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偶遇故人
不等王管家回来,便有婢女惊慌呼喊:“不好了!不好了!公主跳墙跑了!”
李妙璇将茶杯放下,没有过多的惊讶,仿佛早就料到一般,站起身往前故作急切地走了几步,提高声音不可置信地喊道:
“这可如何是好!”
长孙蕴才没那么傻,外面的人不可能放自己私自出京,自己翻墙出其不意,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赈灾队伍冗长,走不快,自己只需要一匹快马,连夜赶路,最慢第二日也赶得上。
自己头戴帷帽,身上是仪仗队的服饰,一时半会儿别人认不出自己的身份,马匹出城再买也不是什么难事,紧要的是先出城,别被发现才是。
长孙蕴轻车熟路,躲避人群,攥紧手里的银色令牌,朝景曜门跑。
光华门、景曜门、芳林门三门中,芳林门排查最严,景曜门排查最为松懈。
她手上有公主府手令,混出去不难。
朱红的大门敞开,往来人群并不经过查验,意外的松散。
过了城门,撒了欢一样往外跑去。
在马贩子手里挑中了一匹红棕色的马儿,正要开心付钱,银子递出,被旁边同带帷帽的贵女阻拦。
那小娘子轻声细语,下了好大决心决定阻拦,奈何本身性子柔弱,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声音紧张到发抖,
“娘子莫要被此人骗了,这……这匹马不是……不是好马,反倒是一匹老马,跑不快的,不用娘子使……使这么多银钱。”
这声音文弱,惹得长孙蕴和马贩子齐齐循声探去,只见小娘子一身丹红马装,头顶轻纱帷帽,见有目光看来,慌乱羞涩间无措地向长孙蕴行了个宫礼,呼吸声染上了哭腔。
见她锦衣华服,马贩子便知此人非富即贵,自己招惹不起,到手的银钱飞了,愤懑表露,却不敢说什么训斥的话。
“小娘子不买马,为何无缘无故妨碍我做生意。”
知道眼前人的身份,长孙蕴并无帮忙的想法,在旁好整以暇地看着。
再开口,本就文弱的声音,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上来,仍固执地辩解:
“不是……不是无缘……无故,是你……是你骗人不对。”
“小娘子可不要污蔑小人,小人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
马贩子见她周围并无侍从,大胆了起来。
正洋洋得意,没想到迎面劈来一鞭,打得他人仰马翻,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胡服小娘子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哽住,立在原地忘了呼吸,好端端的,那人突然就飞了出去。
呆滞转向旁边甩鞭的小娘子,瞳孔瞪大,不知如何反应。
长孙蕴收好手里的长鞭,粲然一笑,对着华服小娘子安慰道:
“念念别怕!”
姬念念被吓傻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
这鞭子,这身法,这声音,再熟悉不过。
“蕴儿?”
“你怎么在这?”
长孙蕴压制住嗷嗷直叫的马贩子,清理出条路,朝姬念念招手,
“这些事情有空我再同你说清楚,现在当务之急是你来帮我挑一匹好马,跑得快那种。”
“你来这买马做什么?”
姬念念自小和长孙蕴玩得好,她生来胆小,每次长孙蕴闯祸都跟在后面,对长孙蕴的话言听计从,乖乖上前。
见长孙蕴做过许多疯狂的事,见此情形,只觉得长孙蕴在玩什么新把戏,随口一问。
“我要出京。”
“哦……出京。”
“什么!你要出京?”
没想到长孙蕴漫不经心出口,在她脑子里炸出一道惊雷。
她怀疑自己听错,再三询问呢喃,
“你要,蕴儿,你是要出京?”
“嗯嗯!”长孙蕴倒也不想瞒她,她知道她不会说出去。
一向被管束在府上的姬念念十分震惊。
王府对女眷的规矩颇为严格,出府,回府的时间都会有专门的仆从管理,过时回府,或者提早出府,轻者禁闭,重者断食警告。
所以恭王府的女眷,就连出去参加聚会,都要提前请示报备,以免回来晚了受罚。
姬念念以前从未想过,离开恭王府会怎么样,更遑论离开京城。
她读诗书礼易,也读志怪杂谈,曾在年少时幻想过城墙外的天地。
随着年岁渐长,那些憧憬回归成一潭死水再变成惧怕。
她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就在刚刚,除了震惊外,生出了旁的心思。
外面,是什么天地呢?
难掩激动的神色,她小心翼翼问:
“你出京要去什么地方?”
