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尸体

    那是一个深夜，下着很大的雨，雨滴像针一样扎在我的身上，我只能用手遮在眼睛上面，眯着眼睛模糊地看着前方。我回顾四周，一个人也没有。我十分害怕，没有安全感，似乎这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不过说来也挺奇怪，这么大的雨，也没有一丝打雷闪电。只有雨点打树叶的噼啪声，和我沉重的呼吸声。

    我身处一片繁盛的树林之中，这片茂密的松树林很黑，很深，似乎那树叶和树干也是深黑色的，看着都让人害怕。那些树干粗壮挺拔，像是一个个雨夜中的怪兽，张牙舞爪，似乎在庆祝猎物的到来。刷刷的大风猛烈地刮着，即使这般粗壮的松树也被轻易地摇晃着，似乎都快要拔根而起，准备扑过来一样。这雨也不知道下多长时间了，自我出现看到这里，这里就一直是在下雨，这地面上都是雨水，雨水已经快要淹没我的膝关节处了。水面浑浊，看不出地面是否平整，雨水坠在水面上，激起层层波纹，波纹里似乎又反射着点点波光。但是我分明记得此时雨水正大，我没有手电，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

    我打着伞，似乎好像也没有打伞，正向森林的更深处走去。地面的水太多，阻力太大，我只能艰难地淌着水，向前走。我佝偻着身躯，警惕地看着四周，顶着这猛烈大风，向前艰难地挪动着。我恍惚记得我现在要去找一个老巫婆，她就住在前方的一个小土屋里。我似乎对这个地方很熟悉，不用专门去分辨方向。那个小土屋的屋顶是青瓦，有屋脊，人字形向下延伸至屋檐，雨水顺着屋脊往下流着，雨水太大，看着屋檐处像是瀑布一样。屋顶有些地方似乎漏水，还盖着石棉瓦，这么大的风，这些石棉瓦竟然没有被吹飞。墙身是泥土混合着麦秸夯起来的，可能这个土屋年代久了，墙身很是斑驳，墙体里的麦秸随风胡乱摇动。离地一尺至地面都是砖头，是一种古时的青砖，很重。青砖和地面的结合处，有的地方有老鼠洞，雨水正顺着老鼠洞向里面灌。

    我记得那个老巫婆满脸皱纹，皮肤干瘪，手和胳膊上似乎没有血肉，只剩下骨头和骨头上耷拉着的人皮。她坐在一把很旧的太师椅上，腰杆笔直。一身黑色的衣服，花白的头发。她似笑非笑，眼神毒辣，神秘怪异，似乎可以看透一切，似乎可以决定一切，似乎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就像是那个白雪公主故事里的老巫婆一样。

    我心情急切但不记得是要去干什么。只知道一定要见到这个老巫婆，并且这件事一定很紧急。老巫婆的门外还有一个小矮人，警惕的眺望着四周，似乎一点异常响度都瞒不住他，他身材瘦小，眼神邪恶透着血丝。但是又或许不是一个小矮人，而是一条狂躁不安的狗，一只眼睛已经是一个黑洞，口中正滴着血，血色乌黑。

    突然远处一阵窸窣，从树林里走来三个人。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两个人，还有一具他们抬着的尸体。两个人身材高大健壮，都身着黑色的制服，戴着警帽，穿着透明的雨衣，雨衣上血迹斑斑，正顺着雨衣向下流着。他们抬着的尸体，是用透明的塑料布包裹着，血水沾染了一片，顺着褶皱混入到雨水中，随着地上汇聚的雨水，在树林中不断扩散，扩散到树林的深处，似乎已经扩散到了我的周围。我当时紧张极了，躲在一棵松树后面，树身剧烈的随风摇晃着，我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个尸体，那个尸体的脸正朝向着我，嘴角竟然是上扬的，眼睛圆睁着。这张脸，我好熟悉呀，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我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又仔细张望着那张脸，是的，我一定在哪里见过。突然，我想了起来，我倒吸一口凉气，症在了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记忆。这张脸竟然是我的。我瘫坐在雨水里，全身发抖。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穿警服的人抬着我的尸体，消失在了黑暗里。

    他们走后我才回过神来，镇定下来，急切地跑向那个巫婆的老房子，那个既像是小矮人又像是狗的家伙，竟然也不阻拦我，只是诡异地看着我，似乎在发笑。我咽了口雨水，胆战心惊地走向镶在土墙中间的那个破落木门，定了定神，抬手正要敲门。突然，门开了

