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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裴衍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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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恕罪,臣惶恐!”

    小木雕嘴里说着道歉的话,语气却该死的平淡,声调没有起伏,半分惶恐的心都没有。

    长孙蕴转身上马,不想和他过多争辩,是真是假,等她回公主府一探便知。

    “公主。”

    长孙蕴上马牵绳,背对小木雕,她得赶紧回公主府,弄清此事缘由。

    马蹄未抬,又听小木雕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小木雕不知何时下马,一手牵马绳,一手作安抚状,抚摸并不暴躁的马儿鬃毛。

    侧身看向长孙蕴所在的方向。

    高挺的鼻梁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挂着的,既不见刚才的嘲讽歉意,也不是面瘫毫无表情,那是一种很古怪的表现。

    仿佛是新生儿牙牙学语时的别扭,但分明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出了希冀,单薄的嘴唇几次尝试试探,最后说出来的话充满的了古怪的语调,他犹豫又坚定地问:

    “公主小时候可曾见过我?”

    长孙蕴奇怪为何小木雕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她七岁之时生了一场大病,七岁之前的许多东西几乎忘得一干二净,七岁之后久居皇宫,虽然时常造访裴府,可一心全扑在裴衍身上,又怎么会见过裴家其他房里的孩子,自己到现在连他的名字都记不全,更不可能见过他。

    “没有!”

    骑马奔袭,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向古井无波的男人脸上,出现了落寞的神情,只一瞬又回归到原来的平静。

    等到行至公主府门前长孙蕴迫不及待地问早已立在门口等待的王管家:

    “王叔,裴衍这几日在何处任职?”

    老管家躬身上前,忍不住絮叨,

    “月魄那丫头早就回来了,老奴还纳闷公主去何处玩耍了,操劳了几天,公主身娇体贵,原应该先回府休息,再赴手帕之约,若是公主有什么三长两短,皇上怪罪下来,可要老奴的命啊!”

    “王管家快别说笑了,谁不知道我们家公主错生了个女儿身,这满京城的管家小姐,哪个不是见了我们家殿下就躲,除了恭王府的郡主,还有什么金兰姐妹?也就王管家你,天天盼着咱们家公主弱柳扶风,多些女儿姿态,殊不知公主她呀!是个小混世魔王,外头这张皮,可压不住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环佩玉带,叮当作响。

    陇西李家小姐,当今皇后亲弟弟的长女,比长孙蕴虚长几岁。

    这位大小姐精明能干,又离经叛道,精通诗词百家,偏偏不做学问,脱离家族自甘堕落,独自经商,如今商铺遍布南北,手掌金银无数。

    年幼时,长孙蕴的宫廷礼仪便是倚仗这位小姐的督导,平时行事泼辣,认真做起事来毫不含糊,连宫中的教习嬷嬷都要礼让三分。

    那板子真真实实挨在长孙蕴身上,如今回想起来仍有几分余痛。

    这位李小姐,是长孙蕴为数不多惧怕的人。

    长孙蕴难得正经起来,乖乖朝人行礼,

    “李家姐姐安好。”

    “可折煞奴婢了,本应该是奴婢朝公主行礼,空做了公主教习几天,本是件天大的光荣事,如今看来,反倒要奴婢折寿来。”

    头戴花钗,饰金银琉璃,青衣配革带,一双玉手扶起长孙蕴,李妙璇手中动作不停,

    “今日奴婢来不为旁的事,只听说都畿府河南道都发了水灾,原想略尽绵薄之力,为公主分忧。不曾想奴婢贪睡,竟错过了时辰,未能及时将东西亲自交于太子。”

    李妙璇反手拿过身后侍女手中银色令牌,轻放于长孙蕴手中,笑道:

    “这令牌是我商铺调令,拿着它不仅可以调遣我商铺的伙计,更是可以挪用我仓库里的货物粮食。公主尽管拿去,能帮上太子殿下也是好的。”

    王管家在一旁不敢看向公主,见李家娘子口无遮拦,自顾焦急,无法阻拦。

    “太子哥哥?”

    长孙蕴一时有些搞不清楚,

    “太子哥哥也被派去都畿府赈灾了?”

    “对啊,说来还是裴郎君一起呢!公主竟不知道吗?”

    随机反应过来,讪讪,

    “原是公主不知道,是我叨扰了!”

    长孙蕴将令牌收入怀中。

    “说!”

    在场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喝吓得不轻,长公主府的几个婢女更是当场下跪,李妙璇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静等接下来发生的事。

    “回公主,”王管家最先反应过来,再不将实情和盘托出,面前这个小祖宗恐怕要将京城翻出个底朝天来不可,“太子殿下和裴家二郎确实被圣上派去都畿府赈灾,昨日圣旨就下来了,今日一早秘密整军出发。”

    “为什么瞒着我?”

    长孙蕴气的不轻,全京城都知道太子哥哥和裴衍出城赈灾,怎么偏偏就瞒着自己?