不是问“有无旨意”,不是问“去干什么?”,其他于她而言无关紧要,可以说是信任,也可以说是为了逃离,漠不关心。
长孙蕴全然被姬念念挑马的动作吸引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帷帽下,自己多年闺中密友变了几变的脸色。
“赈灾的地方。”
赈灾的地方,离京都不算远,可去。
长孙蕴纳罕姬念念为何停在一匹白色马匹前面,那马低头专心吃草,见有陌生人站在在自己前面也不认生,扬起脖子蹭了蹭面前的姬念念。
姬念念朗声道:“就他了。”
长孙蕴快步走过去,想要接过缰绳往外走,姬念念牵马后退退一步,长孙蕴落空。
以为自己预判失误,再次向前,姬念念再退一步。
长孙蕴明白过来,讨好说道:“好念念,你就给我吧,我真有急事,没空与你玩闹。”
姬念念将手上的缰绳递在长孙蕴面前不松手,认真地看向长孙蕴的眼睛:“蕴儿,此马可以给你,但你得答应让我随同。”
“不行。”
长孙蕴想都没想,一口回绝,恭王府规矩比天大,念念那个父王脾气古怪,自己要是将念念带走,到回来之时,不知道怎样被惩罚。
姬念念保持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听到长孙蕴拒绝,既不反驳,也不气馁,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女人。
此处是个不大不小的集市,人来人往,不少人频频看向路边这对奇怪的人。长孙蕴心里着急,耽搁的时间久了,连自己都可能被抓回去。
透过帷帽,面前的视野被一双小鹿般小心渴望的眼神占满,用自己的方式抗争着,诉求着,长孙蕴不得不妥协,
“行吧,但是一切你得听我的。”
“没问题!”姬念念瞬间笑开了花,只要能出去,一切都好说。
就这样,本来心血来潮的一人出行的叛逆,变成了两人。
两匹马奔驰在官道上,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未得皮毛护佑的双手被冷风吹得生疼。
也多亏了这冷风,长孙蕴被愤怒冲昏的脑袋才冷静下来。
念念一向是这京城最守规矩的世家小姐,是皇帝钦点的名门贵姝表率,怎么会孤身一人出现在景曜门外,又怎么会执意和自己外出京师。
长孙蕴驾轻就熟,立马挡在官道上,挡住前去的道路,不安地询问:
“念念,说实话,是不是在恭王府出事了?”
姬念念头上的帷帽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悬崖勒马,马蹄高抬,马声长鸣。
马儿最通灵性,感受到主人不安地情绪,来回徘徊,低声怒吼。
姬念念不说话,长孙蕴更加确定,“念念,有什么委屈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姬念念将自己藏在帷帽下,手不自主地收缩缰绳,马儿焦躁不安,猛一吃痛,当即发起狂来,上下抬腿,想要把身上的异痛感甩掉。
两人惊呼出声,长孙蕴大喊:“念念,敛神!”
姬念念心绪回归,全身心控制缰绳,马儿没痛感,逐渐恢复,这才避免一场灾祸。
两人俱惊一场,长孙蕴平日里前呼后应,毕竟是第一次独自出远门,断然胆大,此事一出,角落里有生出心虚。
没有当时拼命赶路的冲劲,放缓脚步,继续追问刚才的事,“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姬念念恹恹,出了哭腔。
“你撒谎!如果没事,我们现在就回京城!”
长孙蕴说得肯定,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她知道姬念故意隐瞒的时候是什么样。
“我……”姬念念回想起伤心事,不顾仪态,伏在马上哭了出来,“是碧溪,碧溪死了。”
碧溪,是跟随姬念念一起长大的近身侍女,先王妃留下的人,对念念来说极为重要之人。
长孙蕴疑惑,前几日她们在街上碰到的时候,碧溪那小丫头还好好的,“怎么会?”
姬念念哭得说不出话来,长孙蕴控马着急地围着她转圈,没个前因后果,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死了!
“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就死了。”姬念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含糊不清。
冬日里昼短夜长,两人因为各种事耽搁许久,没走多远,落日西沉,一张丹橘色圆盘挂在空中,将前方还未融化的积雪都染上了颜色。
这件事情一时半会儿所不清楚。
看时辰,不多时就会入夜,到时候赶路更加艰难,但念念如今这个情况,根本不可能疾行。
长孙蕴左思右想,和姬念念商量:
“念念,快擦擦眼泪,这时候不是流泪的时候,你我在这旷野之中不安全,太子一行早已出发,我们若不及时赶上,便多一分危险。我们需得快些赶路才行。”
姬念念明白这些道理,尽力平复情绪,含糊不清地说道:“不……不行,月黑风高,不适宜赶路,我们应该找最近的客栈,休息整顿,待明日再出发。”
这样做太过拖拉,长孙蕴几近崩溃道:“念念!皇帝舅舅说不定正派人寻我们呢!再不赶路,被带回去怎么办?”
姬念念还在抽气,简直要打嗝出来,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