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歌声
我们顺着晃动着的绳子，慢慢往下看时，我和小蝈蝈都倒吸一口凉气。小蝈蝈下意识地要大喊，我赶紧捂住了他的嘴。我们看见了一个人的背影，黑夜中那个人用两只手各自握住秋千两边的绳子，背对着我们，正在打着秋千，从姿势来看这个人还挺轻松。我们俩只敢看一眼，就立马低下了头，不敢再往秋千的方向看。
我贴着小蝈蝈的耳朵说：“不要喊，咱们慢慢下来，然后就赶紧跑。”
小蝈蝈的呼吸很重，看着我点了点头。我们慢慢从石块上下来，正要开始跑。
我有点不确定地问道：“小蝈蝈，刚才你看清楚了吗？”小蝈蝈有点着急地说：“当然看清了，那么大个鬼在那儿打秋千，谁看不见呀，怎么？你没看见？”
我有点严肃地说：“我看见了，但是那背影有点高大壮实呀，头发也不是长发呀，传说中不是说是个女鬼在那里打秋千吗？”
小蝈蝈有点不耐烦地说：“我说，中不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那是个男鬼女鬼呀？咱们赶紧走吧。”
我按着小蝈蝈的肩膀说：“你冷静一点，我敢肯定那绝对不是个鬼，一定是有人在那里装鬼吓人。”
当时我之所以会有那么大的勇气，是基于两个原因：其一，我从小就很喜欢读鲁迅的文章，进而就很佩服鲁迅这个人，特别是鲁迅踢鬼的故事，真是让我敬佩不已。小时候看到这个故事时，我心里就在想，要是能有一个鬼，让我给踢踢，那该多好，甚至有一段时间睡觉时，都在祈祷，希望上天可以让我碰到一个鬼。现在想想，还是挺可笑的。现在我终于碰见了一个鬼，就这样跑掉吗？说实话，我有点不甘心。其二，那个鬼有点太不像鬼了，虽然刚才我只看了一眼，但是那个鬼的姿势，我还是看得很清晰的。那个鬼的手握着秋千两边的绳子，上身有点向后仰，秋千往前晃时，那个鬼还伸直了腿，像一个好久没有见过秋千的小孩似的，并且那腿还那么粗。这个鬼的头还有点大，还是短发。就这个形象，不仅不恐怖，甚至还有点搞笑。
于是我接着对小蝈蝈说：“放心，那一定不是一个鬼，你也看见那个鬼了，你见过姿势那么搞笑的鬼吗？你要是害怕，你就躲在我身后，咱们到跟前看看。”
小蝈蝈有点为难了，如果刚才我们两个人都被吓跑了，那也就没事了，我们谁也不会把消息散布出去，我们谁也不会笑话谁。但是现在如果他跑了，我没跑，那么这个消息要是传到班里面，那么估计他的外号，就得改改了，得叫做小老鼠了。小蝈蝈看着我，握紧了拳头，然后把拳头抬到胸前，伸开拳头，手掌心上是那柄短剑以及短剑受到挤压而留在手上的印记。
小蝈蝈如释重负地说：“好，咱们去看看。”
我们俩就沿着铁栅栏外围向前走，三四米的地方有一个进入操场的小门，进入那个小门左手边很近的地方就是那些秋千，还有秋千上的那个鬼。我们蹑手蹑脚地走着，不敢出声，我抬头望了望天空，天上一块游走的黑云又把月亮遮住了，我们只能借助操场上路灯的余光去看。当我们到达那个小门时，发现那个鬼不在秋千上了，而是站了起来，背对着我们，好像在做广播体操似的扭着身体。
我一边伸着手指头，一边没有发出声音地，面对着小蝈蝈说：“一，二，三，走。”
说那个“走”字时，我发出了声音，可能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吧。我一边向那个鬼跑去，一边大喊：“什么人，大半夜在这装鬼。”
与此同时，小蝈蝈也跟着我跑向了那个鬼，并对那个鬼大喊了一句：“陛下，不不不。”还没等小蝈蝈把话说完，我们已经到了那个鬼身边，并且我俩从背后执住了他的胳膊。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小蝈蝈为什么对这个鬼叫陛下。
就听那个鬼一边挣扎着要挣脱我们，一边用男人的声音大喊：“你们什么人，要干什么？”我们看他一直在挣扎，只能不断用力弯住他的胳膊。这个鬼也怕疼，直至趴在地上。一边往下趴，一边还大骂。我们把这个鬼摁在地上，弯着他的胳膊，用腿压住他的腰，终于把这个鬼给控制住了。
