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砰”地一声, 太后怒极,竟将桌上的青花盏摔到了地上。
素日里最喜欢的瓷盏,一下子摔在地上, 四分五裂。
“娘娘——”
贴身老宫女连忙上前,给她抚背。
“逆子!”
只一声, 让朝羡“扑通”跪下。纵他再怎么不认眼前的太后,可她毕竟是自己的生母。
他轻抿薄唇, 规规矩矩跪在殿下, 垂眸。
对于她的怒骂不吭一声。
太后只觉得他窝囊, 觉得他被一个女人迷住了心窍, 更是怒从中来。
“哀家倒要看看,你把那燕国三皇子惹恼了、燕国派兵来伐,你这便宜王位到底能坐多久!”
妇人冷笑,“到时候陈国亡了, 那个狐媚子迟早也会被燕王掳了去,哀家看你到时要怎么护着她!”
朝羡一怔。
太后摔在贵妃椅上, 大声喘息,呼吸不平。
唇角冷笑更甚。
“保她啊!护她啊!妖精就是妖精, 看你们一个个神魂颠倒的样子!”她紧紧地盯着殿下少年, 一双眼猝然放出凶光,“当初她进陈宫,哀家就改直接派人杀了她!”
“母后息怒, ”朝羡连忙道, “儿臣这条命是萧姬救的, 若无她,儿臣也不可能在大婚前醒来。至于陈燕二国之间的关系……儿臣也有思量的。儿臣定不会让陈国亡国!”
陈国与萧妧,皆是他要拿命守护的。
若是傅青颐在, 一定也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吧。
哪怕落入尘埃,也不曾悔过。
太后一语成谶,那燕国三皇子果真动怒,回去就同燕王说了陈国的坏话。
一时间,奏折漫天,压得朝羡喘不过气儿来。
他坐在书桌前,揉了揉沉甸甸的眼皮。有宫女上前来,将灯盏又点亮了些。
突然又太监来禀报:“王上,风雪殿那边有人来了。说萧娘娘入夜后身子不适,一直犯呕,吐了好一阵子了。”
朝羡眼皮一跳。
连忙放下手中的笔,“摆驾风雪殿。”
一路上他都急匆匆的,像是预料到什么一般,他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他曾听闻,女子若是一直犯呕
朝羡提着一颗心,到了风雪殿,太医早已跪了一排。
“萧姬怎么了?”
太医知道王上疼爱萧姬,跪在地上有些哆嗦,“回王上,娘娘的身子无大碍,只是偶感了风寒不要紧的。”
原来不是怀了身孕。
莫名其妙地,朝羡竟松了一口气,抬了抬手,“你们都退下罢。”
“喏。”
“等等——”男子忽地一眯眸,“风寒?”
“是是风寒。”
最近陈宫怎么这么多人染上了“风寒”?
他听闻,近日乔婳与赵氏的身子不太好,好像也是着了“风寒”。
症状好像也是体虚、呕吐。
不对劲。
他敏锐性地蹙了蹙眉头,上前将床帘轻轻撩了撩,女子正平躺在床上,面颊红红的,看上去有些发烫。
“这是感了风寒吗?!”
如此一声质问,众太医连忙“扑通”跪下。
“王上,娘娘确实像是感染了风寒啊!”
“像是?”对方的话有些耐人寻味。
一向温和的男子眼中竟闪过一丝狠戾之色。
“小的、小的也不知啊!小的从未见过娘娘这种症状——包括先前的乔娘娘与赵娘娘,虽是与萧娘娘有着相同的症状,却也当时风寒治疗了。如今其他二位娘娘的身子已有所好转,小的便便也想着将娘娘当作风寒去诊治,反正最后都会好的”
那赵、乔二人不是都好起来了吗?
太医似乎还自持有理。
萧妧依稀听着周遭的议论声,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卡在喉咙间。她张了张嘴,想开口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只能听着朝羡——
“给我诊!”
他怫然大怒,“诊不出什么原因,你这颗脑袋也别想要了!”
“是是是!”
一群人立马点头如捣蒜。
她终于咳嗽了一声,立马把朝羡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他面色一下子放柔,轻声道:“怎么样,身子还舒不舒服,烧不烧?还想不想吐?”
他把手往萧妧额头上探了探。
她说不了话,只能轻轻摆了摆头。
“那你渴不渴?”
看她唇边有死皮,男子立马回首,“赶紧去倒一杯热水来!”
他先用唇探了探水温,才喂萧妧喝下。
喝了热水,她的喉咙立马舒服了许多。
萧妧抬了抬沉甸甸的眼皮。
映入一张清俊的脸,和那双颇为担忧的眼。
“燕国那边怎么样了?”
方转醒,她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朝羡没想到她一醒来问的先是燕国的事,愣了愣,还是如实道:“他们递上来好多道折子,出了上次那件事,燕国与我,已是剑拔弩张了。”
“那你的折子都批完了吗?”
