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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解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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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暂时没有用力,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眼前求生无门的人,拉着他强行拖拽他跪在死不瞑目的小宝面前,继续说道:

    “你连五岁的孩童都不放过,还白日做梦,妄想沾染天下,也不看看你自己几斤几两,凭你也配!”

    长孙蕴打心眼里唾弃这一路人,像厕所里的蛆,一眼就能看到内里在想什么,抬脚去踹,还嫌自己沾染了一身臭气,最为恶心人。

    若论事起来,这天下都是长孙蕴一家的,掌握至高王权的人,几许是从微末出身,有地痞流氓,打赢了便如黄巢,打输了,连史册都不配出现。

    但更多皇权是出自更高的阶层,不是他们自身有多少天赋,上天在他们身上施加了多少光环,而是他们家族有钱有势,请得起名师,灌得进知识,见识、经历、学识、智谋等一切安身立命的本事,是家族自身经千锤百炼,敛其精华,弃其糟粕,给予家族子弟最宝贵的财富。

    那些文绉绉的书本,即使被他们内心唾弃,也能在做得出表面功夫,将那些大道理挂在嘴边,谨言慎行,做给下臣看,做给百姓看,才能得到拥护,得到势力。这才是古今立世之人最重要的品性,当不了君子,也要当个伪君子。

    白粲将怀里抱着的东西放在地上,衣袍划过雨水,跪坐在一旁,查看自己脚上的情况。

    在从淡薄的白布中依稀能分辨出小小的五官,长孙蕴一用力,那贼眉鼠眼的人差点一头撞在白布上。

    依小宝的性格,有人这样出现在他面前,多半会自欺欺人的用双手捂住眼,一边往回跑,一边寻求亲近之刃的庇佑。

    地上跪着的人知道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可能救自己,脸上惨灰的绝望,头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头颅。

    全程置身事外的白粲背对着这边声音响起:

    “你后悔吗?”

    裴衍终于舍得把视线从自家公主身上挪开,白粲感受到全场的目光都在降落在自己身上,背脊笔直,又重复了一边问那人:

    “你后悔了吗?”

    地上的人开始浑身颤抖起来,他哆哆嗦嗦想起身,朝白粲的方向爬去,长孙蕴对这个长相并不起眼的白衣书生,多了警惕,任由地上人动作,鞭子一直套在脖子上并未松开。

    爬行的人仿佛新生儿一般,不知道四肢如何使用,爬了几步,一点距离也未挪动,嘴唇几次张合,都发不出声音,裴衍轻点脚尖,来到长孙蕴身后,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白粲身姿未动,坚持不懈地重复着:

    “你后悔了吗?”

    刹那间,话音刚落,地上爬行的人嚎啕出声,在场所有的人都能听见他撕心裂肺的一声:

    “后悔!”

    长孙蕴没再让他发出第二声,鞭子一扯,地上的头颅又多了一枚。

    收回长鞭,长孙蕴对着地上眼睛尚未闭上的人承诺:

    “你既知道后悔,我会命人将你安葬,但你不能有墓碑,荒郊野外是你的栖身之处,不过你放心那涉事的官员,我会让他早点下去陪你。”

    “但愿你下辈子别再做糊涂事。”长孙蕴又在心里补了一句。

    白粲在背对着所有人浅浅勾唇,神情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其他。

    裴衍扶住因为惯性往后倒的长孙蕴,在耳边担心问:

    “蕴儿,还好吗?”

    长孙蕴不敢和裴衍靠得太紧,怕伤着裴衍的伤口,转手扶住面色发白的裴衍,面上冷静的不像躺在床上的那个柔弱娘子。

    “裴衍哥哥,你该回府休息了。”

    刚才到现在,裴衍身上的伤口早就应该去包扎了。

    裴衍眼疾手快,拉住了长孙蕴欲把他交给旁人的手,脚步稳健,手上沾染额鲜血被裴衍用手帕细细擦掉,抬手将长孙蕴松散的发丝拨到耳后,免不了叮嘱:

    “甘草在司录参军府上,你去了以后,甘草会从旁协助你,蕴儿,今日之事,裴衍哥哥很欣慰,也很害怕,所以,你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吩咐厨房,给我做一碗燕盏。”

    长孙蕴抬头,试图从裴衍脸上寻找这句话的荒谬之处,但没有,裴衍始终眼角带笑,如同以前在京城时和她玩笑的模样。

    地上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她其实内心害怕极了,在她人身前十四年以来,白白背负了个跋扈的罪名,但她心里最清楚,和那些视人命为草的纨绔子弟不同,杀人这事对于她来说太过陌生,陌生到这辈子是第一次亲手经历。

