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解密
甘草时刻关注着自家主子的一举一动,他是亲卫,负责保护裴衍的安危,此举凶险,不到五成的胜算,他极其不同意自家主子冒这个险。
用词斟酌,想要说些什么,被裴衍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吓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面对嘈杂的人群,裴衍没有在这些想邀功的人中挑选,反而径直找右首离他最近的人,朗声道:
“敖经略使,挑十几个轻功不错的人,再找两个熟悉城中地势的人,跟着我。”
杂乱的人群重归寂静,只能听到各官员连连称是的应答声。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灰暗的乌云压在天上,绵延到尽头,看不见光亮,这座城重归于宁静,低飞的燕子预示了,这场宁静注定要被什么打破。
“这周围有什么地方是离练武场最近,又非常隐蔽呢?”
几人站在一座酒楼上,乌青色的衣袍和砖瓦的颜色融为一体,本是名誉满城的高楼美景,却没有手可摘星辰的意境,身后众人战战兢兢,摸不清这位安抚使要带他们干什么。
“嗷,小人知道,在练武场的东边,有几户人家,离练武场一墙之隔,估计现在……已经没有人住在那了。”
叹气声不绝,蛮蛮陋室,十室九空,城中不可闻吠犬声,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声音消沉,不见裴衍面上有任何其他表情,
“走。”
十几道身影在不同的屋檐上悄无声息的跳跃着,如鬼魅般身影迅速。
士气低迷的练武场上,几人聚集在一起,大块朵颐手里的肉块,那口鼎里,不断翻滚着肉汤,周围的头颅被随意的散落在附近。
有老媪颤颤巍巍爬到一头颅边,枯槁的双手捧起如珍似宝,抱着不属于她孩子的头颅声声泣血:
“儿啊,儿啊。”
近了看,才发现,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丝毫没有光亮。
远处一脸横肉的屠夫见此情形,隔着老远骂了一句脏话,猛地笑了起来。
白麻衣服书生不动如山坐在没人的角落,小宝端正地和他平齐,两人都没有参与这场地狱里的狂欢。
化外人在正中央和几个人在商量着什么,看不清表情。
裴衍躲在离武场最近的房顶上,闭眼等待着什么,士兵们不敢有异议,学着裴衍的样子,隐蔽在周围。
须臾,一阵厮杀声震天,白衣书生睁眼,朝大鼎的方向望了一眼,很快又重新闭上。
接二连三的辱骂声响起,热气腾腾的肉块换上了沾手的兵器,那化外人坐在原地的姿势一直没动,只嘴角勾起一个若有如无的淡笑。
人,一股脑的往一个方向涌去,只剩下正中间的化外人,几个身材魁梧的人保护着他的安全,东南角里留下一个人守着被抓来的老弱妇孺,裴衍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手里的剑连个影子都没留下,在尚且潮湿的土地里留下一道殷红的弧线。
几道身影随后赶到,朝地上凌乱是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略起地上的人向外面飞去,陆续把人救走。
那白面皮的化外人,拦住身边发现裴衍要上前打架的人,自己慢慢起身,矜贵的像餍足的狼王。
任凭裴衍几个人把人救走,才命人围住孤单一人迎风站立的裴衍。
手里的三尺寒剑被握得更紧,狂风吹不散眉间化不开的愤恨,裴衍眼神跟随着云淡风轻往自己面前走来的人。
那人开口,正宗流利的京都官话:
“裴安抚使,久仰大名。”
裴衍挑眉,听那人说道:
“本来计划里没有你们,幸好有人送了吾一份大礼,把裴安抚使这份惊喜送到了我面前。”
“这么说,派人打劫车队的,不是阁下的人。”裴衍气定神闲,若忽视手臂上暴起的青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在悠闲聊天。
“哦!”那人背手踱步,半点心思没有分给后面正在为他厮杀的徒众,回忆起什么,“我想起来了,那位小娘子,好像是受了伤吧,不知道是什么人不懂得怜香惜玉,把这么一位娇贵的雪莲花弄伤了,裴安抚使还需得用心找找,别让这个乱臣贼子跑了。”
“乱臣贼子?”裴衍不屑哼出声,“你才是最大的乱臣贼子。”
那人也不生气,依旧是弥勒佛笑嘻嘻的样子,摇头道:
“可惜了,今天浪费的时间够多了,我需得快些离开此处。裴相的儿子,今天就要死在这里,听闻裴二郎的才华在京都人人称道,不能和你坐下来品茶论道,该会是吾今生最大的遗憾。”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拔地而起,一块向裴衍攻过来,他们体型虽大,速度却不亚于裴衍,可惜只有蛮力和速度,终究不是裴衍的对手,五打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有一人被捅了个对穿,一人躺在地上昏厥,另外三人身上免不了四五道的剑痕,不致命,也够他们受疼。
眼见另外三个也不敌,那化外人挥挥手,亲自上阵。
化外人不容小觑,没有兵器在手,联合其他三人,仗着人多势众,让裴衍有些招架不住。
那人一手镇退裴衍,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拿过下属地上来的铁剑,微微喘气,状似遗憾的说道:
“我不能再跟你浪费时间了,得速战速决,否则……”
后边的乌合之众已经节节败退,有人在军官在前面大喊:
“放弃反抗着,可既往不咎。”
眼看局势已经败落,不少意志不坚定的人,纷纷倒戈,不再拿起武器,只有少数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的人依旧拼死抵抗。
这一切被两人尽收眼底,裴衍把剑横在眼前,寒光反射出棕色的瞳孔里幽安的狠意,接出他没说出口的话:
“否则,你就要输了,不是吗?”
