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黑夜涔涔。
夜间的暑气与心中的寒意一同袭来, 黑旗寨的人皆一抬眼,望向那道朝寨门口走去的背影。
牛夫人虽对傅青颐有些好感,但今夜之事, 关系到全寨的安慰。身为寨主夫人,她选择了对傅青颐自私。
若是他真有什么法子, 让朝廷退兵还好。
若是他没有法子、或是一不小心莽撞了朝廷的兵马
寨主夫人瞧着傅青颐离去的身影。
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
萧妧亦是注视着傅青颐。
听着兵马声,她好像又回到了陈破卞宫那日。
“王上。”
她走上前, 眼中似有担忧之色, 问, “是宫里的人吗?”
未见军队, 傅青颐也拿不定主意,“暂且还不知。”
萧妧轻轻攥着他的袖角,男子伸出手,将她的柔荑复握住。还未走下山寨头, 便远远看到一行军马,和军马前的旗帜。
傅青颐稍一辨认, “是朝羡。”
闻言,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顺着男子的目光往外望去, 果然在人群最前端看到那人。
乌发, 红袍,银甲。
胯下一匹烈马,腰间宝剑铮铮, 少年气魄, 意气风发。
朝羡明显也看到了他们。
见寨上有人走近, 周围士兵立马进入备战状态,纷纷拉起弓箭,欲对准二人——
“收箭!”朝羡唯恐伤了他们, 连忙高喝,而后翻身下马。
萧妧远远望着一抹绯影朝自己飞奔而来。
“王上,娘娘。”
少年走到二人身前,恭敬一拜。
傅青颐轻轻抬手。
朝羡随之站起身形,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当看清楚他们身上所穿的衣服时,明显一愣。
“王上,这是”
傅青颐面不改色,“你恰好来了,黑旗寨在为寡人与萧姬办喜宴。带兵马先驻扎在山下,搭起帐篷过一夜罢。”
朝羡更疑惑了,“黑旗寨为您与夫人办喜宴?”
他得到的消息不是王上与萧姬路过黑旗山,被当地的山贼捉了去,关押在寨吗?
怎么突然办起了大婚喜宴??
少年发着愣,可二人身上的婚服却是在告诉他这不是在开玩笑。回过神来,陈王已经抬脚,重新步入山寨。
他连忙跟上去,走在萧妧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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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黑旗寨,牛寨主满脸惊愕。
朝羡挥手,让部分将士走进山寨。没一阵儿,喜堂之内已经塞满了乌泱泱的人。
一屋子的官兵,看得寨主夫妇胆战心惊。
“这位官爷”
牛寨主察言观色,辨认出了朝羡就是这群人的头头。
“官爷,您要将我们寨子怎么处置啊。”
少年年纪轻轻,眉眼之中却有着超越他这个年龄的老成之气。听见有人喊自己,朝羡转过头去,只睨了牛老大一眼。
神色淡淡,“这要问我们大王。”
既然是朝廷的军马,那必定是为王室办事的。一听到自己即将被带回京城“审问”,男人的腿都软了。
“那你们大王会把我怎么处置啊。”
他的床头摆着一本书,书名叫《与朝廷作对后的一千种死法》。
“军爷、军爷?”
他心急如焚,朝羡被他吵得不耐烦,刚一皱眉,便见傅青颐与萧妧朝这边走来。
少年见状,也几步走到二人身前,下意识地汇报道:“王上,黑旗寨所属人马已经清点完毕,请您过目。”
言罢,身后又有将士递来书帛,傅青颐接过,两手将其展开。
这一切,都落入众人眼里。
“王上?”牛寨主见状,亦是一皱眉。
等等。
王上??!
不光是他,连他身侧的牛夫人也满脸震惊。
这陈国,还有哪个人敢被称为“王上?”
无非是
头部像是被人用力一击,寨主震撼抬眼,愣愣地望着身前的男子。
“王、王上”
他是山寨大王,而面前此男子,正是他们陈国的王!
自己竟绑来了陈国的帝君!
寨主夫人也反应过来了。
她一把拽住寨主的袖子,忙不迭拉他跪下,“砰砰砰”地给傅青颐和萧妧磕头。
“王上饶命、王上饶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您”
寨主一口一个“王上”,说到最后,他的口齿竟含糊不清起来。
就连舌头也打起了颤儿。
牛寨主伏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终于听到一声冷冷的“起来吧”,这才敢抬起头来。
“那这位是”
众人望向陈王之侧的女子。
萧妧一身大红色的嫁衣,安静地站在陈王身边。
男才女貌,颇为相衬。
闻声,朝羡也望向萧妧。目光触及到她身形的那一瞬,眸色立马变得柔和起来。
晚风拂于女子面上,撩动她的青丝。今日她化了浓艳的妆,尤其是那口脂,是鲜艳的正绯色。樱唇一点,像是一朵艳丽的花。
少年眸光翕动,又恐心中思量将她亵渎,忙不迭收回神思。
“这位是王上的夫人,萧姬萧娘娘。”
朝羡解释道。
牛寨主的眸光又是明显一颤。
陈、陈宫娘娘?!
“砰砰砰!”