    虽说自己平日里不正经,前朝的事没几件上心,只顾吃喝玩闹,蹴鞠逗鸟,但也不至于坏事,防自己跟防贼一样,从小到大,头一次受这种委屈,怎么能让人不愤怒。

    这事再大,也用不着几人联合瞒着,昨日裴衍给自己写信又是为何?

    不对,定有蹊跷。

    王管家在公主府服侍数十年,见过不少风浪,小公主自小伴君长大,不经意露出的威压,沾染了几分当今圣上的威仪,小公主发脾气时,就算是他,也不得不心惊胆战,小心应对。

    “是……是太子殿下吩咐,此去都畿府千里之遥,又路途艰辛,恐公主挂怀,这才命奴才们隐瞒一二。也是……也是怕公主劳心费神,伤了身体。”

    “哼~”长孙蕴冷哼,明显不相信,“太子哥哥挂念我是不假,但不可能因为此事就隐瞒于我,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太子也敢攀附!”

    李妙璇看似低头不语恐祸连己身,实则暗暗观察长孙蕴一举一动,见她行事颇有章法,言语犀利,与当年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女孩判若两人,心中暗惊。

    果然,皇家之人不可轻视,再弱的幼虎,也不能看做狸猫。

    今日也算是来对了。

    “公主恕罪,”王管家额上沁出冷汗,“确然,确然是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携圣上口谕,命奴才们欺瞒公主,公主恕罪!”

    “舅舅?”

    长孙蕴更为不解,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能使得陛下亲自下旨?她百思不得其解。

    若此时进宫将此事当面问清楚,舅舅本就想瞒着自己,就算是当面质问,舅舅有心不想让自己知道,自己定然打探不出来。

    京城近日无其他大事发生,到底为何?

    都畿府?河南道?灵光乍现。

    “前几日出事的洪大人家住何方?”

    经过这件事,下人们不敢隐瞒,答曰:

    “好像,好像就是河南一带。”

    “传顾修竹,去准备帷帽,再拿一身卤簿的衣服来!”

    长孙蕴这番吩咐,心思活络之人已然猜到目的,当即劝道:

    “公主万万不可啊!未得圣喻,私自离京,可是重罪。况且太子殿下已经出京许久,一时半刻,赶不上车驾,若是公主殿下有个三长两短,奴才们也性命不保啊!”

    李妙璇不再坐视不理,公主出京,牵扯众多,不是任性就能解决的,

    “公主三思,公主万金之躯,怎能去那流民之地,灾地苦寒,公主可怎么受得住!”

    “苦寒怎么了,我贵为公主,此去护国寺不就是祈福,不就是为百姓祈福吗?那方丈还说,我应担起身为公主的责任,一心为民,怎还错了?再说,太子哥哥更是金贵,怎么他去得,我偏去不得!”

    这话任谁听都不是真心话,偏长孙蕴把这话说得大义凛然,她又是这种身份,旁人不好反驳。

    李妙璇偷偷命人进宫禀报,真心劝道:

    “公主不一样,太子殿下是奉圣旨,公主既知圣上疼您,如今无正当理由,私自出京,怎可让圣上为难呢!”

    “李家阿姐别担心,舅舅最为疼我,我此去是为国为民的大好事,舅舅就算忍心罚我,我也认了。”

    长孙蕴天生反骨,别人越不让她怎么样,她就越想怎么样,李妙璇还想再劝,被长孙蕴温柔一口回绝,

    “李家阿姐不必再劝了,我意已决。”

    “你们,就按我说的来,等我走出两个时辰,再去禀告舅舅,省得他派人阻拦我。”

    又问:“顾修竹呢?”

    下人们不敢违背,又是一阵忙乱,有人回:

    “顾侍卫被大理寺借走,说是要捉拿什么要犯,要等申时末才能回来。”

    长孙蕴皱眉,现在不到未时三刻,等不及了,

    “那就我先行,等顾修竹回来,让他连夜追赶上来。”

    “这……”王管家相劝又不敢劝,李妙璇也是欲言又止,这事不妥当,大大不妥当。

    “李娘子快想想办法吧!”王管家哭诉。

    “王管家莫急,我已遣人入宫禀告陛下,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要把公主留在这拖延时间,等陛下的人马一到,公主定然会听陛下的话。”

    “哎呦,我怎么能不着急,公主可是皇上和长公主的眼珠子,这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我就算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呐!”

    “你快想想,公主有没有什么在意之事?”

    王管家焦急,

    “在意之事?我们公主最在意的就是裴家二郎,可如今裴家二郎跟随太子殿下一起,这可如何是好?”

    李妙璇看着王管家来回踱步,扶额往里间走,见远处账房端拿的账本,万千思绪涌入,

    “可认得裴府上裴衍亲信?快去请来,若是有裴郎君留下的只言片语,公主说不定能听进去。”

    没有办法,王管家明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我亲自去请。”

    李妙璇见王管家远去的身影,瞬间褪去脸上慌张神色,由侍女扶着在大门内侧喝茶,浓茶入口,自然自语道:

    “两边都做得周全,也算是完成了。可真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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