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汇合
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周围士兵训练训练有素,团团围起合力绞杀长孙蕴的杀手。
双方形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同伴惨死,一名杀手首先发现场上隐晦的变化,身体比脑子率先做出反应,拼尽全力朝旁边的深林逃跑。
林中光线晦暗不明,地势复杂,有利于隐藏身形。
长孙蕴见到想见之人,心中生气了万般委屈。
自己这么多天受的苦,起源都在自己不愿松开的男人身上。
银甲硌得生疼,路上对小哭包姬念念不耐烦的人,因为少许的疼痛,此刻眼泪哗啦啦的流出来。
裴衍见有人逃跑,蓄势想要追赶,要迈出去的脚步被怀里拥抱着的人牢牢钉紧。
不是不能挣扎,也不是挣扎不开,只是听着怀里逐渐响起的抽气声,裴衍第一的念头便是,他的公主受委屈了,自己不知道怎样才能哄好?
有士兵从满地的裹泥的金银中捡起一块,白布擦拭干净,恭敬的呈给他们的将领,几个瞬息,逃跑的杀手已然逃出了羽箭的射程范围。
寻常士兵武功平平,追出去无济于事,拉开的距离越来越多大。
裴衍将右手上的金子换到左手,宠溺又小心地安抚怀里委屈至极的小公主,一下一下温柔地拍着长孙蕴的后背,低声轻柔地哄着,在小公主摇头拒绝沟通的时候,轻轻叹气朝杀手逃跑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一眼,左手发力,手中的金子飞出,在裴衍左手落在自家公主发髻上时,惨痛声响彻林间,这一下,直接打废了他的脊椎,双腿双手已废,不见鲜血,惨痛声也戛然而止。
之后,裴衍满眼都放在了自家小公主身上,耐心等人哭完,等到士兵将周围的杀手清理干净,列队站在旁边,视两人为无物,裴衍掐算着时辰,低头温声开口:
“我们家小公主可哭够了?”
长孙蕴埋起一张小脸赖在裴衍怀中不肯抬头,左右摇头。
哭的时候觉得全天下都欠自己的,哭完以后冷静下来,不用抬头也感受到了,她应当是在很多人面前丢脸了,自然不肯起来。
怀里的小人迟迟不动,裴衍大约也猜到了缘由,沉声对周围的人发号施令:
“转过去!”
铁甲碰撞的声音停歇,长孙蕴的面前出现了一张手帕,蔚蓝素雅,右下角绣着一束乱七八糟的荷花。
上方传来磁性的声音哄着:“要是哭够了,就拿臣的帕子擦一擦吧,铁甲冰寒,再冻伤了公主,可叫臣心疼坏了!”
长孙蕴脸红,这是她第一次学女红时,一时兴起送给裴衍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裴衍还留着这丑东西。
抓起来手帕胡乱抹一通,把脸转向一边,又不住地偷看一旁忍俊不禁的翩翩公子。
长孙蕴心下恼怒,将手帕摔在地上,佯装生气道:“你笑什么!还不都是因为你本公主才成了如今这幅狼狈模样。”
责备的话语下来,裴衍既不问缘由,也没想起来反驳,静静地站在那里由着她出气,等长孙蕴说够了,好脾气地去捡地上脏乱不堪的手帕,珍惜地放进怀里。
变戏法地从怀里摸出另一张手帕,将人拉近,蹲下身来看着长孙蕴的眼睛,真挚而又明亮,
“让公主受苦了,都是我的过错,公主任意打骂,我毫无怨言,但公主现在得乖乖地。”
长孙蕴与那双真挚的眉眼对望,满心反驳的话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从空白的脑袋里搜刮出一句“为什么?”
