长利裂嘴笑着,对刘二道:“快,给李总点烟,李总的烟瘾是有名的。”
刘二哈巴狗似地走到文州面前,恭恭敬敬递过去一支烟,打着火机要点。文州手里摆弄着那支烟,看着景明问:“何叔的烟我能吸吗?谁都知道,何叔是一个睚眦必报、恩将仇报的人,我一直以来是对何叔有恩的,他真要恩将仇报,这烟我能吸吗?”
景明会意,迅速走过去,夺过那支烟:“哥,您可不能吸呀。或许,何叔在里面下了毒呢。”他又走到何长利面前,把那一支烟放在自己兜里,故作认真地说:“我拿回去,让专家检验一下;毕竟,何叔是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气的何长利五脏六腑快要炸了,心想,这两个狗娘养的,太不把我当回事,当面对我羞辱。但他始终能忍住,毕竟在建国后,他天天挨斗,练就了一个能够忍耐极限的脾气。只见他哈哈大笑:“滑稽,你们俩还是象以前那样爱开玩笑。”
文州背靠在沙发上,把脚担在茶几上,那脚故意把茶几上的杯子碰翻,水流的到处都是。他打住他的笑,单刀直入地问:“高朋呢?”
“他是你徒弟吧,名师出高徒呀。他来这里好一阵折腾,把我的几个手下都打伤了。”指着那几个受伤的人,个个鼻青脸肿。然后又道,“一定要找我,说什么要杀了我。”他看了看文州,“哎,我知道他是你徒弟呀,所以毫毛没动他一下。”随即令人把高朋带过来,并松开他手上的绳子。高朋走到文州面前,转过身来,瞪着仇恨的目光,直射何长利。
“怎么样,我够给你李文州面子吧。”何长利冷冷笑了两声,继续说:“唉—— 可惜他爸爸这人哟,很不够意思,这次他犯的事,可是死罪,要不是冲你李总的面子,我可真要把他交给公安局。”
“我晓得,晓得。”文州吸了一口烟,头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向外吐着,“何叔是怎样的人,我和景明是最了解的。设好了圈套,让人家钻进来,就是为了报当年那根手指的仇。”文州突然正襟危坐,侧转头,对何长利冷冷地道,“不过,当年那件事,纯粹是你咎由自取。倘若高叔当年不是因为我,直接把你交给公安局,绝不会有今日之灾,你也绝不会用上今日的手段。嘘—— 可叹人性丑恶,人心不良。”
“看看看——-以前,我早就给湘滢说过:你这个人有知识,有智慧,天纵之英姿,经文伟武之才。可有一样是致命的,就是与我合不来,好象我们俩是枪药,见面就爆炸。”何长利脸上故意挤出一点笑来,指着文州,“你呀,不妨把心放宽些,改变一下做事的方式。在宇海除了你的文盛,就是我的东亚,谁敢与我们争锋。我们迟早是一家人,如果联起手来,就算在全国也未必能找到对手。”
“何叔好大的抱负,这样一把年纪的人,还有直上云霄之志。”文州轻渺地看了他一眼,不屑地又道,“可惜,你我殊途异路,很难谋在一起;只希望何叔您手下留情,别把事情做绝了,能给我留一席之地,留一碗饭,就是我的福分。”
“看你,看你——”何长利点着手说,“我倒真希望李总给我的路放宽些,那就是我的万幸,万幸!……”何长利心想,这个狗杂种,总是在我面前说风凉话,有朝一日,他范在我手里,定要让他跪地求饶。
“何叔言重了,我何德何能,敢阻挡何叔的路。现在,何叔东亚集团的财势已超过了文盛,听说每年有几百亿的收益,让人企及又不可及。”文州“啪”的把烟蒂弹在地上,脸上露出万分的蔑视,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低头冷冷盯着自己的衣角,根本不正瞧他一眼。
蔑视,极端的蔑视!何长利平生最恨他这种对待自己的样子,可是他心里极其明白,现在还不是泄私愤,讨爽快的时候,现在他只是利用高俊这件事,来点化一下李文州,令他心里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只要动或惹他何长利的,他迟早找到机会,以报此仇。所以他忍住气,故意挤出一点笑: “谣言,谣言,中国就是这样一个谣言四起的社会,风不到,树先摇,弄的真不真,假不假,让那些善于吵作、别有用心的人占尽了先机。”
“何叔是能掐会算的人,再高明的人也难逃何叔之手。但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将困于人生最大的陷阱;与人为恶的人,迟早将自己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文州说毕,领人扬长而去。
何长利看到他们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奸淫的笑,呐呐地说:“你不是自以为聪明,天下无敌吗,你逃不过老子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