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染
王上执意去昭丽宫看萧美人,小宫人只得规矩地备了轿子。不过须臾,轿辇已经备好。月上梢头,黑夜衬得宫灯愈发明亮。
甬道上虽有晚风,但也是十分燥热,陈王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衫子,锦衣玉冠,佩饰弯刀。
王上少言,朝羡大人又不在王上左右,小宫人更是不敢多言。月色透过婆娑的树影,照在陈王的半边脸上。
忽地,一直平稳行驶的辇车一顿。
傅青颐微疑,不由得轻轻抬眼。夜色之中,有宫人已走上前,恭敬道:“王上,赵夫人在前面。”
“妾身叩拜王上!”
如此一道女声在夜色中猝然响起,竟带了几分凄厉。
不等傅青颐反应,却见那一袭身影猛然扑倒辇车之前,女子抬起一张脸,眼中依稀有惊惧之色。
“王上,妾身惶恐!”
傅青颐皱了皱眉。
赵夫人一身水芙色的裙裳,乌发与裙摆逶迤到地面上。远远望去,她的身形沉沉袅袅,像一朵娇艳的芙蓉花。
顺着闷热的晚风,还有些许浓郁的香气从她身上传来,逸到男子鼻息之下。
傅青颐却提不起什么兴趣。
只闻她道:“王上,妾身方才惊惧万分,一时惶恐,冲撞了王上还望王上责罚。”
陈王有些好奇,瞧着她面上的苍白之色,发问:“你惊惧什么?”
女子噤声支吾,眼中似有难色。
辇车上的男子似乎失去了耐心,方欲抬手,对方又忙不迭扑上前,“王上,妾身不知当不当讲王上还记不记得,昭丽宫后头有一片密林?
“那密林甚是幽深,平日寥无人迹,到了深夜之时更是寂静万分。可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每至深夜,密林深处总会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有小宫人猜测说、说闹鬼。”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极轻,似乎真的被那声音给吓到了。她这般绘声绘色,候在一旁的小太监也不由得骇了一骇。
“王上”
“闹鬼?”
他素来都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
所以今日太后那边说起要请巫师入宫,他既不赞成,亦不反对。
赵夫人以袖掩面,点了点头,“是,妾身也不知晓那声音是从哪儿发出来的,妾身害怕得很,那密林又离萧妹妹寝殿极近,妾身担心妹妹——”
果不其然,陈王的面色微微一变。
“落轿。”
宫人手执荧亮的灯,一人在前开路,顺着赵夫人的指引向前走去。
还未走到密林深处,便从暗中猛然窜出一人,引得周围人骇了一骇。
赵夫人首先认出来者:“夏妹妹?”
“王、王上,夫人,妾身方才看见、看见”
不等她结结巴巴地说完,陈王已迈开步子,拨开眼前的叶片。
树木挨着树木,越往深走,却越发稀疏,几人正行走间,忽地听到一声:
“别动。”
陈王步子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疑色。
林中有一处空地,空地后有一间小亭。月光被树木尽数遮挡住,在宫灯地映照下,几人看清了——
“朝羡大人?!”
赵夫人讶异,在陈王身侧小声道,“那是萧美人?”
“王上,妾身方才看见有一双男女鬼鬼祟祟地潜入了密林,举止甚是亲密,王上”
话说一半时,她下意识地抬头朝男子面上望去,却被陈王目中的寒色吓得打了个寒战。
男子一身玄青衣,薄唇微抿,眸色冷寂。众人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他又一迈步,朝着亭中唤了一声:
“朝羡。”
亭中男子身形一顿。
赵夫人与夏美人互相快速交换了一下眼色,眼神之中,尽是迫不及待与沾沾自喜。
当场擒住,这回看这妖精怎么同大王辩解!
赵夫人几乎雀跃——她还不信,王上还会宠幸一个与其他男子不干不净的女人!
她强压着面上的欣喜之色,跟在陈王身后往亭中走去。
亭中,朝羡正背对着众人,身形似乎极为僵硬。而那女子的身量却是十分娇小,被他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一步,两步,赵夫人与陈王走上前去。
朝羡身形未动。
忽然卷起一阵极烈的风,风声鼓鼓,飒然扑到傅青颐的面颊之上。他沉着一双眸,又低低唤了一声:
“朝羡。”
“王上。”
猛然,少年侧身回首,两眼微垂着,只一点膝,恭敬拱手一拜,“臣朝羡,拜见王上!”
少年声音清朗,竟是落落大方。
赵夫人迫不及待地往少牛身后望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她顿时傻了眼。
萧、萧美人呢?!
这分明是——
少女亦转身,朝着傅青颐一福身:“奴婢钿玉,参见王上。”
怎么是钿玉?
怎么会是钿玉?!!
她身后的夏美人更急了,竟直接问出声:“萧美人呢?萧美人现在在何处?!”
钿玉抿了抿唇,不慌不忙地上前,轻声回到:“回美人,我家美人近日身子不适,已经早早歇下了。”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信中所约之人,明明是萧妧啊!
陈王一下子变了面色,眸光沉沉落在身侧的两位女子身上。
夏美人还未从惊愕中走出,却见自家姐姐忽然一皱眉,“妹妹,你方才不是说,在这里看见了萧美人与朝羡大人吗?”
是啊
朝羡目色淡淡,走回王上身侧,声音轻若晚风,情绪未动分毫:“王上,臣是来给钿玉姑娘送止痛药的。”
“什么止痛药?”夏美人压根儿不信,厉声质问道。
这一回,少年将目光亦是落在了开口之人身上。一瞬间,他原本清澈温和的眸色竟变得有几分凌厉:“什么止痛药,这还得拜您所赐。夏美人难道不记得了么?”
女子一愣,显然不知其所云。
一颗心却又莫名心虚地跳了一跳。
朝羡冷笑:“美人怕是忘了,今早在昭丽宫,您刚刚赐给了萧美人一碗热气腾腾的——
“避、子、汤。”