回答她的是脸上手指的温度。
裴衍嘴角带笑,手帕折贴,细细擦拭,一路风尘仆仆,小脸上不知何时沾染了的灰尘,本来就娇弱的皮肤,经过风霜的侵袭,尽管裴衍已经很小心不用力,还是将长孙蕴弄痛了。
擦拭过的地方马上泛红,裴衍跟随长孙蕴皱起的眉头一起皱起,好看的剑眉拧在一起,遇见了天大的事情,让他进退维谷,一向足智多谋的裴郎君在这件事情上犯了难。
他知她的小公主爱美要面子,却又不忍心伤害这娇嫩的皮肤,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办才好。
再一想,自己本来就惹得她生气,若是她这灰头土脸的模样出现在太子殿下面前和其他随行官员、奴婢、部曲面前,又要闹上好一阵。
大眼睛扑闪,长孙蕴看着眼前的男人对她露出无措地表情,一双深邃的眉眼近在眼前,看得稀奇。
于长孙蕴来说,她自认为喜欢裴衍,追着他、想见他,并不是一件多么难以启齿的事,从小到大,仗着自己喜欢,对裴衍没有任何边界感,搂搂抱抱对她来说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
就像她对姬念念,伤心便抱,开心便搂,倒是是因为她年岁不长,平时不守规矩,对别人教导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更是没有什么长辈仔细嘱咐她这些事情。
裴衍不一样,年岁稍长于长孙蕴,男子对于情爱一事本就天赋异禀,超越女子,在京城,时时守着规矩,生怕做出越矩的事情,连累小公主早朝被污蔑。
两人鼻息相接,裴衍回过神来,目光猛然接触到阳光下长孙蕴微微扬起的小脸,直击心灵,一下子羞红了脸,微微侧头闪躲。
长孙蕴见裴衍害羞,第一反应是稀奇,第二反应是好笑,裴衍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现出这样的神态,往时都是翩翩贵公子模样,做作的厉害,自己那些女扮男装做出来的事情,多半是模仿裴衍来的。
姬念念在后方收拾妥当,拖着疲惫的身躯着急忙慌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张画面,一向矜贵名满京都惹得万千少女芳心暗许的裴家二公子一手僵硬地举着手帕,羞红了满脸,还不忘用柔情的眼神注视着对方。
另外一个娇蛮任性的小公主迎着阳光,满脸笑意,笑弯了腰,虽然脸上有灰尘,却挡不住此刻的光芒。
两日的奔波,一日的强撑,终于落下帷幕,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她本来身体就弱,见长孙蕴无事,强撑的一口散了,眼前阵阵发黑,腿脚酸软,差点跪了下来。
后面跟着的婢女及时上前扶住,体弱的姬念念才算没在众人面前失态。
两人嬉嬉闹闹,长孙蕴慢慢忘掉了刚才的苦恼,专心逗弄裴衍,好一阵子,长孙蕴才想起来,问笑意温和的裴衍:
“太子哥哥呢?”
裴衍脸上的笑意转淡,不自然地用食指蹭过鼻子,笼紧长孙蕴身上的披风,低头闪过担忧,
“殿下他……有些事要忙。”
此行官员有太子幕僚,裴大人门生,但还有几位,并不站队太子也并不有意讨好裴家的官员。
长孙蕴没有任何考量就逃过圣旨,私自出京,若是能够私下见面,隐藏身份,是派人送回,还是随军出发都好商量。
但在姬念念拿着公主府令牌硬闯太子銮驾的时候,就表明这件事不可能再隐瞒下去了。
况且,官道上,无人金银,加上公主府,这三件事哪件单独拎出来都不是能轻松平息的事,更何论这三件事加在一起。
随行官员势力复杂,是敌是友尚不明确,为了保护长孙蕴,尽管太子极力想将这件事压下去,但若想神不知鬼不觉还需费些气力。
成箱的金银往马车上抬,有箱子装的太满,金灿灿的银两滚落,在地上撞击一路响声。
三两奴婢部曲在不远处窃窃私语,这么一小块金子就是他们一年的俸银,那么多金子,她们这辈子做梦都没见过。
此起彼伏的诧异声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追随箱子移动。
商人再下等,也比贱籍好上千百倍,若是有钱,不但能脱了贱籍,还能买官爵位,飞黄腾达也不是不可能。
一名士兵向正在头疼的太子禀报:“公主殿下来了。”
和旁边都严阵以待得亲卫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纵然刚听闻周围有刺客出没,太子仍一身绛紫色袍子裹上白色狐裘,本就苍白的脸上更加白皙,端的是风仪无双,从容不迫,丝毫没有慌张。
长孙蕴一路小跑过来,直接装进太子怀里撒娇:“太子哥哥,蕴儿来找你了!”
太子看着一身奴仆装扮的长孙蕴一脸无奈,贪玩任性也得有个度,这次实在有些过了,便想着教训一下,故作冷漠不搭理她。
长孙蕴自小和太子撒娇,摸透了自家太子哥哥的性格,见他不搭理自己也不气馁,拉着他的长袍狐裘来回晃悠,仰头可怜兮兮地朝他流泪,
“太子哥哥,蕴儿为了见你九死一生……你就忍心不搭理蕴儿吗?”
四周的近卫自觉散开,在四面八方戒备。
今日情况危急,若不是碰巧遇见自己,后果不知会发展成什么样,这小丫头只会装可怜撒娇,不知道自己为她操碎了心。
太子铁了心要给面前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公主一点教训,好让他以后长长记性,不再任性妄为枉顾性命,还是不搭理她。
长孙蕴自知理亏,刚才经历一遭,又委屈,本想到太子哥哥这诉说自己的苦楚,没想到他却这样对待自己,顿时更加委屈。
躲在一旁,泣涕涟涟。
自己从小疼爱的妹妹,自己怎么可能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