    突然，门开了

    这个梦，我经历过很多次了。每次到门开时，我总会惊醒，全身冷汗，房间内一片漆黑。我非常纳闷这个梦为什么总是重复出现。人常说：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这个梦只怕已经做了三十遍了，这个梦一定是要传达给我一定的信息。我之所以这么确定，缘于我曾祖父留下来的一些记载梦境的书。

    我的曾祖父是民国时期的大官，毕业于国立武昌大学，曾担任过山东省总会计长、水利部会计长等职。虽然是大官，但终归也还是一个书生，他这一生不好酒，不嗜烟，不贪财，不恋权，只对收集各种古书，兴趣极大。他不拘泥于古书的种类，只注重古旧。民国时期的古旧书很多，那个时候人民普遍贫困，普遍对古书兴趣不大，他因此以极低的价格收集了很多书。据说，他有一栋房子，专为保存这些他收集的书，其中不乏像金圣叹原版批注《推背图》、汪如藻家藏宋刻本《谈薮》，以及《芮良夫毖》、《赵城金藏》、《积古图》等等这些古书的古拓本。在他所收藏的古书中，也有很多孤本，是手写的，不曾流传于世，世人对其知之甚少，但书中内容奇术异事，足可改变现有历史。久而久之，当时的高官富商，文人墨客都传言我曾祖父手上有好书。

    传言中这些书好到什么程度呢，这儿还有一个故事，年代有些久远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当年山东龙莱山坞主李闯二能未卜先知，再加上手下也有千把个亡命之徒，所以横行山东多年，也无人能把他剿灭。北洋大将张宗昌统治时，他抢张宗昌。后来韩复渠在的时候，他就抢韩复渠。再后来日本人来了，他就抢日本人。反正这位坞主是谁也不怕，见谁抢谁。他之所以会这么豪横，是因为在打仗前，他就已经把敌方情况了解了，而他能有这样的本领，传说是因为他有一本书，一本二百来页厚度，一尺长、半尺宽的无字天书。书页是用人皮做的，书脊是用人肋骨做的。每次打仗前这本天书会在封皮处用红颜色的字显现出：对方的军事布置，主将的弱点，天气状况等等。依靠着这本书，连日本人拿他也没办法。但是想要得到天书的消息，是需要祭品的。这个祭品不是人或者牲畜。而是一张和封皮同样大小的新鲜带血人皮！当把这张人皮装订到书的最后一页后，李闯二把人皮书放回到供桌上，跪拜三下，封面便会有新鲜血液显现出来的文字。

    由于战争年代，紧急情况时有发生，所以李闯二就总是需要用活人皮来获得消息。这种残忍的方式，他也不能让他的手下知道，所以每次就是找刚刚抓来的俘虏，把他们骗到供奉天书的房间，把他们杀掉。久而久之，这本人皮天书越来越厚。所以，他严禁别人进入这个供奉天书的房间。有一天晚上，李闯二根据天书的信息，又打了胜仗。他一个人去供奉天书的房间，跪拜天书。正在这时，他全身瘫软不能动弹了，眼睛中、鼻子中、耳朵中都流出了很多血。隐约中，他看到那些被他偷偷杀死的人，都从那本人皮书中走了出来，有无数双手抓着李闯二。他大声嚎叫，但是就是张不开嘴，只能眼睁睁地无数双手把自己的皮撕扯下来。直至他的手下来找他，才发现他的尸体已经没有皮了，只有骨头和干肉，没有血，眼睛瞪得很大，满是惊惧。至此他的手下才看到那本又厚又重的天书。但是李闯二已死，谁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有预卜先知的能力，只是看这本书装饰精美怪异，就当做宝贝给藏了起来。

    后来，军统山东站站长白世奎通过眼线得到了李闯二已死的消息，立马带人把龙莱山坞堡给平了，并且得到了这本天书。他也不知这本天书的能力，只是看其古朴有法，就把这本书带走了。早先年，我曾祖父对白世奎曾有救命之恩。白世奎在得知我曾祖父喜欢收集古书之后，就当做礼物送给了我曾祖父。当然，这些都是世人的传说，如有雷同概不负责，不过也可从侧面得知我曾祖父手上确实是有好书，即使有能预言未来的人皮书，也不奇怪。

    就这样，建国后，他就去了吉林商科大学教书，后来就回到了家乡，也就是我出生的村庄。再后来，有些坏人发现了这些破书，扔的扔，丢的丢。我曾祖父心疼不已，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多年收藏，就这样被糟蹋吗？他不甘心，于是准备把书给藏起来。但是谈何容易呀。这些坏人可是会掘地三尺的呀。怎么办呢？我曾祖父想出了一个壮士断臂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