那化外人终于再没有笑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裴衍攻过来,裴衍抬剑迎接。
雪顺着光滑的剑身滑到尖处,潺潺不绝的一滴滴往下掉落,裴衍或许是听到了血滴滴落的声音,紧绷的表情松动。
两人分开,那白面化外人的一脸不可置信地回头往后看去,一支羽箭孤零零的挂在自己后心,再往后,是白麻衣裳的书生,地上整整齐齐摆着三颗头颅。
裴衍的剑划破了他的腹腔,上面还残留着温热的血腥味。
一名奴仆操着一口并不熟悉的口音扑上来救他,裴衍顺势往他胸口上又补了一剑,弯刀刮过裴衍的胸前,留下一道血痕,那化外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另一位奴仆抱着那化外人抬腿就跑,跳上房顶,消失在下一个高楼处。
两人合力拦住裴衍想要追出去的脚步,怒目圆睁,狂躁异常,恨不得就地把裴衍斩杀。
可惜两人刚扑上去,还在半空,就被一鞭子抽倒在地,那鞭痕深可见骨,足见鞭子的主人恨意深厚。
裴衍缓缓转头,见来人一身赭红色劲装,一手长鞭耍的虎虎生威,停在他七步之外,他终于卸下一身防备,喉咙一紧,声音如往常般温润:
“蕴儿,过来。”
长孙蕴情怯,眼里蓄满了泪光,用手胡乱摸了一把眼泪,飞奔了几步,越往前走就越慢,看见裴衍身上的伤口,仿佛疼的是自己,不敢相信的摸上胸口前的斑斑血迹,唯恐弄疼裴衍,轻轻拉住裴衍的手,不敢用力。
“疼不疼啊,裴衍哥哥。”
裴衍一把把长孙蕴抱在胸前,两人体温相合,长孙蕴感受到了裴衍的心跳,温和有力,在胸腔里振动着。
“不疼,一点都不疼,我给小宝报仇了,蕴儿。”
那边井然有序把叛军头目扣押,绑在地上等待候审,几位武将看这方黏黏糊糊不肯分开,也不好意思前来禀报。
长孙蕴擦干眼泪看着他,除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有千般万般的话,此时更不知道从哪句开口。
现在的情形也容不得他们在这儿女情长。
几人一合计,就要先把人押回大牢,再等决策。
还没走,就被一道女声拦下,
“谁也不许走!”
所有人都回头看向已经和裴衍分开,拎着鞭子走来的长孙蕴,他们有些在这城中作威作福惯了,见这么一个小娘子对他下命令,也不当回事,瞥了一眼受伤的裴衍,就要继续往前走。
寒光一闪,裴衍手上的三尺长剑就飞到了那武将跟前,那武将被吓得汗毛倒竖,也明白了,这小娘子不好惹,乖乖照做回来。
长孙蕴气势汹汹,站在那一群畜生面前,不由分说,一鞭一鞭把他们抽了个遍,一时间,哀嚎声此起彼伏,裴衍在旁撑着身子,就这么宠溺地看着,士兵中有人暗想,这鞭子抽的真痛快。
等长孙蕴将地上跪着的几个领头人一一抽完,裴衍还贴心的给长孙蕴递了个手帕。
“是谁吃了鼎里的人肉。”
这才是长孙蕴今天来的目的,有些禽兽就没有再留的必要,她要让那些与畜生无异的人去见小宝,最好是大卸八块去。
地上的人推推嚷嚷,没有一个人承认。
旁边的白麻书生适时开口;
“我知道,是他们几个提出来的。”、
长孙蕴侧目看过去,正是给小宝收尸的人,乌黑的双脚还在水里泡着,看不出原来的皮肤。
地上的人急了,反口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