“”
朝羡惭愧,“尚未。”
听到她生病的消息,他连忙放下手里头所有的活儿,马不停蹄地赶到风雪殿了。
萧妧“扑哧”一笑。
朝羡看不懂她的笑意,只觉得又羞又恼。
“阿妧,我当不好陈王,”他垂了垂眸,“我比不过王上,我没有他那般的胸怀,我一直都不如他的。”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低下头,羞愧的样子像极了做了错事的孩子。
萧妧在心中低低叹息。
“你们都退下罢,我有事要同王上谈。”
周围人闻声退散,萧妧这才从枕头底下取出来一个小锦囊。
“这是那日你我去天牢看他,他交给我的。”
“王上说,若是你遇到了什么难,让我把这个给你。”
朝羡又是一愣。
萧妧把锦囊塞到他手上,“王上他相信你、器重你,虽然你与他异父异母,但他始终对你如长如兄。王上待你不薄,你也莫让他失望。”
手上的分量突然一重。
“去罢,莫再贪恋风雪殿了。”
她轻声一叹,
“不只是你不如他,我也不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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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锦囊,萧妧曾偷偷打开看过。
里面有三件要叮嘱的事。
前两条皆是应对燕国的计谋,而那最后一条
“若我身死天牢,便将她托付于你。你莫辜负她,定要待她好。”
她的心尖兀地一颤,颤抖着双手,将那张字条扯出。
“她伶牙俐齿,她心细如针。”
“我因她而死,也算是成全。”
凝视许久,而后将其置于灯上火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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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冬。
燕国果真向陈国开战,幸好朝羡有傅青颐给他的锦囊,前两战恰恰与燕国打了个平手。
宫中染上风寒的人越来越多。
就连太后和李丞相也犯起了呕。
平日里,朝羡上朝,皆是太后坐于帘后,而李丞相高站于殿堂之前。他们都试图控制着整个大陈朝堂的走向。如今二人皆染上了“风寒”,再加上其年岁已高,原本的“三人行”便只剩下朝羡一人。
他忽然感觉到十分的轻松。
萧妧的身子却每况愈下。
每隔三四天,她便要发一次烧。整宿整宿的高烧不退,牵连着她也整宿整宿的睡不好。
萧妧病急,朝羡又怎能安寝?没过几天,二人都瘦了一圈儿。
今天早上他去给太后请安时,太后居然瘦成了一具“皮包骨”。
往日气焰嚣张的妇人如今瘫在一张松软的贵妃椅上,只能颤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手指,嘴里却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莫名其妙的,朝羡有些难过。
与此同时,他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连忙召了凤彧入宫,查清楚这“风寒”的究竟。
萧妧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再加上时不时的呕吐,让她既暴躁,又有气无力。
朝羡一下朝,便看到兀自一人坐着、不知道在对着什么发愣的女子。
脑海中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让他笑逐颜开。
萧妧正在风雪殿坐着。
入了冬,她穿得厚实,门窗也是紧闭着。因为生了病,她的身体十分虚弱,却又不喜有旁人在自己身边。众宫女没法儿,只得在她的脚边放了一个小暖炉,终于将她的身上烤得暖洋洋、热乎乎的。
萧妧坐在那里,也懒得动。
这几日,她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那索性便什么也不做。
她靠在椅背上,感受着由脚底慢慢传至全身的暖意,阖眼,养神。
忽然,有什么东西蹭了蹭她的裙角。
萧妧有些讶异,垂眼一看,竟是一只兔子。
哦不,两只、三只、四只
竟是一窝兔子!
有的跑到她的裙角边、蹭着她的鞋子,有的轻轻咬扯着她厚实的衣角,有的在她脚边开开心心地蹦蹦跳跳转着圈儿。
甚至还有些胆子大的兔子,竟一下子跳到她的腿上、扑进她的怀中。
怀中顿时被一大团柔柔软软的东西所占据。
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见她笑了,躲在暗处的朝羡也跟着她弯了弯眸,唇角弧度轻轻扬起,眼中也盈满了欢喜之意。
终于见到她笑了。
也不枉他又违背了天意,私下用了御灵之术,将这些兔子召过来。
寒风凛冽,生生扑打在男子面上,刮得他衣领翻飞,乌发也随之飘扬。
但他却浑然不觉,只通过窗户望向坐在殿中的女子。
她伸出手,揉了揉一只白兔的小脑袋。
似乎某种感应,那兔子竟也将脑袋蹭过来,放在她的手上,任由她摸挠。
颇为娇憨可爱。
萧妧像是喜欢极了那一窝兔子,挨个儿将它们摸了个便,最终挑了一直藏在角落的、最大的、最肥的一只。
将它举起来。
兔子眨了眨眼睛,与她对视。
“好可爱的兔子呀。”
毛茸茸,胖乎乎的。
萧妧也眨了眨眼睛。
“小兔子,一会儿姐姐把你做成烤兔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