他又给萧妧磕了三个响头。
再抬头时,男子额头上已磕出血印,黏稠的血从头顶缓缓滑下,落到他的面颊。
腥红的血一路蜿蜒至他的唇角,有几分可怖。
萧妧是见惯了血腥的。
她眼中没有什么波澜,转过头看了一眼陈王。她还不知晓这个男人现在的心思。
站在他的角度上,如今最好的做法,是将黑旗寨收降。
朝羡所率军队在山寨底下搭起帐篷睡了一宿。
许是今日她与陈王“大婚”,傅青颐竟破天荒的好脾气。他只让朝羡带着寨主夫妇二人去了另外一间屋子,一番商榷后,寨主面上终于有了些血色。
瞧着自家男人被磕得鲜血淋漓的头顶,牛夫人对他虽有怨气,还是给他略一包扎了。
床头吵架床尾和,二人的家事萧妧不再掺和。
洞房花烛夜,一双红烛映着床帐,烛火轻轻摇曳。
萧妧只觉得自己被一双极为温暖的大手裹挟着,阖上眼前,是陈王温柔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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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
还未听到鸡鸣,“砰砰砰”的一阵拍门声传来,吵醒了床帐内的二人。拍门声急促,让萧妧神经紧绷地坐起,傅青颐已快速披好衣裳,朝门口走去。
他不知在门外与人说了些什么。
折回来时,男子面上已带了几分严肃之色。
“王上,怎么了?”
傅青颐垂眼,将她的衣领拉上去。
“宫里出了些事,我要马上回去。”
正说着,他的言语稍稍一顿。女子方才转醒,脸上带着些迷蒙与娇憨。
让他忍不住伸出头,揉了揉她的小脸蛋儿。
“你与凤彧先回国恩寺,等着寡人。”
后半句话他说得温柔而认真,萧妧轻轻“嗯”了一声,揉了揉眼,男子将衣袍又整了整,从一旁取来发带。
“妾来给王上束发。”
她赤着脚,走下床。
傅青颐一顿,旋即将发带递给她,含笑,“好。”
床头正好有一面落地镜,二人走到镜子前。她只穿了一件极薄的纱衣,里面的吊带肚兜若隐若现。
萧妧取来一柄木梳,手腕上搭着方才他递来的发带,左手轻轻捏住男子的发尾。
暗暗幽香从她身上传来。
瞧着镜前的女子,还有她姣好的身形。傅青颐不禁回想起昨夜与她的旖旎。
与她经了几次人事,傅青颐已从青涩局促变得熟稔了许多。昨夜那一场春风化雨,不过顷刻之间二人便羽化登仙。他的凶恶让少女嘤咛,让她落泪,让她娇啼。
风雨止歇,然后再让她于自己的怀里,低声喘息。
“王上?”
傅青颐猛然回过神来,望向镜中女郎。
她的身形娇柔,楚腰纤软。
让他的喉结微动。
“王上,您怎么了?”
萧妧刚将他的头发束好,腰肢忽然被人一握,下一刻已被男子抵在镜前。
澄澈的镜面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雾气。
嗅着她细颈间的幽香。
“等我。”
温柔的吻埋于女子颈间,陈王突然变得格外粘人,语气中也多了诸多不舍。
“阿妧,一定要在国恩寺好好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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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妧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傅青颐极为忙碌,快马加鞭地直入陈宫,留下朝羡和一小队将士护送她与凤彧回国恩寺。
见主子安然无恙地回来,钿玉钿春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到国恩寺时,夜已深深。朝羡决定也在此处宿上一晚。国恩寺的饭菜清淡,他吃不惯,便偷偷打了只鸟烤了。
心满意足地吃完,朝羡想了想,决定再烤一只鸟给萧娘娘送去。
连同一瓶浓度较低的桃花酒酿。
萧妧恰巧在院中散步。
“萧夫人。”
听见朝羡的声音,萧妧转过头去,一眼便看见了站在树下的少年。
清风拂于他的面上,吹动他的乌发与衣角,他一袭绯红灼衣,站在明白的月光下。
见她回头,他又轻轻唤了一声,“萧夫人,臣刚刚打了几只鸟,见您方才没怎么吃饭——”
正言道,朝羡忽然一顿声,将手里的烤乳鸽递了上前。
迎上少女双目,他眼中有淡淡的期待。
萧妧没有拒绝他,将烤鸽子接过。
一瞬间,点点笑意在少年眼底荡漾开来。
萧妧从未想过,朝羡竟也能将鸽子烤得这般外酥里嫩。一口咬下去,肉香四溢,还有肉汁溢出来,流到萧妧的指头上。
“娘娘,肉汁”
她吃得开心,用帕子随意擦拭了下手指,见她这般,朝羡更是开心,将原先准备的桃花酒酿递给她。
“您尝尝这个,这酒不烈。”
院中寂寥无人,他们两人靠在一棵古树下。古树枝繁叶茂,恰恰将二人的身形遮挡了去。
她从未喝过陈国的桃花酒,只浅浅抿了一口,不苦不涩,冰冰凉凉地沿着喉咙一顺滑下,让她浑身都暖暖的。
只一口,萧妧便喜欢上了陈国的桃花酒酿。
此酒虽不烈,但最好也不要多喝。朝羡见状,连忙将她拦下。
“娘娘,您……不要喝太多。”
她已经醺醺然。
听到这句话,不禁仰面,看见少年清澈的眼。
忽然一阵头晕。
“欸,娘娘”
他手忙脚乱地扶住女子的身形,她斜斜一靠,竟直接躺在了他的怀中。
朝羡身形一僵。
“娘、娘娘……”
萧妧眨了眨眼睛。
他的眼神乱乱的,他的耳朵红红的。
他的嘴巴软软的。
看上去应该很好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