我一边大喘着气一边说：“你小子还挺有力气，大半夜在这儿装什么鬼呀？”
那个鬼也大喘着气说：“谁他妈装鬼了，我回宿舍晚了，宿舍门锁住了，进不去，听说这里闹鬼，我就顺便来看看是不是真的，见这里什么也没有，我就打打秋千。谁装鬼了。你们什么人呀，上来就打。”这个鬼说话还挺溜，上面的话是一口气说完的，期间都不带喘气的。我和小蝈蝈对视了一眼，确定这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鬼，也就把他给放开。这个人见我们把他放开了，赶紧坐起来，坐在地上向后退，嘴里骂骂咧咧：“你们他妈到底什么人？干什么的？”
我一边大喘着气一边指着这个人说：“同学，对不起，我们还以为你是那个女鬼了，所以就打了你，对不起。但是你要是再骂一句，你信不信我哥俩再把你摁在地上打一顿。”那个人看我道歉了，并且口气还挺严肃，所以也就不说话了。
这个被我们打的人就是那节历史课之前的憨二，也就是那节历史课之后的老五。我和老五就是这样略带戏剧化色彩认识的，没想到几个月后学校划分文理科，重新调班，我俩还被分配到了一个班并且在班里我俩关系还最好。更没想到，两年过后，我们会在同一个大学的同一个班，甚至同一个宿舍。更更没想到，我们以后还会为了寻找梦引子而共同经历那重重险境，相依为命。更更更没想到，我们现在还能活着坐在这里，给大家讲我们过去的经历。那句偈语说得好：“一饮一琢，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我站了起来，把手伸向老五，想把他扶起来，毕竟是我们先打了他，我心里还是挺过意不去的。
老五看我主动伸手，也就握住我的手，顺势站了起来，说：“没事，都是误会。”
这时小蝈蝈也站了起来，说：“那咱们还是先走吧，不知道还能不能进到宿舍里面了。”
我松了一口气说：“那都是小事，大不了咱们还回教室。”
老五甩了甩胳膊说：“行，那咱走吧。”
然后我们就从操场的小门出去，沿着来时的路向宿舍走去。差不多刚走到我和小蝈蝈垒石块的那个地方。老五突然停了下来，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刚才咱们打架的时候，那个秋千在晃动吗？”
我有点不知怎么回答，就说：“没注意呀，应该没动吧。怎么了？”
老五压低声音说：“你们听。”
我和小蝈蝈就把头侧向秋千的方向，只听：“吱吱吱。”
我有点不在意地说：“没事，应该是风吹的。”
老五连忙摇了摇手说：“不对，现在刮得是东风，风从东边了，这风都被宿舍楼挡住了，不会是风。”宿舍楼和操场就隔着一条路，宿舍楼在路的东边，操场在路的西边。我当时觉得老五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随即老五又说：“再说了，刚才咱们打架时，我分明记得秋千没有动呀”。
当老五说到这儿时，我和小蝈蝈都有点头皮发麻。我就问小蝈蝈：“你刚才看到秋千动没动？”
小蝈蝈惊慌地看着我和老五说：“我也没太注意，不过好像真的没动。”听小蝈蝈说完，我的头皮更发麻了。
我指着旁边垒起来的石块，有点颤抖地说：“咱们要么踩上去，看看？”
他们俩都点了点头。老五先站了上去，我也扶着小蝈蝈站了上去。这个垒起来的石块只能站上去两个人，所以小蝈蝈就没上去。我刚踩上去，准备直起身时，只听老五大喊：“有鬼，快跑。”老五大喊的同时，已经跳了下来。垒的石块也塌了下来，我随即摔在了地上。这时老五和小蝈蝈已经跑出去两三米了。我也慌乱不已，连滚带爬地就去追赶他们。我一边跑一边向后看，身后有点黑，什么也没有，但是我好像听见了女生声音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