    她起初沉溺于复仇的快感,对这些反贼的厌恶短暂的覆盖了她内心很多东西,包括她对下一步的迷茫。

    熟悉的怀抱叫醒了她,裴衍身上的檀香气息,瞬间将她的快感打散,接踵而至的,是对眼前一幕的迷茫。

    她杀了人,衣裙上的血迹更加暗沉,在看不到的地方,宽大衣袍下的手不自觉的发抖,她后知后觉,裴衍该如何看她,念念知道了该如何看她,在场的武将会如何看她,甚至传到了京城,文武百官该如何看她,长孙蕴急切的想逃离这个地方。

    逃开裴衍炙热的眼神,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一向信赖的裴衍哥哥,对她承诺过的裴衍哥哥,曾经烂漫天真的自己,现在杀人如麻,自己血淋淋的双手该怎么面对他。

    巨大的惶恐压迫着她,面对无可预料的变化,她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躲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来躲过惩罚。

    在裴衍拉住她的那一刻,她就在想,就算是裴衍斥责自己也是应该的,但因为受伤而更加深沉的声音,半点责备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长孙蕴不敢相信,错愕的声音重复着裴衍的话:

    “要一盏燕窝?”

    裴衍见不得她这样呆愣的小表情,施暴欲上头,双手包裹住未褪去婴儿肥的脸颊,使劲揉搓,长孙蕴条件反射,一个拐肘击中裴衍小肚子,两人被迫分开,裴衍肌肉紧实,长孙蕴也没得到什么好处,肘部生疼。

    等长孙蕴反应过来,心虚地走上前去扶住裴衍摇摇欲坠的身体,后悔道:

    “对不住裴衍哥哥,没伤到你吧。”

    裴衍用微笑掩盖脸上的痛苦神色,见长孙蕴有所缓和,一手捂在受伤部位,正色道:

    “去吧蕴儿,甘草等着你呢!”

    所有围在广场上的人被长孙蕴一声令下,全都退出了这个废旧的练武场,一场战争已经结束,接下来,是另一场无声的战争。

    到底还年轻,没褪去青涩调皮,长孙蕴被裴衍一逗,心里的阴郁减少,裴衍刚才的话,像是给长孙蕴心里垫了一块巨石阶梯,实打实的让她安稳,放心办接下来的事情。

    甘草远远地看见长孙蕴走来的身影便迎了出去,敖经略使和御史应当是听说了反叛被解决之事,都匆匆在长孙蕴前一步赶到。

    两人毕竟已经上了年纪,反贼的事情也跟着来回折腾,特别是敖经略使,在得知这位祖宗来司录参军府上调查,轿子都没敢坐,一路小跑着就来了,紧赶慢赶赶在长孙蕴前头到了。

    他们知道裴衍把控着这里,不指望能包庇些什么,只希望这几位看在自己勤勤恳恳的面子上,别牵连自己。

    这府邸从外面看很是低调,别家都是朱红的大门前修建狮子,来显示宅邸主人的尊贵,可这宅子,大门看着和寻常百姓家的门楣一般,只“司录参军府”的牌子龙飞凤舞,显出几分气势来。

    甘草在旁汇报自己所得到的情报:

    “奴已经命人将这府邸团团围住,府上的主人婢女奴仆集中看押在前厅,是我们的人在把手,主子吩咐,先封了书房,又封了仓库,等着娘子查验。”

    长孙蕴略过想过来表现,但又在大喘气的敖经略使,在甘草的领路下,朝仓库走了过去。

    经过前厅的时候,人挨人都在前厅蹲着,宽敞的前厅挤不下这许多人,排挤在走廊里,八个裴衍的亲卫看管着,无一人敢说话。

    见有人过来,齐刷刷向长孙蕴处看去,还没看清就被守卫的人呵斥,脑袋又归于鹌鹑状。

    其中两人最为显眼,一男一女,男的身子佝偻,年岁六十左右,女的金钗步摇,整个人珠光宝气,更为年轻,目测不超过四十岁。

    小老头神情呆滞,垂下的眼皮掩盖他所有神情,女的心高气傲,见长孙蕴一介女子走进来,眼神里的蔑视极为明显。

    长孙蕴没有停留,打开库房,各式各样的箱子被抬出来,一箱一箱展开在长孙蕴面前,周围一片倒吸气声。

    跟在后面,自认为见过大场面的敖经略使不禁惊呼出声:

    “这么多金银,得贪多少啊这!”

    凌良弼干咳一声,提醒这位朝廷重臣说话注意点,免得被其他人听到,留下什么把柄,特别是眼前这位贵人,可是位想杀就杀的主儿。

    光是大大小小的箱子,足足有三十箱,其中一箱是珍珠翡翠,一箱是蜀锦,其余除两箱各式各样的珠宝外,全都是金银。

    观察箱子外表,长孙蕴心一跳,这和她们在官道上撞见的箱子一模一样。

    所以官道上的金银,十有八九是从此处运往京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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